雖然關羽並不認識顏良, 但是他看到顏良所乘坐的戰車,也知道那是有一定級別的人才能有資格乘坐的。一心要立功的他,當然也不能放過了!
也是顏良命中該絕, 這次出戰, 他居然沒有騎馬, 而是乘了車。這下遇襲, 他纔沒有能夠快速退卻。而蘇青發現他的時候, 他正從馬車上下來,準備換騎一匹棗紅色的馬逃走。
蘇青怎麼會放過這種機會,舞着戟就衝了過去。結果本來護着顏良的親兵一半被顏良的馬車所阻, 另一半被關羽所阻。而顏良的護衛——車右,還在車上沒有下來。
最要命的是, 顏良此刻一隻腳跨上了馬蹬, 還沒來得及上馬, 結果被蘇青衝近了舉戟一刺,從前心透到後背——一代名將, 居然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袁紹一來是太信任顏良,二來顏良也是太託大,這次聽聞有曹軍來犯,急匆匆帶了一支非主力的兵出來決戰,主力還留在白馬圍着劉延猛攻, 結果沒想到把自己給搭進去了。身邊又沒個副將, 他一死, 整支隊伍本就散亂得很, 一下子被打得潰不成軍, 張遼又一衝,跟着就掩殺了過去。等敗兵逃回白馬, 追兵也一路到了,把留下的袁軍主力給衝得大亂,陣型也排不好,劉延見機也從裡面殺出來,兩下一夾擊,留守的淳于瓊力不能支,袁軍慘敗。
袁紹苦心造詣的白馬之圍,就這樣解了。
“子矜這次當陣斬殺顏良,立功不小。”
張遼見蘇青立功,也是開心不已。
蘇青笑了笑:“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想還是把這功勞記在雲長的頭上好。”
關羽立在一旁,本是垂着眼不說話,聞言擡起眼瞪着蘇青:“你這是何意?我可不是搶人功勞的小人!”
蘇青呵呵一笑:“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大家都知道!不過我不是孟德公的部將,立了這功也沒用。我又不想當官,想要錢,直接向孟德公要就完了,要這功勞有什麼用,難道還能名動天下?你就不同了,你不正想立功呢嘛!”
關羽皺了皺眉:“我要立功,我自己會去立,不用你來幫忙。”
蘇青心裡暗笑——這人,就是太放不下架子!
便道:“我反正是不能立功的,要不然被孟德公以後硬拉在身邊,想逃也逃不掉了。這樁功勞不給你,就是給文遠,反正我是不要的。”
說着瞥了一眼張遼,張遼自然心領神會:“我要這功勞也不像樣啊。誰不知我是在正面迎敵的,顏良可不是在陣前被殺的,而是在陣中被殺的,到時被司空大人一問,我可說不出話來!”
關羽沉吟不語。
蘇青又暗笑他個性彆扭,又道:“就當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這樁大功總不能浪費了吧?實在不行,以後你有機會再還我這個人情好了。”
一邊說一邊心裡想,等這裡事了了,我就回江東。等尚香平復了心情,我和她就走,還要你還什麼人情!到時誰還記得誰啊!這個順水人情,就當是自己做了好事,積了德了!
關羽沉吟着,半晌才點了點頭:“好吧,這個大恩情我記下了。日後定當圖報。”
蘇青自然是沒把這話放到心裡去——倒不是不相信關羽的爲人,只是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歸隱了,以後和他也不會有什麼交集了,所以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笑而已。
關羽見她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也不動氣,只是憋了口氣在心裡,下定決心要還她人情。實際上蘇青幫過劉備不少忙,以關羽的性子,其實也把這份情算了自己一份,現在又欠個大人情,無論如何日後是定當報答的了。
只是蘇青不知道,這個人情日後會還得那麼大而已!
再說守白馬的劉延,見張遼等人來解了圍,心下感激,自然是好好招待了一番。
張遼原本是帶兵駐防河內的,這次曹操重新北上攻延津,把張遼調了過來聽自己調用。如今白馬之圍既解,張遼就留了些兵在白馬充實白馬的防守力量,然後帶兵就回了延津。
走了一天,在第二天頭上遇到了曹操——曹操持重,主力緩行,萬一袁紹提前猛攻延津,他也好有所舉措。現在見到張遼以一支偏師便擊敗了袁紹軍,並陣斬顏良,自是大喜。
而蘇青,自然也在張遼的引見下再次見到了曹操。
曹操好像對蘇青上次的不告而別沒有任何的介懷,對她這次的出現,也沒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在慶功的晚宴上,讓蘇青坐在自己身邊,讓諸將都吃驚非小。
“這是我的故交,諸位不必驚訝。”
曹操對蘇青的介紹很是簡略,但是諸將也都深通爲人臣之道,自是不會多作追問和作態,只是與蘇青拱手爲禮而已。
關羽作爲這次斬殺顏良的功臣,自然是風光無限,曹操親自把盞不說,衆人的賀詞也是極盡溢美。關羽的臉上倒是沒有多大的尷尬之色,只是黑着臉不多說話而已。衆人只道是他作爲客將心存芥蒂,誰也料不到他是因爲奪人之功而心生愧疚。
蘇青倒栽蔥落落大方,一點也沒有感到有什麼不適。侍奉着曹操,爲他添酒割肉,佈菜剔骨,如同當年一般,毫不做作。曹操也是受之如飴,只顧與衆將和謀士談笑,對蘇青的侍奉也是一如多年之前。
一頓飯吃到幾近子時才完,曹操已微露醉意,自有內侍扶着他回帳中。
“司空大人已多時未見如此高興,居然喝醉了。看來這次解了白馬之圍,真的讓他開心啊!”
聽着往帳外去的內侍的談話,蘇青卻只覺得有些黯然。
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孟德公這樣的高興,高興到喝醉,不是爲了解了白馬之圍,而是因爲自己的到來。
——是我太自作多情了麼?
蘇青嘆了口氣,看着曹操泛紅的面頰,心中忽生了一絲愧意——孟德公,也不過是年過不惑而已,居然就已華髮多生。
注視曹操良久,才隨便扯了條毯子,在曹操帳內席地而臥了。
這次來,曹操並沒有替她安排營帳休息,她也就沒有存心想要去找個空營帳來。便如同當年初見孟德公時一樣,扯條毯子睡在曹操帳中了。
半夜曹操酒醒,藉着燈光見有人睡在帳內,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就想去尋劍,卻又驀地反應過來,是蘇青睡在自己帳中。於是藉着燈光走近蘇青,端詳着她姣美的容顏,心中嗟嘆不已。
本來,也只是把這女子當成自己的後輩的,卻不想,自與她洛陽一別後,日思夜想,意成相思。本來也沒有查覺得這份心思,只當仍是自己對她的舐犢之情,可是直到見到了那個人,才知道,原來自己對子矜的感情,早已超越了父女之情。
——是冤孽麼?
自嘲地笑着搖了搖頭。
——恐怕是的。
至今,仍然會偶爾夢見,當年初見她時的情景。
一片慼慼慘慘的俘虜中,一個頂着青巾的小孩兒,那雙靈動的眸子,便是滿面塵土,也讓他在一瞬間就被吸引了。
——唉!若是你,早生個十年……不,哪怕早生個五年,那該有多好?
——若是那樣,我便再不要那些姬妾,只守着你,便也儘夠了!
看着燈下那絕美的面容,屠戳無數的曹操,居然變得柔腸百轉!
——這一次,我一定不放你走!
——若再被你逃掉,我上天入地,也要將你追回來!
剎那間,曹操忽然生了主意,便是蘇青抵死不肯從了自己,也要讓她嫁給自己的兒子。
——如果是那樣,便是天天看着她,心裡也會是溫暖而柔軟的吧!
已經有多久,心中不再有這種溫暖而柔軟的感覺了?一直鐵血冷靜的心,原來還有這樣的變化,這讓曹操感到,自己還是一個人,還是一個普通的人。過慣了鐵血冷情的日子,曹操忽然間覺得,這樣的感覺,能讓自己還覺得自己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嘆息了一聲,見蘇青似是有所覺,瑟縮了一下,便莫明地心疼起來,想要抱她去牀上,卻知道一定會弄醒她,便拿了自己的被子,蓋在蘇青的身上。
蘇青本是容易驚醒的人,但是在曹操的碩睡中,卻是無比的安心。在她的心中,也是堅信在孟德公的身邊,自己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所以也就睡得無比放心,無比安然。所以在錦被蓋在身上時,雖有一些扭動,但也沒有如以往般驚醒——要知道,便是與尚香睡在一起,她也仍然是很驚醒的。江東之地,並不是那麼的安寧,而尚香,似乎也不是那麼的可靠——至少,在武力上,是這樣!
第二日,蘇青醒來的時候,見到自己身上多了一牀錦被,知道是曹操所爲。心裡也沒多想什麼,在她看來,父親給女兒多加牀被子有什麼了不起的,所以也沒多往心裡去。
見曹操不在帳中,便出帳詢問。,帳外的衛士見她醒來,便讓隨軍的侍者端來了早準備好的早膳,告訴蘇青曹操去了中軍帳。
蘇青不是軍職,也不好在別人議事時闖進去,便安心在帳中進食。
吃了一半,就聽到軍中吹號,出帳一看,是張遼在點兵。
知道是要拔營,便上前去詢問張遼。
張遼見是蘇青,也沒有生氣她來打擾,一邊指揮着衆兵士列隊,一邊對蘇青道:“袁紹應該也得了白馬敗兵的消息,準備要攻延津了吧。我們快點回去,延津那邊的壓力也不小呢!”
蘇青聽了,知道張遼說得沒錯,自己這邊在白馬休整了半天才回程,遇到曹操後又休整了半天。而且己方是正常行軍,是說是倍道而馳,也比不上袁紹的敗兵回程快啊!要知道爲了逃命,那可是隻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的!
於是便道:“又是你做先行回軍麼?我也陪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