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磊一愣,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但一時又回想不起,正在納悶,從門裡走出來箇中年男人,這男人中等身材,五十左右年紀,大圓盤臉,小眼睛,頭頂光禿禿的,爐火倒映其上,可以看到跳動的火苗。這人正是王局長,何磊當時就懵了,王局長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無緣無故的說等我好久了,他一臉迷茫的看着王德學,等着他解釋。
王局長微笑着向他走過來,一臉的慈祥;之前的暴戾神色、痛苦和絕望這時在他臉上找不着一絲半毫,搞得何磊反而很不適應,他挨着何磊坐下,微笑着問:“很驚訝我在這裡,是吧?”
有他坐在近旁,何磊感覺很侷促,說話也變得客氣,囁嚅着答道:“是、是很驚訝,還請您示下。”
王局長忽然很灑脫的哈哈笑起來,說:“小何,我已經不是局長了,也不是從前那個我了,一切都過去了。所以你就不要跟我太客氣,好嗎?”
何磊點了點頭,訕笑道:“嗯,好,好!”
“實話跟你說吧,”王局長翻了一下烤肉,接着道,“其實這一片土地呢,纔是我的根。”
“你不是武漢人嗎?”何磊不解地問。
“是,我的戶口是在武漢,但我的祖先卻是這山裡的。我們曾經在這裡騎馬、射箭、牧牛羊,好不快活,如今我到這裡,也算是重回故里吧。”王局長答道。
“你的先人是遊牧名族,那你不是漢族人了?”何磊驚奇地問。
“不錯,我是裕固族人。我的家以前就在這大山深處,過着遊牧生活。後來沙漠化嚴重,我們舉家搬到了酒泉。”王局長若有所思地答道,然後又接着說:“後來,通過努力,我考上了武漢大學,畢業後就分配到那裡上班,然後就在那邊定居了。”
“那這個石室你以前就知道的了,你進來多久了?”何磊問道。
“不,我也是剛知道這個地方,進來時間也不長。”王局長答道。
“你是怎麼進來的,爲什麼門是遮掩住的呢?”何磊問。
“走進來的啊。你不知道,那門只要一關,上面那些鬆動的砂石就會掉下來把門掩上。”王局長說。
“你大半夜的,怎麼出來到處跑呢?”何磊又問。
“打獵啊!哈哈哈,小何,你的問題真不少誒!”王局長打着哈哈理直氣壯,然後神神秘秘地對何磊道,“我跟你說,我抓到了一隻‘長腿野雞’,你看這就是它腿上的肉,香吧?”他指着火上那塊烤肉道。
經他這麼一提醒,何磊又聞到那肉的香味兒,不自禁咕咚吞了幾下口水,肚子也咕咕嚕嚕叫個不停。
王局長聽到何磊肚子的**聲,看着他笑着說道:“想吃吧,放心,待會兒讓你啊吃個夠,我們讓它多烤一會兒。”但臉上有一絲不易覺察到的奇怪表情,一閃而過。
他忽然放下烤肉,拉着何磊的手站起身,秘密地說:“走,我讓你瞧瞧獵物去。”
何磊手被拉着,頓時感覺到一股涼意從手心侵襲到心頭,說不出的冰涼滋味兒,但又不好掙脫,只好由着他。
二人一狗,慢慢往裡邊那道石室走去。剛踏進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便迎面撲來,攪得何磊胃裡一陣翻騰,差點兒沒吐出來,緩過神後,睜開眼一看,便見到一間比先前稍小的石室,也是黑色牆壁,東面靠牆處放着一張石桌,石桌上點有一根老大的白色蠟燭,照得整個房間通明;石室正中一根黑色柱子直伸到頂,其上捆綁着一隻東西,它這時已經奄奄一息。這東西果然一雙腿又粗又長,腿上長滿黑色絨毛,一隻腿上的肉被割下一大塊,傷口處汩汩鮮血正往外冒。一雙紅色的爪子鋒利無比,沾滿了血跡,看起來異常醒目。上身則是通體的藍色羽毛,羽毛很光鮮,很美,屁股很肥很豐滿,喙則又小又短,眼睛大而黑,正無力地時開時閉。
何磊看得出神,王局長忽然問:“你見過這種東西嗎?”
“沒有。”何磊答道。
“課本上也沒有?”王局長不相信。
“沒有,這絕對是一個新的發現。”何磊激動地說。
“不,我卻見過很多。”王局長驕傲地反駁,他詭異地瞅了何磊一眼,接着說道:“我見它們的腿又肥又長,嘴又與雞長得相似,就稱他們爲‘長腿雞’,很形象吧,哈哈!”說完伸出手就在那東西的肥腿上摸來摸去,很享受的樣子。
何磊看在眼裡,口上不說,心裡卻感到彆扭,側頭看向別處訕笑着說:“很形象。”心裡卻想原來他色相難改,連只野生動物都不放過。又想他小時候住這裡見得多也不奇怪。
“你是怎麼捉住它的?”何磊不解地問道。
王局長停下手上的動作,慢慢轉過身,看着何磊神神秘秘地說:“用巧克力。”
“用巧克力?”何磊覺得不可思議。
“對,用巧克力!”王局長陰陽怪氣地說,“我一路撒了十多塊兒巧克力,沒想到這蠢貨低頭跟着一路吃了過來,眼看就要到我跟前,”王局長頓了頓,接着突然加快語速、加重語氣說道,“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突然縱身躍起一把抱住了它的頸子,然後翻身騎在了它的身上。”他雙臂做了個抱緊的動作,看着何磊笑了笑,然後說,“可是,這蠢貨仍然貪婪地吃着最後兩塊兒巧克力,對自己的處境居然毫不在意。哈哈,就這樣,它被我活捉了。”
何磊想着那動物被捉時的情境,心裡感慨道:“哎,這當真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啊”
正在感嘆,突然看到王局長從懷裡掏出把匕首,走到“長腿雞”的另一條未受傷的腿旁。他伸出左手抓住腿毛,右手舉起匕首‘唰’只一下,一塊血淋淋的肉便被他割在手裡。頓時,那東西腿上鮮血四濺,只見它似乎很痛,張開尖嘴想叫卻無力叫喚,一陣抽搐後便暈了過去。
何磊見這場面太過殘忍,便背轉了身子。剛轉過身,一眼看到金毛正搖着尾巴,興高采烈地望着後面,不一會面前便多了一塊肉。它立馬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何磊心想:“原來王局長用這東西的肉來收買了金毛,難怪那狗居然與他這麼親密。”正想着,王局長從身後走過來,手中又多了一大塊肉,說:“走,小何,請你吃燒烤去。”
二人一狗回到火邊。王局長用一根削尖的木棍把新割下的肉串起來,連毛帶肉放火上一起烤,還邊烤邊嘖嘖稱讚這肉如何又白又嫩,肥美多汁兒。
何磊聞到毛燃燒發出的那股刺鼻氣味兒,用手捏住了鼻子。
“你知道爲什麼我燒烤用這種活剮下來的肉嗎?”王局長突然問。
何磊回想起剛纔割肉的殘忍情形,有點不快地回答:“不知道。”
“因爲,”王局長突然轉身,手裡拿着那串烤熟的肉,很享受地聞了聞,然後看着何磊說,“因爲活的東西身上的,那才能叫肉;若是那東西死了,成了一具死屍,便不能叫烤肉了。
“那叫什麼?”何磊問。
“那就只能叫烤屍體。你說這新鮮的烤肉好呢,還是烤屍體肉好,啊,小何?”王局長詭笑着說。
何磊聽了他這一番話,立即沒了食慾,看到肉便感覺噁心想吐。他皺着眉說道:“王局長,你不要那麼噁心好不好!”
“我噁心嗎?我說的是事實好不好。”王局長笑着說,“死了的東西不就叫屍體嘛!難道只有人死了後的肉才能叫屍體?這太不公平了!”說完,右手拿着那串熟肉,慢慢向何磊靠近,“來,小何,過來吃一口,正宗烤肉,這可是我特意爲你烤的。你瞧,外焦裡嫩,多美味啊;你聞一聞,多香啊!”他很急切地說着。
何磊見他神情有些異常,又見他不斷向自己走近,連忙搖擺着雙手邊後退邊說:“不不,還是您自己吃吧,我不想吃了。”
“不吃怎麼行,你們不是很喜歡吃燒烤嗎?我辛辛苦苦給你烤的,你說不吃就不吃了?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王局長開始激動起來,他一下把烤肉送到何磊脣邊,使勁往裡送,大叫道,“你吃,你快給我吃,你吃不吃?”
何磊死死閉着嘴,左躲右閃,最後終於不耐煩了,一把將王局長推開,叫道:“你幹什麼?要吃你自己吃?你再這樣我可要不客氣了!”
何磊話剛說完,沒想到王局長突然暴怒起來。他像一頭髮瘋的野獸一樣,向何磊猛撲過去。何磊頓時就被撲倒在地,同時脖子也被掐住。他只感到就快要窒息,想奮力掙扎起來,卻感到全身乏力;他又想把那隻手拿開,可是感覺那手就像把鐵鉗子,怎麼拔也拔不下來;他又想喊救命,可怎麼喊也喊不出聲。
這時,王局長又把那烤肉拿在另一隻手裡,順勢就往何磊張開的口中送,邊送邊怒罵:“你吃不吃,你這個僞君子,你們這羣僞君子,死的活的還不是被你們吃掉了,你給老子吃。”
何磊嘴巴一下子就被那塊烤肉撐得滿滿的,只是不甘其味兒,突然又感到脖子一陣緊痛,好像被什麼東西套住,他斜眼一瞧,原來是條狗鏈,狗鏈的另一頭被金毛犬咬着使勁拽。他大驚,不知道這一人一狗會把他怎麼樣。
等他再次看王局長時,震驚的一幕出現在他眼前,王局長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碩大的狼狗,這狼狗腦袋有水牛頭般大,一對獠牙又尖又長,吐着血紅的舌頭,兩眼發紫,正瞪着自己。更讓何磊震驚的是這頭狼狗居然開口說話了,它瞪着金毛犬嚎道:“金毛,我命令你把他拖裡屋去,綁在‘黑心柱’上,我要活剮了他。”聲音居然與王局長十分相似。
何磊想:“完了,要被生吃了。”一邊想,一邊絕望地閉上了眼。
正當何磊完全絕望之際,另一個聲音突然急切地在他耳邊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