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副樣子，已經不是劫後餘生的激動，而是有些瘋癲。
曲金歌神色淡漠，避開他伸來的手，將玉佩亮出，毫無猶豫。
“玉佩。我也不知道他爲何要給我這東西。”
藍雪城被月泠光一檔，這才平靜一些，雙目赤紅，聲音嘶啞：“給我。”
年長卿和月泠光對視一瞬，道：“藍大人，您還是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不需要。曲將軍，把玉佩給我。我是左都御史，應當有這個權利吧？”藍雪城死盯着她，又道：“這東西出自刺客，你留着終究不好，我會負責調查，若是有結果了，定然告之於你。”
曲金歌沉默片刻，擡手一拋，玉佩便被藍雪城穩穩接住。
“給你了，去看傷。”
冷冰冰撂下這句話，曲金歌撿起自己的長弓，又拍了拍衣角的泥土，駕馬離去。
年長卿一怔：“曲將軍要去哪裡？”
“自然是稟告皇帝。”月泠光側目望着藍雪城，聲音微寒：“藍大人，還望你說到做到。莫要瞞着金歌什麼。”
藍雪城垂眼，摩挲着手裡的玉佩，臉上毫無笑意，滿是冷淡。
他扯了扯嘴角，“自然知道。”
言盡於此，月泠光便同年長卿一起，駕馬而回。
曲金歌將此事稟報，果不其然，皇帝震怒，擡手摔了杯子。
“何虎臣，曲金歌！朕命你們，從今日起，肅清京城內全部橫渠堂窩點！一個不留！”
兩人默契跪地，雙手拱拳，嗓音嘹亮：“臣，接旨！”
皇帝眉頭緊蹙，片刻之後，又道：“何虎臣，你再調來兩隊人馬，同她的鶴軍一起巡視。這次狩獵，繼續進行！”
“臣，遵旨！”
兩人走出帳篷之後，外面天色已暗，遠處隱有篝火，乃是這羣世家子弟的樂子之一。
這件事並未驚動太多人，也是皇帝的意思。
何虎臣停下腳步，看了曲金歌一眼，神色依舊冷淡，只是少了幾分疏離。
“總督大人，不知您手下的人馬，何時能到？”
“最遲，半個時辰。”何虎臣聲音沉沉，“皆是，自會聯繫。”
“好，那我便在營帳中等着。若是有事，總督大人也可以去那邊尋我。”
何虎臣擡手摸了摸下巴上的鬍渣，突然問道：“曲將軍，你功夫不錯。”
曲金歌腳步一頓，客氣的笑了笑：“三角貓功夫而已。”
“的確。射術算不得高超，劍術也有頗多漏洞。”何虎臣直言不諱。
曲金歌垂下眼，依舊是溫溫和和的：“是這樣。”
“你這一招一式，毫無規矩，全都是取命的法子。我猜，你應當是摸爬滾打學來的野路子吧。”
“是。”曲金歌也沒有任何要隱瞞的意思。
何虎臣定定的望向她，片刻之後，突然笑了：“雖然粗魯，卻很有用。弓，劍，棍，槍……世人皆學一樣，你卻樣樣都學。”
“撿到什麼用什麼罷了。”曲金歌抿了抿脣。
“以後若是得空，我們可以討教兩招。”何虎臣笑容斂起一些，語氣坡爲認真，不像是推辭。
曲金歌眼睛一亮，說是討教，何虎臣拳法身手極好，若是能得他指點，自然是一樁美事。
“真的？總督大人，多謝您了！”
何虎臣頷首，“這是自然。你雖爲女子，卻智勇雙全，也算是給我開了眼界。”
有幸可得何虎臣指點，曲金歌心情好了一些，本想繞着篝火回到營帳之中，卻突然被月泠光給攔了下來。
“金歌，你要回營帳裡麼？”月泠光風度翩翩，遞來一串烤雞腿，笑道：“過來一起玩吧。現在暫且安全。輕鶯也在呢。”
曲金歌猶豫一會兒，便瞧見月輕鶯正坐在篝火一旁，滿臉期待的望着她。
“好吧。”
她在月輕鶯身旁落座，主動拿起幾隻雞腿架在火上。這些都是現宰的山雞，應當是這羣世家子弟們下午圍獵而來。
月輕鶯身旁就是年長卿，他半身纏着繃帶，臉色略有蒼白，望着月輕鶯的目光卻很溫柔。
見曲金歌過來，年長卿笑道：“曲將軍，總算捨得放鬆一下了。”
曲金歌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在你們心中，便是那般拼命三郎似的角色麼？”
“哼，不然呢？若不是兄長和長卿跟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們竟那般驚險！”提起此事，月輕鶯皺了皺眉，緊緊握住曲金歌的手腕：“以後千萬不要這樣了，我真的好擔心。”
曲金歌心裡軟成一片，將烤好的芋頭塊遞給她：“我錯了，真的。來，吃。”
月輕鶯甜甜的笑了，然後接過籤子，轉身遞給年長卿。
“輕鶯，謝謝你。”年長卿十分感動，吹了幾下，咬下一塊來。
然後，他臉上的笑容便漸漸消失了。
月輕鶯渾然不察，抱着曲金歌的胳膊給她說今日遇到的事情，只留下年長卿一個人捂着肚子，慢慢的將嘴裡的東西嚼了嚼，嚥下去，又狐疑的看了看剩下的幾塊烤芋頭。
曲金歌難得放鬆，一遍給幾人烤串，一邊跟月輕鶯說說笑笑，沒多久，她手裡的雞腿也烤好了。
碰巧，月泠光帶着壺酒走了過來，見三人都在，笑了：“要不要來喝點酒？”
“可以。但我不能喝太多。”曲金歌接過酒罈，又將手裡串好的烤雞腿遞給了他：“我剛烤好的，會有點燙。”
一直都沉默不語的年長卿見狀，突然道：“月兄！”
月泠光已經接過烤串，微笑着看了過去：“怎麼了，長卿？”
見三人都望着他，年長卿猶豫片刻，只能到：“來、來我這邊坐吧。”
月泠光落座之後，問了問手裡的烤雞腿，不等年長卿說什麼，便一口咬了下去。
年長卿阻攔不及，低聲問道：“月兄，這雞腿……似乎……”
“我知道。但金歌難得給我做吃的。”月泠光露出一個微笑來，臉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青。
年長卿也驟然記起，月泠光這人，腸胃極其脆弱，若是尋常的烤雞倒也還好，只是，這可是曲金歌親手做的。
回想起方纔她遞過來的烤芋頭，年長卿終於緊張起來：“月兄，你還好麼？”
月泠光捂着肚子，嘴脣都有些發抖，他道：“我很好，挺好吃的——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