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前方的人突然停下,曲金歌躲閃不及,便猛地撞了上去。
“啊!抱歉!”
那人扭過頭,神色驚惶,連忙道歉。
曲金歌則擡手摸了摸自己通紅的鼻尖,輕輕搖頭,甕聲甕氣道:“沒事。”
她問:“我們現在已經到桃花裡了麼?”
前面的男子微微搖頭:“咱們這次要去的不是桃花裡,是桃花裡靠後一些的地方。”
聞言,曲金歌微微一怔,但也沒有再問什麼,見隊伍繼續往前行進,她便也跟在後面走。
三天前,難留說出“龍鬚白”和秘庫的事情之後,秦唳便彷彿有了忌憚,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而正是那天晚上,他們收拾東西,開始朝着南方行進。
難留道人和諾爾本來是打算讓曲金歌坐在馬車裡的,但無奈曲金歌對着地方似乎水土不服,暈的厲害,沒有辦法,諾爾便只能黑着臉,提着曲金歌的衣領來到外面,讓她跟着步行的軍隊一起走。
“你孃親可不像你這樣嬌弱。”諾爾抱着雙臂,站在曲金歌面前,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滋味。
可他看着曲金歌蒼白虛弱的深色,狠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暴躁的丟給她一件柔軟又厚重的披風,轉身鑽進馬車裡面。
裹着諾爾的披風,曲金歌在寒風中慢慢往前走去,幾日來的困惑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臨近正午,車隊停下休息,曲金歌慢慢的走向最中間的那一輛馬車,爬上去敲了敲門。
難留道人溫潤的聲音傳來:“快進來吧,金歌。”
她躬身走入,只見這其中只有難留和諾爾兩人,最中間擺着一盤橘子,已經被人剝好幾顆。
諾爾丟掉手裡的橘子皮,將圓滾滾的橘子放在她面前。
“吃了。”
曲金歌有些謹慎,沒懂,只是自己剝了一個。
“我聽人說,我們不去桃花裡。”她慢慢的將橘子皮放在桌面上,盯着諾爾森冷的目光,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想將秦唳他們騙進清水潭邊,然後再一網打盡?”
說到這裡,曲金歌又輕輕搖頭:“不對,目前的人數,無論如何部署,你們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在這方面,曲金歌還是有一點發言權的。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諾爾臉上露出一聲嘲意:“你倒是看的通透。我聽人說,女兒都是父親的小棉襖,怎麼到你了這裡,便漏風了?”
曲金歌不太喜歡諾爾以父親的方式自居,便輕輕蹙眉:“……實話實說罷了。”
難留在一旁沉吟片刻,道:“清水潭邊,是第二個秘庫所在之地。我將全部的東西都放在了那邊。若是他們想要取得,那麼必要進入。”
“進入之後,是生是死,不都由我們掌控了麼?”諾爾微微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一絲愉悅的神色來。
看來,眼前這兩人是真的恨透了秦家。
曲金歌沉默下來,手上捧着的橘子也沒有差多少。
諾爾看着,突然問:“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叫秦唳的?”
這話宛若平地一聲驚雷,曲金歌手裡的橘子險些被她丟在難留道人的臉上。
“誰跟你說的?”曲金歌很快鎮定下來,可聲音卻有些微微發抖:“我們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
“哦……”諾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明白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修整片刻之後,他們又準備繼續動身往前走,曲金歌便下了馬車。
快到傍晚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一片小樹林邊。這裡有人比他們更先到達,已經紮好了營地,升起一堆堆篝火。
曲金歌總算喝上了熱水,感覺自己陣陣發疼的胃也有了偃旗息鼓的架勢。
這時,難留道人熬好藥湯,遞了過來。
“金歌,來把藥喝了。”
曲金歌沒有拒絕,當着難留道人的面,將藥湯喝了個乾淨。
難留道人這才露出一副滿意的神色,道:“今晚好好休息,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曲金歌看着他,眸底躍動着搖曳的火光。
她問:“你費盡心思策劃這一切,真的值得麼?”
難留道人並不意外,只是坐在曲金歌身旁。火光照亮了他俊美的面龐。
“金歌,值不值得,並不能作爲我做出選擇的重要籌碼。”他沉聲道:“我在仇恨中走了太久太久,哪怕是爲了我自己,這一切也必須要迎來一個終結。”
“……我明白了。”曲金歌淡漠的轉過頭:“我明白了。”
入夜,曲金歌假意睡着,等其他人放下戒心之後,趁着夜色,悄悄離開了營地。
她的身影鑽入灌木叢中,很快消失,而不遠處,一塊凸起的巨石上,男人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隨手丟在了旁邊。
諾爾若有所思的看着曲金歌離開的方向,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鎖骨上的傷痕。
那是他和冷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留下的。
那樣嬌小的女孩,握着刀的手卻沒有絲毫顫抖。淡色的眸彷彿盛滿星光,只一眼,便讓尚且年輕的諾爾沉溺其中,再也無法自拔。
可她終究還是死了。
甚至沒有告訴他一聲——他們還有個倔強的女兒,在沒有父母的世界中,踽踽獨行。
“王上,咱們不去追麼?”
身後的人低聲問道。
“不去。撤了暗哨。”諾爾眉眼之間滿是冷意:“我的女兒,果然不是一隻漂亮的夜鶯。”
她是最爲兇殘的鷹,縱使羽毛光亮無比,可眼眸中的勇敢,卻比磐石還要堅定。
曲金歌一路小跑,很快摸到清水潭邊。
果不其然,這裡也駐紮着不少軍隊,所有人都嚴陣以待。
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斜坡,曲金歌沿着斜坡慢慢滑下,可速度卻越來越快,她無法控制,只能緊貼地面,護住頭部。
“唔!”
到達斜坡底部的時候,曲金歌整個人都往前撲去。
她本以爲自己會摔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就像是以前那樣。
可她卻猝不及防的墜落進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久別重逢的氣息將她瞬間包裹,男人呼吸略有急促,掃過她的耳畔,像是生怕她消失一般,緊緊將她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