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人的憤怒暫時被強行壓制下去,但曲金歌心知,這樣不是個辦法。
她輕拍秦唳的手,讓他冷靜一些,然後越過他,重新回到衆人面前。
“丹心閣並非你們所想的那般善良,暗地裡,他們也做了許多勾當。不過朝廷正在調查中,所以請恕我無法言明。”
儘管被人如此欺侮,曲金歌卻還是十分客氣。
“你這不跟沒說一樣嗎!反正,在我們眼裡,丹心閣裡面都是大善人!”
但這樣也很容易被人視作軟弱,衆人沒了後顧之憂,言語也開始變得毫不客氣。
“造成這般的後果,是朝廷監管不力,致使鷹城知府無爲導致。我並不推卸責任。”她站在衆人前,顯得十分渺小,可語氣鏗鏘有力,又似一堵城牆,擋下全部流言蜚語。
秦唳站在她身後,並不阻攔, 也不上前,只是默然望着。
曲金歌常年駐守邊疆,因此在京城附近毫無勢力,不會有人畏懼她的權勢。
可儘管如此,她卻像是初生的小牛犢一般,沒什麼怕的,也沒什麼憂慮的,哪裡需要,便哞哞叫着衝過去。
這般膽魄,帶着幾分愚蠢,卻也是最有用的。
突然,秦唳勾脣笑了,眼底凝結的森森寒意陡然化開,卻讓身旁被五花大綁的丹心閣逆黨們心頭一緊。
“你倒是知道!但又有什麼用!也不知你是哪裡來的官!”
曲金歌沒回答,只是抽出腰佩長劍,露出森白劍刃。
喧囂聲戛然而止。
她擡手彈了下劍刃,竟還是帶着淡笑:“半月之後,若是鷹城現狀毫無改善,便是曲氏金歌無作無爲,將於城門自戕謝罪。”
自戕!
丹心閣門前,衆人目瞪口呆。
秦唳卻穩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將刀鞘轉入自己手中。
他慢慢把玩,刀刃反射的銀光,襯的他更爲森然。
“如此這般,滿足了?”
問的是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
這下,沒人敢吱聲了。
他哼笑一聲,將劍隨手一丟,牽着曲金歌的手,在人羣自動避開的道路里離開。
回去之後,曲金歌便被秦唳丟進浴房裡洗漱,還特地派了幾個侍女過來,說是要給曲金歌好好按摩放鬆一下。
浴放內傳來她略有崩潰的聲音。
而就在浴房正對的小院內,西廂房黯淡無光,隨着男人的悶哼,血腥味陡然傳出。
秦唳端坐於紅木長椅,細長手指把玩一枚令牌。
他道:“第四根。”
話音剛落,對面的男人面露驚恐,卻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掰斷。
他強忍慘叫,渾身發抖,爛泥一般癱在地上。
秦唳把令牌丟到他面前,又道:“第五根。”
“啊啊啊!”
層層恐懼的威逼之下,男人終於承受不住了。
他瘋了似的抓住令牌,涕泗橫流。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全都給你們抓走了!”
秦唳點點頭,手指輕輕敲打桌面,片刻之後,薄脣輕啓:“烙鐵燒好了麼?”
男人徹底崩潰了。
“我說……我、我說……還有……坐船跑了……”
“剔骨刀,你來。”
秦唳充耳不聞,脣角帶着淡笑,彷彿是在做什麼風雅之事。
“解藥只有管事知道!貨源我只知是鎮上的人!但具體是誰,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緊跟着,一股騷臭味傳來,男人竟然被面前的森森白刀嚇得失禁了。
秦唳沉默片刻,緩緩起身,“留他一條命。消息即刻發出。”
衆人都鬆了口氣,這尊煞神算是走了。
可秦唳卻突然停下腳步,道:“一盆生雞蛋,一滴都不許剩。”
“是!”
走出暗房,他停下腳步,去旁邊井邊洗了洗手,眉頭仍舊皺着。
“金歌還有多久沐浴完?”
“回稟王爺,約莫小半個時辰。”
秦唳呼出一口氣來:“恩。走,更衣。”
曲金歌幾乎是被搓了層皮,又丟進滿是花瓣的浴桶裡泡了一炷香,頭暈腦脹的被人套上衣服,終於是摸到牀榻了。
這幾日她幾乎沒有休息,渾身痠痛,本想着回來之後服藥緩解,沒料到洗完這澡,竟然感到舒適不少。
不愧是京城的王爺,果然還是懂享受的啊。
她半躺在牀上,嘴裡叼着侍女餵過來的小魚乾,低聲道:“若是有人找我,別攔着。”
“將軍,您放心,王爺都吩咐過了。”
“唔。”
她緩緩點頭,又蜷縮成一團,昏昏欲睡。
這一覺睡到中午,曲金歌是被餓醒的。
好在秦唳早有準備,溫熱適口的清單小菜和白粥都已備好,只等她起來吃。
她喝着粥,問:“你們可知,在船上捉到的雜役都在哪裡?”
幾個小侍女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不確定道:“應當是在城北衙門裡押着呢。”
她擦了擦嘴,道:“好。跟秦唳——恩,跟秦王說下,我去那裡了。”
城北不遠,曲金歌沿着大道溜達,很快便到了。
因爲調查還未完全,所以這羣被丹心閣僱來的雜役並未釋放,只是找了個地方關着。
她過去的時候,正巧碰到他們在吃飯。
江紈端着碗蹲在門口,大口啃着白饅頭,吃的很香。
曲金歌靠近,問他:“好吃嗎?”
江紈頭也不擡,道:“好吃——恩?好姐姐!”
他猛地站起身來,露齒一笑:“姐姐你可算來了,快帶我回去吧。”
曲金歌點頭,身旁的人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江紈給放了出來。
“謝過好姐姐啦。”江紈笑嘻嘻的拱了個手,又盯着她道:“姐姐,你今日穿的真好看。這步搖,簡直搖到我心裡去了。”
經他這麼一說,曲金歌這纔回過神來,擡手摸了摸頭髮,差點被自己的珠花扎到。
穿衣洗漱的時候都在想事情,沒料到這幾個侍女還真是一雙巧手,竟將她給好好打扮了一番!
江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曲金歌卻從容道:“多謝誇獎。”
“姐姐以後都這樣穿吧,多好看。”江紈又補充道:“沒有說姐姐以前不好看的意思。”
曲金歌繼續道:“多謝誇獎。”
江紈看到她這樣平靜,卻莫名感到背後一寒:“總之謝謝姐姐撈我出來,我先走啦,下次見面,我給你帶些好吃的——”
話音未落,曲金歌卻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江紈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把他帶回去,我有話要問。”
曲金歌的聲音依舊是那樣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