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十分瘦弱，將自己泡在水裡，只露出半張臉，滿是警惕的看着她。
曲金歌將乾淨保暖的衣物放在浴桶旁邊的椅子上，往後退了一步。
“記得擦乾淨再穿衣服，我就在屏風後等着。有什麼事兒喊我就行。”
言罷，她繞過屏風轉身離開。
而那泡在水中、容顏精緻的孩子，則低頭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眸中寫滿厭惡，然後猛地將自己埋進水中！
起伏的水面冒出一連串氣泡，片刻之後，這人便衝出水面，大口呼吸起來。
望着身邊摺疊整齊的乾淨衣物，小孩小孩沉默片刻，抹了把臉上的水。
曲金歌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一點動靜，心裡也放鬆下來。
一擡頭，便瞧見一個管營站在門外，有些躊躇不前。
曲金歌道：“王虎，怎麼了？”
“曲將軍啊——”王虎搓了搓手，剛要踏進來，便聽到了曲金歌的聲音。
“那小孩在洗澡，不太方便。稍等，我出來。”
外面夜色濃重，屋檐下掛着一隻殘破的燈籠，勉強撐起一片暖光。
她走到外面，發現外面又下雪了，寒意沁骨。
王虎哈出一口冷氣，道：“這小孩，您是打算？”
曲金歌也在想這個問題，不過想到現在，都沒有想出一個辦法來。
她只能道：“暫且留在身邊，看她意願吧。”
王虎微微點頭，說：“那老頭也不簡單，能將一個小孩蹂躪成這幅模樣，咱們今夜還是小心着些，我已經同其他人說好了，輪流守夜。”
“好。我也來守。”曲金歌慢慢點頭，又道：“我是初次被流放，你們一定要隨我一同到瓊州的嗎？”
王虎道：“是。咱們手上都揣着一張公文，要那瓊州牢城營的人簽字，才能回去。”
曲金歌輕輕嘆氣，沒說什麼，只是拍了拍王虎的肩膀：“這一路上可能要麻煩你們許多了。”
“曲將軍千萬別這麼說！”王虎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深色，他有些囁嚅道：“其實咱們都知道，您這事兒蹊蹺太多了。更何況，我們哥幾個，都還挺佩服您的。”
曲金歌微微一怔，“佩服我什麼？”
“心懷大義。”王虎眸中多了幾分欽佩，他道：“潯陽淮陰之事已經傳開，您的選擇也衆人皆知——雖然這麼說，您心裡會不舒服，但您真的是俠肝義膽，捨生忘死了。”
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輕輕牽起的脣角有些勉強。
“先回去休息吧。到我守夜的時候，來喊我就行。”
王虎不明所以，只當是曲金歌累了想歇息，便轉身走了。
她回到房間，瞧見地上有一道溼漉漉的痕跡，蔓延到牀榻那邊。
那被他們救下的小孩，換上了曲金歌的乾淨衣裙，正拿着一塊毛巾，慢慢的擦拭着自己的長髮。
曲金歌關上門，問：“餓了麼？這有些吃的。”
小孩動作微微一頓，慢慢搖頭，半是警惕的看着她，也不說話。
燈光搖曳，曲金歌關上窗戶，“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呵。”
她竟然冷笑了一聲！
曲金歌有些無奈，往牀榻那邊走了一步：“我現在要睡覺，你是跟我一同睡，還是回到馬廄裡。”
說完這話，不等她反應，曲金歌便徑直走了過去，半條腿壓在牀榻上，側眸看她：“你睡裡邊。”
“……”
小姑娘冷浸浸的望着她，最後還是被凍得受不了了，抱着自己溼漉漉的長髮，縮在裡邊擦頭髮去了。
曲金歌留了一盞燈，躺下之後，很快陷入睡眠，呼吸平穩。
而旁邊擦拭頭髮的人，則慢慢停下動作。緊緊盯着曲金歌的側顏，黑眸之中風雲翻涌。
她睡眠很淺，聽到外面傳來輕微的關門聲後，便猛地睜開眼睛，思緒才慢慢跟着清醒。
坐在牀上，她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扭頭一看，那小孩已經抱着被子入睡，露出小半張白皙精緻的面容。
也正是這時，曲金歌才察覺到，這小孩，似乎也並不是算是個小孩。她只是瘦弱，骨架略大，若是站起來，可能也就比曲金歌矮上一個頭。
方纔在馬廄裡沒看清楚，洗澡時也沒再旁邊，如今重新一看，應當稱呼其爲少女了。
如此，她心中更加奇怪。
換好衣裳，曲金歌推開門，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王虎正蹲坐在屋檐上發呆，手裡還握着一壺酒。
曲金歌道：“輪到我守夜了，爲何不喊我。”
王虎微微一怔，連忙道：“曲將軍！咱們都想讓您多睡會兒。”
“以後喊我曲金歌。”她慢慢坐在王虎身邊，道：“我現在藥喝多了，每天晚上都睡不了多久，不用擔心我。”
王虎訥訥道：“哦……”
“你回去休息吧。”曲金歌看了眼他手裡的酒壺：“酒給我留下，我暖暖身子。”
王虎沒有拒絕。
可當他第二天看到酒壺裡的酒一滴不剩時，才猛地想起，曲金歌如今重病纏身，應該滴酒不沾的啊！
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納悶：“怎麼了你？不就是沒酒喝了，反應至於這麼大麼。”
說話間，曲金歌已經換好衣服，從房中走出，身後還跟着那個小孩。
幾人都圍了過去，這纔開始發愁。
這人極爲沉默，不管他們問什麼，都不回答。
還是院子的老頭走了出來，冷冰冰的瞪了他們一眼，粗暴的將小孩拉走，眼看又要將她關在馬廄裡！
這老不死的，究竟想做什麼？
曲金歌冷聲道：“老人家，您這是什麼意思？”
老頭停下腳步，陰測測的說道：“你們滾去做你們的事就好。這小孩晦氣的很，我不這樣做，你們都會後悔的！”
曲金歌微微一笑：“這麼說，我還應當感謝你保護了我們？”
那小孩的眸色頓時暗淡下來。
老頭微微皺眉，察覺出一絲不安來：“你想做什麼？”
朔風凜冽，漫天銀白。曲金歌抱着手臂站在院中，衣襬飛揚，遠遠的擡了擡下巴。
“開個價，那小孩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