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夜。
之所以知道是黑夜了,而不再認爲是虛無的黑暗,是因爲看到了星星,聽到了蟲鳴。
慘白的月亮也掛在天上,圓圓的。
終於落地了,荒草、蟲鳴,沒有了雪山高原;也沒有了綠浪竹舍,怎麼會這樣?
剛纔那是什麼滋味!五臟六腑都在翻騰,就像強烈的暈船那種,要死要活的感覺。
在進入死寂的黑暗後,那種溫暖潤身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神智這次徹底消逝了。等夏一陽再次清醒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天上的星月,接着就是這種渾身極度不適的感覺。
他是仰躺在地上,周圍都是野草。
略清醒了一些,他坐起來,活動活動胳膊腿,除了兩膀、雙手生疼以外,好像沒太大問題。“稈子,妮妮!”他喊起來。
周圍有了動靜,藉着月光,他看到了兩側都有人再動。
“陽子,這是什麼地方?”左側一個人趴在地上,迷迷糊糊地問。是稈子的聲音。
夏一陽趕緊走上去:“還好,你在啊,感覺怎麼樣,稈子?”
“暈死我了。怎麼鬧的!”稈子也轉身坐起來活動身體,接着又“哎呦”一聲,手捂着左肩。
這時,右側的人已經站了起來。離他們有三、四米遠,卻站在那一直沒說話,似乎在仰頭看天。“妮妮!”稈子好像突然醒過來,想起什麼似的,連滾帶爬的向那裡奔過去。
“咦,不是妮妮?”那人正把臉轉過來,稈子疑惑的說,“妮妮呢?”向四周轉身就喊:“妮妮,妮妮!”
夏一陽也看清了,這人身材瘦小,應該不是妮妮。這個是誰?亂套了。接着又感到不對,稈子也不像。聲音是,可這身材怎麼看也不像啊!
稈子還在邊喊邊四處亂轉,“等等,”夏一陽走過去拽住了他:“你是稈子?”
“廢話,不是我是誰?”正在着急上火的稈子,不耐的看向夏一陽:“你傻了你!啊……”稈子噔噔退了兩步,右手指着夏一陽,“你、你怎麼這個樣子!”他吃驚的喊起來。
正看這稈子**的夏一陽,向自己身上一看,暈了。
剛纔太專注別的事了,這纔看到他和稈子這身衣服可夠怪的!
一身皮裝!不是平常知道的那種柔軟的皮夾克什麼的的那種。上身是硬硬的厚厚的皮子箍在身上,肩上也掛着兩塊。手臂上也是兩個皮筒子一樣的東西套着;下身就更可怪的了,圍着個裙子一樣的東西,也是皮的,很厚。
這,這整個就是一身皮鎧甲啊。
再看稈子的面貌也不對,雖然月光並不足以看的絕對清楚,可這稈子他太熟了啊,雖然面前的小夥子也是長得粗粗愣愣的,但這絕對不是稈子的樣子啊!
看着稈子驚異的樣子,甭問夏一陽也覺察出了,自己的面貌身材估計也不大對。今天這些事,太奇了,尤其是現在,奇異的邪乎。稈子他倆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暈頭轉向,稈子的嘴裡還大聲說着自己都不明白的胡話。
“別喊了,稈子。”還是夏一陽首先反應過來,“還記得雪峰頂上發生的事麼?”看到稈子住了口,他接着說:“看來我們的身體被換了。”
“那,可,這是怎麼弄得阿?”稈子還想問,夏一陽攔住了他,向幾米開外的瘦小黑影看過去。
“對了,妮妮!”稈子又快步向那走過去,“你不是也給換成了這個樣子了吧?”
那個一直沒說過話的人,穿的服飾跟他倆一樣,他現在很怪,雙手張開上舉向着月亮,眼睛也是直直的盯着天空,身體站的直直的,一動不動。稈子圍着他轉,嘴裡還謨叨:“不會吧,不對呀,這也差的太多了吧。”
過了好一會,他把手放了下來,似乎微微嘆了口氣,顯得有些氣餒。
夏一陽走過去,仔細看了看他,“你是妮妮?”他問。這人臉也顯得很瘦,沒有什麼太特殊的地方,只是兩隻眼睛非常的深幽,讓人竟不敢逼視。他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妮妮在哪?你是誰?這是哪?”稈子忍不住了。這人嘴怪異的發出了嘶嘶怪聲,又似乎咕噥了兩聲,就停下來。轉頭望向天上的月亮,注注的定神。
“嘿,”稈子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胸襟,“你他媽不會說人話啊?”
他手勁還是不小,幾乎把那瘦小的人提了起來。那人雙手攥着稈子抓在胸前的手極力的掙扎,卻哪裡拗得過比他壯實的多的稈子,他嘴裡的嘶嘶聲又起。
夏一陽趕緊走上去,把他們分開,先向稈子說:“彆着急,本來就夠亂的了,別窩裡反。我來問吧。”又轉向那個人說:“兄弟,你是怎麼來這的?”
那人退後了幾步,顯然對稈子有點畏懼。“別害怕,我這兄弟沒有惡意,他只是在擔心一個朋友。”夏一陽說。
那人還是沒說話,只是黑幽幽的眼睛向夏一陽望來。
夏一陽走近他,接着說:“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我們怎麼一點也不清楚,你知道麼?”
離得近了,夏一陽藉着月光發現,這人雖然身材瘦削,顯得很精幹,臉上很光潔可以說長得很清秀。只見他嘴蠕動了幾下,但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夏一陽有些不解的的目光,接觸到了他那似乎穿透過來的目光,忽然心頭就是一震。熟悉,熟悉的感覺!那種帶有暖意的熟悉的感覺,雖然淡淡的、只有一絲絲,但還是像是透過這目光穿透了過來!
夏一陽的眼睛,竟然從那黑幽幽的目光裡移不開了。只見這身材瘦削的人,沒有再退,反而上前一步,伸出右手一下握住了夏一陽的左手。
他慢慢轉過身去,擡頭朝向了月亮,定定的目光看上去,同時右臂上舉。筆直的挺立着,口中又發出那種嘶嘶聲,很輕微。
離開了他的目光,但夏一陽的那種令他愉悅的感覺,卻好像更強了。他感到了那握着他手的修長的小手臂,有力、柔韌、溫暖。
看到那人投過來鼓勵的目光,夏一陽也向他那樣,緩緩舉起手臂,朝向月亮,眼睛也像月亮望去。也許是有了溫暖感的緣故,月亮不像剛纔看起來那麼的慘白了,現在看起來像一個皎潔的銀盤。不,比那要潤澤,像美玉!夏一陽突然感覺自己的視力似乎增加了,那美玉一樣的圓盤,在他的眼裡越來越清晰起來。不是那種望遠鏡似的清晰,看到了環形山。而是好像目光要透視到月亮內部去,好像圓圓的月亮,變得透明瞭。
看到兩個人拉起手來望天,稈子心亂了起來。“怎麼了,你們在幹嘛?”他急得圍着他倆直轉圈。這時,夏一陽抓住了他的手臂,“伸出你右臂,看月亮。”他對稈子說。稈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也猶豫的伸出右臂,剛擡起頭,就咋呼起來:“哇,月亮怎麼這麼大!”這時,那人在左,稈子在右,三人圍成一個半圓擡着頭,兩側手臂揚起,像是在迎接月亮的光芒。
就在稈子正喊出這話的時候,夏一陽的眼裡好像一跳,那已近透明的月影裡,好像浮現出,一小片影像。是一種偏些藍色的,像是幻覺般的晃動的影子。他看出就是類似雪峰上看到的那種飄渺的,熟悉的影像!
夏一陽感覺到左邊的手有些顫動起來。他望過去,那人精緻的臉上帶着莊重的神情,一點兒沒理會到稈子的事情,他那一直深幽幽的眸子裡似乎放出光來。嘴蠕動起來,又是發出了那種嘶嘶聲,接着猛然改換成了聲帶發出的聲音。
夏一陽驚異的又看了一眼月影,那影像正由晃動變得穩定,並似乎漸漸正要顯出一個形象來。
也就在影像漸清晰這一剎那,他眼前突然一黑,像是受到了某種震動,向後踉蹌了幾步。三人之間,串聯拉着的手鬆開了。
就在這同時,杆子也是向旁邊晃了一步。楞了一下,他轉過身,朝着夏一陽左邊喊:“什麼意思,搞什麼搞?”
那人紋絲沒動,兩臂還是原來的樣子,眼睛也沒離開月影的方向。只是嘴裡咕噥出了幾聲什麼,似乎是英語,也好像是妮妮着急時曾說過的語言。現在他臉上的神情談了許多,沒有了剛纔那種急切的期盼。
過了一會,他把手放了下來,走到夏一陽他們面前。嘴裡又咕噥了兩句什麼,然後他突然說出了兩句漢語。聲音雖然挺脆,可語調幹巴巴的,沒有色彩。
“我也不知道,怎麼到的這裡。我只知道,現在,咱們是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