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柔,月影闌珊,正是爽秋天氣。
雖然不敢確定,但夏一陽的感覺就是這樣。
他們站在一個半掩着的大門前,輕輕的敲了幾下。
裡邊沒有動靜,周圍只有風聲和蟲鳴,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也不知道是夜裡什麼時候了。
“沒有人?那咱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是稈子的聲音。
也是啊,夏一陽他們顛來倒去折騰了到現在,誰也不知道是多長時間了,反正現在是肚子已經造反了。尤其是這院子裡的酒香,把個夏一陽和稈子饞得是六神無主。
夏一陽還想再敲,稈子推門就進去了。“不管他了,自己來吧,怎麼也不能當餓死鬼!”他說。
“有人麼?有人麼?”稈子站在院中大喊。
院子很長大,邊上有好多瓦缸。酒氣就從那裡邊飄出來,看樣子這裡是個酒場。院裡有幾棟高大的房子,在月影下安安靜靜,裡邊沒有一點聲息。
三個人正想四處看看,猛聽得周圍有了動靜。“進來就別想走了!”隨着一聲呼喊,安靜的院裡忽然人聲嘈雜,從瓦缸後面、屋子裡,院子陰影裡,穿出幾十個黑影。院子門嘎吱吱被關上了。十來個火把被點燃,他們三人被圍在了中心,有人還咒罵着什麼。周圍在火把的映照下,現出長長短短的幾十個身影,各持傢伙向他們三人逼來。
三人嚇了一跳,不由得團團靠近。稈子還罵道:“怎麼這麼倒黴,掉人家陷阱裡了”
……半小時以前,那人說的話,讓夏一陽聽得糊塗了。更讓他不明白的是他爲什麼會和他一起舉手迎向月亮。他只是覺得當時好像在被那個纖瘦的手臂牽起來的時候,情緒受到了感染;而那月亮的光芒也莫名的使他特別關注,就像前一段時間那個雪峰山頂對他的吸引一樣的感覺。可過後那人回答的那句話話,更是確實沒法理解了。“兄弟,這話什麼意思啊?”他問。
“什麼戰士,這是什麼地方啊?”稈子也說,“剛纔你看月亮裡幹嘛,那有什麼?”
那人搖了搖頭,好像也很喪氣,聲音還是那麼幹巴巴的:“不知道是哪,應該是華夏中原地區。戰士、戰士就是拿刀槍打仗那種……”他描述個事情似乎挺費勁。
“……”夏一陽一下暈在那了。他想:刀槍時代,冷兵器?做夢?真暈。也是,就是不算現在這些無頭怪事,今天發生的其他的一切,也讓人暈的七葷八素了。
“胡說什麼呀,你有病吧。這不成做夢了麼?”稈子首先急了。他忽然鼻子嗅了嗅,“嗯?這是什麼味?”
夏一陽也聞到了,是一種久違了的味道。剛一接觸這味道,腦子裡還沒出現名字,肚子先敏感起來,咕嚕咕嚕叫着,不知多長時間沒吃東西了。
“是酒!”稈子喊了一聲,接着就說:“甭管它這個那個了,先混頓酒再說。媽的,快餓死我了。”說着,拔步就走;邊走還邊回頭喊:“走啊,想在這餓死啊!”
夏一陽看看那人,“一起去吧,兄弟。在這呆着也不是個辦法,你叫什麼?”
“我,我叫郝飛。”那人乾巴巴的聲音好像好了點,也許是聽習慣了吧。他接着遲疑的說:“那裡、那裡不會有什麼危險吧。”顯然還有點不想動。
夏一陽想了一下,還是說:“我想還是該去看看,找個人問問,也許好點。再說半天沒吃飯了,你不餓麼?”夏一陽也忍不住了,酒啊,現在比什麼時候都想喝酒。
他們聞着酒味來到了距離不遠的這個村鎮,裡邊黑燈瞎火的,也沒顧的閒看別的地方,直接就到了這個看來是酒場的大門前。那個叫郝飛的小朋友一路似乎很緊張,到了這裡,好像倒平靜了。
他們三人背靠背站着,夏一陽和稈子看到越來越逼近的人羣,不禁心裡發毛。
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說到:“慢着,先別動手!”,隨着話音,一個老者,走到了人圈裡邊。他朝三人一抱拳:“敢問三位,可是沈將軍派來的?”他說的是關中方言,可不知爲什麼,夏一陽卻聽得很明白,一點不費解。
夏一陽和稈子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見身後的郝飛,上前一步,聲音乾巴巴的說:“正是,敢問老丈怎麼稱呼?”
老丈沒先回答他,而是回頭喊:“沒事,是神將軍的人。”頓時,周圍人的精神都放鬆下來,嘰嘰喳喳議論起來。老丈回過身來說:“幾位,請。有話請屋裡說。”以便當先向中間的房子走去,人們讓開條衚衕。三人趕緊跟過去,夏一陽和稈子不明就裡。倒是瘦瘦的郝飛不以爲意,向四周抱了抱拳,一臉冷漠的就跟了去。
這是一個很高很大的屋子,現在屋子中間的條案上點起了兩盞油燈。油燈恍恍惚惚不是很明亮,但還是可以看到,這屋裡還有幾個類似的大條案,擺在附近。看來是與酒的什麼工藝有關的地方。現在正好成了聚會用處。
“請!”老者把他們讓到了點燈的條案邊作下,接着,又有五、六個壯漢跟着坐過來。這幾位身上還帶着酒味,看來都是酒廠的壯工,土法做酒可是個力氣活,不是棒小夥子幹不了。
“老朽是這的酒頭,賣個老,幾位就叫我老叔吧。場子裡都這樣稱呼。”老者很痛快的接着說:“你們來可好了,咱這正發愁呢。”他旁邊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壯年人跟着說:“這下偏頭鎮有救了,這些賊痞兵,就是得沈將軍的隊伍收拾他們。”
“是啊,現在哪有餘糧,在給他們湊一千石軍糧,鎮裡的老少今冬吃什麼,還不都得餓死。”旁邊的人也都附和。
這時,那個郝飛湊過到老者身邊輕聲說:“可否點個火把?”老者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可隨即還是說:“也好,點松明子。”離他們最近的牆上,點起了個火把。這個郝飛,走近前去,舉起了雙手,對着火把凝視。
看到這桌上的人交頭接耳,好像對他們到來還挺興奮,夏一陽忽然有了要講話的衝動,“鄉親們。事情來了,怕也沒用。既然咱趕上了,那差不了,攪了這趟渾水,也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王法!”語氣衝的讓他自己都吃驚。其實他一直沒聽清那些人說得什麼沈將軍、神將軍是什麼,只是聽口氣好像是痞子兵催糧來了。
原來一般這時候都是杆子先來搭茬的,當然也不能落後。他馬上接過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哥們出頭打發了。媽的,反了他們了。”停了一下,他接着說:“唉,老爺子,咱這是酒場吧,別乾坐着,上點酒啊。。一天沒怎麼吃東西了,人都快給餓癟了呀。”
兩人這一番話,說得衆人熱血沸騰,沒等老者說話,一個粗豪漢子站起來對邊上幾個人說:“聽說神將軍上陣,必先痛飲一番。酒上十壇,威風八面。快,上酒,切肉。”馬上有幾個人忙去了。
幾句大話說出去,稈子豪氣頓生,轉身與夏一陽擊了一掌。兩眼興奮地放光,看來把妮妮什麼的也忘了。也沒準是餓的、酒饞的,現在解決溫飽問題更重要。
夏一陽也爲自己這莫名的興奮弄得哭笑不得,爲了混口酒飯,來充救世主了?他看到衆人都在忙亂,只有那個老者和回到他們身邊的郝飛沒有什麼動作,時而還對視一眼。這倆人在想什麼?對了,還有剛纔院裡的一幕,那麼大動靜,對付誰?對了,事多了。什麼痞兵、沈將軍,什麼偏頭鎮、軍糧。都是什麼呀,這麼亂?
不過也沒多功夫想了,酒菜上來了。都是現成的,這屋子裡就好幾十壇,沒準這就是個分裝酒的地方。看來肉也是現成的,上來一大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沒錯,醬牛肉!邊上還有一盆叫不上名字的青菜。
夏一陽和老者同時想說什麼,又都伸手,請對方先說。夏一陽還想:我今天大概也饞瘋了,怎麼老想搶上聯?
稈子可不客氣了,插起塊牛肉,“我不客氣啦,甭管幹什麼,吃飽了纔有精神。”說罷,一口撕下大半快,囫圇一口嚥了下去。接着,捧起一罈酒,咕咚咕咚這一氣喝,片刻之間,趕了個底朝天!這位可是個酒鬼,在學校就以能喝著名。
這幫制酒的本來就是粗豪漢子,初次見面還有點生疏,一看這個,豪氣都上來了。那爲首的壯漢也舉起罈子,對着夏一陽三人:“好酒量,來,幹!”
夏一陽一沒留神,讓稈子搶了先,那哪成!他也揚起酒罈子向老者等示意,回頭對郝飛說:“是福是禍吃飽了再說,幹吧。”說罷,也是揚起脖,一氣見底。好嘛,這酒罈雖然不大,但少說也得裝一斤多酒!
這下桌上可熱鬧了,造酒的人,有幾個不能喝的?“上酒上酒!”轉眼又是十來壇拿上來。
稈子是吃喝過癮了,一會功夫,這第二壇又要見底了。
夏一陽還想着可別跟這傢伙一樣,這酒雖然喝着沒什麼度數,可這麼喝誰受得了?他向着一直還沒動杯子的郝飛,“來喝點,解解乏。”
那郝飛又用那種深幽幽的眼睛看過來,端起酒杯,稍稍抿了一口,放下杯想了一下說:“高粱酒,十三點七九五八度。”
夏一陽這口正喝了一半,差點沒嗆出來。什麼?你計算機品酒啊?淨遇上新鮮人了,不過這時候酒勁已經上涌了,興奮。算了,管他什麼呢。喝吧,這他媽還真是好酒。
也許是累了,也許是這幾天受的刺激太多,這倆人很快就陷入到搶酒喝得狀態,全忘了他們現在不是窮學生,這也不是學校邊上的小酒館。這兒是做酒的地方,存酒可以灌倒一支軍隊。
酒場來了嗜酒的人,酒老大們還不是相見恨晚?在場的的這七八個人很快就進入了忘我狀態,勸酒、讓酒聲要擡飛屋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