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貳拾貳章 • 歸塵 [一]

謊言雖已拆穿, 可執迷不悟之人往是義無返顧,寧可自欺欺人,也不願直面現實。第二天, 他又出現在榻旁, 好似不知已然去了假面的女子就是他仇視的茈家人, 衣不解帶地照料我和剛出世的孩子。實在摸不清他心中念想, 我雖是提防, 可這次生產元氣大傷,除了給百合餵奶,挪個身子也是力不從心, 更不指望空鶴小朋友來照顧我們母女,只有在身體復原前, 承他的情, 每日心緒複雜地看這笨手笨腳的大男人給能吃能睡的百合換尿布。可任他粉飾太平, 並不代表前事不曾發生。不久後的一天,這不堪一擊的假象便然灰飛湮滅。

“這是怎麼了, 百合……”

我這剛出世的小女兒並非愛鬧騰的孩子,可不知爲何,前晚哭鬧不休,怎麼哄都無濟於事,折騰了我一整夜未有闔眼, 直待晌午, 寶貝方纔消停, 剛打算小憩片刻, 又聽小娃兒嚎啕, 嘆着氣睜眼,卻見坐在牀沿的男子怔望我的臉, 未及隱去眼底那絲不屑厭惡,僵直了身,與我對視片刻,頗狼狽地檢查百合的尿布:“……許是餓了,等你喂完孩子再叫我。”

神色詭譎,他側眼避開我的凝視。我抿了下脣,該來的終究逃不了,強自支起身靠在引枕,抱起女兒,輕柔撫拍:“既然早知我的身份,又何必裝作不知。”

他身形一頓,未有回首,舉步仍想離開,可聽我淡淡說破,腳步驟凝。

“你不捅破,不代表我會感激你饒我性命,從此做你心裡的「悠子姑娘」。”

他仍揹着我,沉默以對。可雙手漸攥成拳,些微輕顫。懷裡的小娃兒似也察覺一觸即發的危機,哭聲漸低,半睜開眸,挨着媽媽輕聲嗚咽。我苦笑,低首貼上柔嫩的小臉蛋,輕柔了聲,淡問:“你何時察覺本宮就是茈承乾?”

聽得真名,終是震醒他自欺欺人的幻夢。一聲輕笑,愈漸癲狂,直待良久,他轉過頭來,銳眸一如初見時冷冽凌厲:“殿下的做戲功夫實在了得,直到蒙難,遇見穹嵬,草民方纔瞧出端倪。”

腦海勾勒那頗有個性的蛇神仙,我點頭:“確是人算不如天算。原想等生下百合,再設法脫逃,可沒想到竟會遇到那等怪事……”望向懷裡的孩兒,回想那日如不是百合早產,我許已丟了性命,心緒複雜地一笑,“提前出世,看是和本宮一樣,思家心切。”

“呵,殿下真正思念的人是郡主的爹爹、即大人吧。”

懂他言外之意,我無謂聳肩:“如不是尊駕橫生枝節,擄走本宮,他原可伴我身邊,看我們的女兒出世。”

望了眼我懷中的嬰孩,他不無諷刺:“初見時,草民便該看出那等氣魄的女子怎可能是尋常之輩。可惜殿下技高一籌,隨口一通故事,讓草民信以爲真……”

似若自嘲,他笑了笑,即又諷我水性揚花:“草民曾聽說殿下與蘭滄侯的義子恩愛情深。雲大人故世不到一年,殿下便與即大人重修舊好,乃至爲了即大人,以身犯險。果是老情人更合殿下心意。”

觸我痛處,以爲我會動氣,也忑小看了我。微是一笑,我坦然點頭:“沒錯,本宮就是朝三暮四。不過他們在本宮心中一般分量,如果那時遇險的人是夫君,本宮照樣會豁出命去救他。”

他神色驟冷。我佯作未見,淡淡承認實則另有隱情的兄妹□□,“很多人說本宮是□□,的確如此。包括本宮的親哥哥在內,本宮的身子給過三個男人。不過除了夫君和莫尋,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三個男人走進我心裡。”

言下之意,就是他強留我在此,做得了一時夫妻,也不過怨偶。他皺眉,冷凝住我的眸,激緒百轉,終是化作一汪幽波,深不可測:“只得到你的人也無妨……”

微勾起脣,對我詭譎一笑,“你騙我那麼久,先前又害我功虧一簣,部衆盡歿,再難在世間立足。就用你的一輩子,來償我失去的一切吧。”

不無意外,我輕嘆,即使他因此惱羞成怒,仍對他說:“本宮的皇考是戮你父妹的仇人。和仇人的女兒朝夕相對,你真能無動於衷?”

果不其然,銳眸暴出一道寒徹心扉的冷芒。可知我激他,不怒反笑:“殿下又是從何而知草民的身份?”

不若他後知後覺。早在他和同謀拆夥的時候,一句無心的話,我便知他的身份。之後一味利用他對「悠子」的好感,保全自己和肚裡的孩兒,確是居心不良,活該險些被他淹死。我低眼,自嘲一笑:“「林凡衝」,潛水中游的梵家二公子,本宮如不是聽你和那老和尚提起四年前皇考戮你全家,想到當年滅門的梵家和應家,還以爲襲樓船的元兇不是本宮的死對頭,就是伽羅國那位居心叵測的王爺。”

他微愕,即又平靜一笑:“羲和、伽羅聯姻是爲結盟共抗九皋。你怎就不猜那關外虎狼?”

我搖頭:“九皋如有空鶴這等奇人異士,早就大舉南下,何必等在現在……”眼前飛掠那對相愛卻不共戴天的夫妻,抿了下脣,“本宮也知道一些內情,斷不可能九皋所爲,便猜有人嫁禍,聯想最大的受益者,不難曉得暗裡搗鬼的元兇。”

梵遊輕嗤頜首:“草民原打算嫁禍九皋,當日棄在璃江上的船中也留了九皋人常使的弓箭。可未想這送親的船隊有高人坐鎮,難怪之後永嘉關那般戒嚴,想來……”對我深凝而視,似乎仍舊存疑,“那日你最後對即莫尋喊的那些雲桑話,可是令他先一步去往永嘉關截我們的前路?”

我淺笑點頭:“沒錯。只不過本宮那時還沒有弄清你是受客相指使,還是伽羅國的那位王爺……”未有錯過他聽我提起客平的時候,轉瞬即逝的鄙笑,“或者,你們三方互相勾結,各取所需。”

起先不置可否,面無表情地看我。良久,冷哼了聲,當是默認。比我當初預想還要複雜,我不動聲色,旁敲側擊:“聽說自伽羅的儲君故世後,二王子格史泰和嫡王孫亞米爾罕爲爭儲位,已近水火不容。這回王孫殿下前來羲和迎親,正是格史泰王爺除去侄兒的良機。至於客相,早便恨本宮入骨,就是擅自調兵,半路設伏,也是不無可能。”

“呵。”

知我套他的話,他譏笑:“天下皆聞皇上對殿下極是寵愛。後宮諸妃之中,也只有和殿下肖似的華妃娘娘得皇上青眼有加。客妃娘娘因此無寵,至今未有誕下皇嗣。客相恨你入骨,也是自然……”深深望我,也不隱瞞,“可惜皇上將殿下護得滴水不漏。宮裡尋不到下手的機會,便廣爲籠絡梵、應二家的舊交親信,擴充自己的勢力,伺機宮變,扶立澹親王世子。而一年前我下山打探近況,才知梵家故人多已投靠客相門下。”

幾不可聞地一嗤,可回想往事,神色微黯,“過去姑母得寵的時候,我梵家如日中天,與客氏分庭抗禮。未想後來者居上,讓歸氏給比了下去,祖父故世後,梵氏更是衰敗,尤不收斂鋒芒,最後落得那等下場,都是父親咎由自取。”

話雖如此,銳眸哀涼,看我的眼神愛恨交織:“雖是不齒客相拾人之遺,可我梵家宗室盡數遭戮,我無辜小妹身首異處。今生今世,我梵遊與茈姓皇室不共戴天。即使戮我全家的茈鴻玘已死,我也要他最心愛的女兒給馨儀償命!”

爲報家仇,不惜與昔日的夙敵聯手謀反。後逢伽羅國君遣使前來羲和提親,乃成契機:“爲首的使臣便是格史泰王爺的親信。逗留東萊期間,代主暗呈厚禮給客相與歸相。”

賄賂羲和權臣,箇中深意不言而喻。只是歸氏無暇他顧,一心輔佐親王。而眼看大權旁落,心有不甘的客氏與意在奪嫡的異國王族一拍即合,約定借和親之機,助格史泰除去奪嫡的絆腳石。作爲回報,格史泰登位後,借兵客氏,擁立澹親王之子茈堯禕。

“原本他們便謀劃在甘州截殺王孫殿下,擄走公主,嫁禍九皋。”

更有甚者,希冀挑起戰禍,以便格史泰趁亂篡位。可計劃不如變化,我意外懷孕,聯同亞米爾罕上請送親。見可藉機一石二鳥,客平出列爲我奏保。可此爲一步險棋,與我曖昧不清的皇帝哥哥更是增調紫麾軍爲我保駕。若要刺殺我,須得出其不意。爲保萬無一失,客平也確如我先前擔憂的那樣,在龐大的送親隊伍裡安插客府影衛,以期伺機制造事端,裡應外合。梵遊則按計劃,領格史泰手下的百餘親兵潛入羲和國境,暗襲明德寺。

“防不勝防,捅你致命一刀的人可能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人當如此,何況利益至上的國家。”

望着引狼入室的男子,我淡淡譏誚。摩拿教自創教以來,衍生多支旁宗,明德寺所奉景宗與伽羅國教一脈相承,本不爲奇。可絕未料想當年開寺的明海和尚乃得伽羅先祖王暗授,在緊鄰伽羅的甘州建造寺廟,修築地宮:“寺內僧衆看似無異,實爲訓練有素的伽羅王軍,夜間聚於地宮操練,每隔三年借朝聖之名輪換一批,是爲暗囤羲和境內的僧軍,直接受命歷代伽羅國君。”

雖說幾百僧兵不足以挑起一場大規模戰亂,可按現代的說法,便是克格勃組織,時常喬裝下山,刺探駐紮甘州的羲和西軍。用作組織運營費用的香油錢,則出自咱羲和老百姓的口袋。我扯嘴,暗慨伽羅國主實懂精打細算。不過頗迷信的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俗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借宗教名義,騙取廣大羣衆財產的明德寺僧兵終是因爲一場滅頂之災,全軍覆沒。

“你未有上請送親前,原只打算盤踞明德寺,以便擄得公主後,藏匿於此。”

也爲另個不可告人的目的,格史泰遣親兵與梵遊手下的梵氏殘部夜襲明德寺,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後,寺內僧衆大半戰死,與慘遭滅口的宿寺香客集於一座偏殿,焚屍滅跡。因此山腳的村民只當寺廟走水,全然不知是夜,明德寺驚起劇變。幾天後,雖又開廟迎客,可已物是人非,往來寺內的的僧人不過是歸降格史泰而倖免於難的傀儡。而遭此變故前,明德寺上下共有五百餘人,皆是深藏不露的正規軍。卻在敵弱我強的情勢下,幾無招架之力。只因:“空鶴使了五行術,替我們在前開路。”

連他這個禍首也些微後怕。未有詳告,只道一刻內,寺中僧人便成具具慘不忍睹的焦屍。以爲妖孽降臨,所剩無幾的殘衆立時棄守歸降,從此明德寺中多了一位「神子」,深居地宮之中,鮮少現身人前。

“怎麼說空鶴救過你一命,你就這樣報答他的恩情?”

我終未忍下躥騰心頭的怒火,冷聲譏誚。爲報父妹之仇,寧舍世人求之不得的世外桃源,原算情有可緣。可不擇手段地屠殺,令人髮指,更有甚者,花言巧語,騙空鶴助他一臂之力。難怪當日初見這個本性純良的「神子」,不但惶恐赧怯,眼中更有乞求寬宥的悔意……

睨睇罪魁禍首,我眼神漸冷。許是心虛,梵遊默然,直待半晌,側眼隱露悔痛:“我確是個恩將仇報的卑劣小人。在化境相依爲命兩年,他視我爲兄長。怕我有何差池,纔會再次破戒跟我下山。可明德寺僧兵皆是王軍,以格史泰手下的親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爲求一勞永逸,我便騙空鶴殺了那些僧人,報仇便是指日可待。可因使術不當,險些逆風。”

幸而那孩子心志奇堅,終是捱了過去,未有入魔。而問起那段時日發生的一樁懸案,他也承認:“受客相指使。”

果如我所料,殺安西將軍,接掌三十萬西軍。殺少雋,折我羽翼。我冷笑,可聽梵遊後言,五味雜陳。

“當年正是徐簧率西軍破了昌城,將我梵氏一門押去皇都。”

雖知安西將軍不過誅逆平亂,可理智是一回事,牽扯自己的家人,難免遷怒。只是他到底不若客平那般不管不顧,一狠到底,“只要讓人以爲是九皋人所爲就成了。”

以他的身手,即使敵不過少雋,取徐老將軍的性命綽綽有餘。我闔眼。原以爲客平不至自毀長城,未想他急功近利至此。不過客愨妃遲遲未有誕下皇嗣,客氏本家人才凋零,焦躁也是自然。輕一嗤,也頗是暗幸臨行前召見荀攸,多少起了作用。聽這同謀說,自我起程後,遠在皇都的客老同志便稱病謝客,音訊全無,約定暗插在船隊的客家細作也不知去向。如不是格史泰在伽羅使團也安有眼線,他們難知船隊所經路線,突襲計劃也有可能因此擱淺:“客相確是老奸巨滑,即使事後追究,也無實據證明他參與其中。既能將罪責推得一乾二淨,若是當日我等得手,他也可了卻一樁心事,擁立他的外孫澹親王世子。”

早知客平居心叵測,我不無意外,漠笑點頭:“早就猜到他沒按好心,可沒想到他會幫着外人來暗算本宮。”

如果我和莞菁有何意外,羲和與九皋許便會再起戰事。寧可滋生戰禍,也要保他們一族的榮華富貴,確是無可救藥。只是梵遊所說,也不無道理,客平懸崖勒馬,坐山觀虎鬥,便無實據證明他勾結伽羅王族,圖謀不軌。若令梵游出面指證,僅憑一面之詞,治當朝權臣重罪,亦許難服衆。更別提梵遊乃是漏網之魚,自不可能聽從一個恨之入骨的茈家人,現身人前,自尋死路。

輕嘆了聲。即使無奈,可眼下當務之急並非盤算如何揪出客老同志的狐狸尾巴,我低頭柔撫女兒清麗的小臉:“事已至此……”既已說破,我也不指望他饒我性命,若要取我人頭祭他妹妹,悉聽尊便,“不過先前在明德寺,本宮便央公子饒我孩兒性命。現在還是那句話,求你看在這孩子並無過錯,或尋戶人家安頓,或帶還給她的親生父親。”

聽我提起即莫尋,他面色一冷,舉步走到面前,冷然睥睨:“殿下就不怕草民將這孩兒的身世昭告天下,令所有人都知道您和朱雀守暗通款曲,穢亂宮闈?”

我聳肩,無謂一笑:“本宮不知羞恥,早已是聲名在外,不怕讓世人多笑一回。莫尋也是,爲了這孩子,他連死都不怕,何況區區虛名。”只是看着懷裡懵懂未知的小女兒,我也頗愧疚,“我和他的名聲壞了不打緊,只心疼這孩子將來會讓世人指指點點……”

“既知如此,爲何非要觸怒我,離我而去?”

他雙手攥拳,似忍怒火,側眼靜默良久,盡力平聲靜氣:“想來當初你出言挑釁,引我追你的那刻,我便中了蠱……”

自嘲一笑,他坐到牀沿,“不論你是不是德藼親王,敢爲你的臣子挺身而出,光衝這份膽識,便令我刮目相看。後察擄錯了人,雖惱前功盡棄,可看到那個向來猜不透心思的朱雀守對你緊張得很,便起了興致,想要激他一激……”

卻未想挾制的女子雖是貌不驚人,可一言一行令人摸不着頭腦。既好氣,又好笑。後聽我想要離開羲和,去伽羅隱居。明知帶個有身子的婦人趕路,極爲不便。可一時興起,便擄了我,同往明德寺,再做打算。

“和你相處久了,越覺得你與衆不同。”

回首過往,他眼神漸惘,撫我面龐。我偏過頭去,他手一僵,順勢撫向我的發:“往日我還是梵家二公子的時候,見過形形色色的佳麗,不乏你這樣的絕色女子對我投懷送抱。可我從未對任何女子動心,直到遇見你,徹頭徹尾淪作一個呆子……”

即使作僞的姿容平凡無奇,肚裡還有其他男人的骨肉,可朝夕相對,仍對我動了情,憐我「飄零」身世,對那個得我真心的男人又嫉又羨,“想着若是進凌霄山,從此與世隔絕,你許便可忘卻前塵。”

可不想我的身世不過捏造而得。甚至已然猜得我就是茈承乾,仍是自欺欺人,“我已一無所有,也不想再添罪孽。就是虛象也罷,只想和你做對平凡夫妻,等你肚裡的孩子出世後,再多添幾個弟妹,得享天倫。”

漸柔眼神,頗是嚮往。可終是他一相情願,即使軟硬兼施,仍未令我動搖,輕勾起脣:“我確是高估了自己,聽你那般冷言冷語,要我對你絕了心思,我羞憤難當。後觸到你肩後的那片胎印,我滿腦子都是在法場上哭喊哥哥的馨儀……”想到先帝害他梵家舉族盡滅,想到我先前謊話連篇,將他當作三歲小兒戲弄,“我便怒火中燒,恨你欺瞞身份,恨你明知我心中所想,仍一心念着那個男人。更不甘前功盡棄,將你放下山去……”

於是同歸於盡。生不能同寢,死可同穴。回想那日他玉石俱焚的情形,凝住近前愛恨交織的炙灼眸子,我蒼涼一笑:“你若執意不願放手,本宮奈你無何。”

聽我鬆口,他眼中一喜。可因是我之後的話,神色漸凝。

“本宮沒有武功傍身,你若用強,毫無還手餘地。而且百合還小,本宮若是撒手不管,也對不起她的父親。所以梵公子放心,本宮不會爲了保全名節,尋死覓活。更不會不自量力,和梵公子你作對。”

實話實說,卻極深地刺傷他的自尊。我沉肩,淡望他眼裡似有若無的冷怒:“只要梵公子有心,你不但可以得到本宮的人,甚至要本宮給你養兒育女也無妨。可你須記着,本宮承認的孩子只有三個,寧康郡主茈旻夕,本宮和雲霄的兒子,還有本宮懷裡的這個孩子。”

許是母親終是放下心結,將她擺在和三個兄姐同等的位置,理當聽不懂人言的小娃兒竟是張咧小嘴,咯咯呵笑。我心頭一暖,輕刮俏鼻,很自然地想起當初將剛失去母親的旻夕帶在身邊親自照料的情境:“本宮寧可日夜思念一個不是本宮親出的孩子,也不待見和你生的親兒親女。本宮心裡也永不會有你梵遊立足之地。你若真想一輩子過這種同牀異夢的生活,本宮奉陪就是了。不過……”

凝望面色蒼白的男子,我冷淡道:“本宮乃是堂堂帝儲,你休想要我茈承乾將你視作夫君侍奉。就算我們成了親,你也不過是本宮納的一個「殿正」,一個不得本宮寵愛的側室罷了。”

不無意外,見到俊逸的面龐因是激憤而扭曲。我淡淡一笑,將不住揮舞小手的百合輕放在枕側,在他惱羞成怒的瞠視下,解開外衫,平躺下身:“你若下了決心,要和本宮做對怨偶。現便侍寢吧。”

良久,屋中只聽百合奶聲奶氣的呵笑聲。我若無其事,沉靜望他,聽得一聲狂怒的低吼,他重重覆了上來,輕易撬開我的脣,絕望地深吻,我仍無動於衷,兩臂纏上他的後背,勾脣風情萬種地一笑。如遭雷擊,他渾身一顫,對我視若蛇蠍,幾是滾下牀榻,半跪在地,惱恨的視線與我淡漠的目光膠着之際,後方驀是一陣疾厲掌風直指梵遊後心,他機警向側一滾,從腰際抽出一把匕首,飛手準確無誤地擲向偷襲者的門面,來者後躍避閃,不分勝負的初回交鋒後,梵遊瞬身擋在我牀榻前,待望清那張冷怒的玉容,一瞬愕然,即便瞥了眼靜立門外的另個不速之客,冷冽一笑:“即大人好本事,那麼快就帶了幫手來救妻女。”

常人來這凌霄山定是有去無回。一開始我便未想過他會這樣鬼使神差地出現在我面前,反是希冀他不知我的下落,否則他定會不計後果地硬闖。可他到底還是得了我的消息,義無返顧地來了。

半晌,我好似置身夢境,怔望消瘦許多的男子。向來清爽的他只有在我和蒼秋成親前後的那段日子,才見過他這般滿頜青渣,不修邊幅的模樣。顯是多日未曾闔眼,眼下黑暈極深,可雙目炯然,冷瞠兩月前將我擄走的男子,怒火漸盛。

“莫……”

許是不甚真切,我張口欲呼,名字如哽在喉,心潮洶涌,頗是矯情地落下一行淚來。我抹臉不禁失笑,許亦意識守得雲開見月明,我們的小女兒驀得爆出驚天動地的哭聲,他一震,轉眸望來,眼神相觸的剎那,思念盡收彼此眼底,他片刻怔然,看向裡側啼哭不已的嬌小嬰孩,難掩欣喜,漸漾溫柔笑顏。

“帶即大人上山的可是那位先生?”

顯是見不得我們眉目傳情,他側身一步擋去我的視線。我嘆氣,只聽另個白衣烏帽的溫文男子淡說:“在下孔鵃,羲和欽天監司星博士。特奉祖父之命,來族人故地,救我羲和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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