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序貳 · 禁愛 [二]

“呃?……哦……沒…沒什麼……”

結結巴巴, 一如既往地侷促。可赧紅的臉,怎生蹊蹺。旻夕納悶瞅着自己的同伴,直待迎面一陣濃烈的香風, 薰得她禁不住後退了數步。

“北方和南方的質素差那麼多麼?”

曾見過和母親頗有淵源的嬋媛坊坊主悅媽媽。像只慵懶的貓兒, 成天在□□曬太陽的風塵奇女子令她留下深刻印象。而皇帝母親也有份參與的嬋媛坊也可謂一個匯奇之地, 至少不若眼前那座聽風樓, 姑娘們如狼似虎地盯着往來男子, 見有客人上門,便火急火燎地貼身招呼。

下意識打了個哆嗦。但又好奇先前茶客所說的那個頭牌姑娘,頗想對比一番南北花魁的差別所在, 於是牽起憐兒的衣袖:“走。咱們去瞧瞧瀟瀟姑娘。”

對鴇母來說,有錢就是大爺。當她掏出一錠金子, 求睹花魁芳容。鴇母立刻眉笑眼開, 忙不迭將兩位俊俏的官人迎去倚香閣。雖有些失望聽風樓的花魁來者不拒, 不若嬋媛坊的畫眉姑娘風骨猶存。可當見到嬌媚入骨的大美人,也承認確不負花魁之名。淡笑入座, 剛聽了一會兒琵琶,背後的憐兒忽然俯身對她說:“公子……我……”

回首見同伴措着胳膊,赧然至極。這纔想起她對脂粉過敏,不禁慚愧。就要起身和她一同離去,可見花魁目露詫異, 貝憐兒搖了搖頭:“瀟瀟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公子還是聽完曲, 盡興爲好。”

知憐兒心地善良, 不願拂人面子。旻夕只得輕囑:“在樓外等我。”

貝憐兒頜了下首, 便輕步離去。而裡間的旻夕耐着性子, 聽完花魁小姐彈完一曲《杏林春暖》,便抱拳笑道:“姑娘好曲藝。可實在抱歉, 小生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辭。”

不待俏花魁出聲,寧康公主已然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

“還是媽媽□□出的那些徒子徒孫比較有趣。”

盡是些稀奇古怪的舞蹈,教人百看不厭。難怪嬋媛坊穩居北方第一坊的稱號。旻夕撇嘴嘟囔,出樓前,回頭瞅了眼一直候在倚香閣外的蒼毅:“你也忒不解風情。怎讓憐兒一人出去?”

雖知他是盡忠職守,可留其他三人守在閣外便好,何必全都堵在外面做門神。而在公主眼裡不諳變通的蒼校尉聞言一怔,雖亦不放心貝小姐一人出樓,可剛纔被她婉言謝絕,也只得守在閣外,等公主出來。所以低下頭,不置可否。可當他們出了聽風樓,四下不見貝小姐的身影,不免焦灼。只是公主在場,未形於色,惟有遣兩個手下去尋。

“會不會直接回客棧了?”

憐兒的過敏症由來已久。所以出宮前,特請許御醫配了一些藥丸,許是帶在身上的都服完了,只得先行一步回客棧。不過,貝憐兒是極重禮數的人。怕是寧可忍着,也不會拋下她這個公主,自行離去。所以侍衛來報,未在臨近街市尋到憐兒後,旻夕僅抱着一線希望,火急火燎地趕回客棧。可惜的是,憐兒確未在房中。正要轉身出門,餘光瞥見桌上有封信,忙是上前拆閱。

“混帳!”

聽到裡間的公主一聲怒斥,蒼毅顧不得其它,亟亟進裡:“公主……”

“那個陸飛約我今天晚上在城外五里坡見。”

定是記恨上回他們壞了他的好事,所以拐了憐兒,誘她上鉤。心知那個水寇定是尋她晦氣,旻夕皺攏了眉,冷然對蒼毅道:“憐兒在那人手上。不到萬不得已,你們莫現身。”

雖是氣惱陸飛挾持憐兒,迫她赴約。可從當地百姓口中得知這個水寇是爲俠盜,應該只是找她打一場,解解氣。當不會爲難被挾作人質的憐兒。所以旻夕令手下的幾個侍衛莫要輕舉妄動,也想借此會會那個聲名遠播的賊寇。於是如約去到五里坡,可等了半天,惟見那位陸二當家姍姍來遲,禁不住惱道:“憐……我的書僮呢?”

來者慵慵看了她一眼:“那要看公子有無誠意。”

淡然的目光飄向旻夕身後不遠處的巨巖。似笑非笑,像在譏誚一個大男人毫無擔待,走東到西,都要侍衛保駕護航。頓時氣血上涌,挑眉昂首:“我好歹也學過功夫,還怕你這個賊寇不成!”

話雖如此,只隨義父學過一些防身功夫的旻夕面對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頭子,多少有些底氣不足。可仍挺直腰板,擡起手:“請!”

邀她出來,無非咽不下一口惡氣,欲和她單打獨鬥,做個了斷。所以交手間,旻夕發現對方並未使出全力,且似笑她的身手不過爾爾,每一次出招,只是輕巧地避開,不與她正面交手。脣角淡諷的笑容,更是激起旻夕的一腔怒火,出招愈快,招招直攻要害。可半柱香過去,仍未傷他分毫。反而體力不支,攻勢漸緩,才瞧見近前那張邪魅的面龐漸斂輕浮,轉守爲攻。一陣密集的拳風過後,利用旻夕招式上的破綻,捉住她的胳膊,一個漂亮的過肩摔,重重將她撂倒在地。

“公子!”

看到公主狼狽落地,隱在巨巖後的四人立時現身,齊齊拔劍,直指陸飛。後者則毫無懼色,半揚起脣,諷笑清冷。見狀,早已按捺不住的蒼毅正要發難,卻被公主所阻:“退下!”

勉力爬起身,喘着粗氣道:“既是答應和陸當家單打獨鬥,你們便不準插手。”見蒼毅開口欲辯,旻夕眼神一冷,“沒聽見我的話麼?退下!”

雖是不甘,可公主發令,不得不從。四侍衛只得撤劍退到一邊。旻夕則竭力挺直已然摔傷的後背,擡起生疼的手:“請!”

似不將他揍趴下,便不罷休。陸飛微眯起眼,打量近前那個和女人一般嬌小的文弱書生,興味挑眉:“本大爺從不手軟。若是當了真,可會要了你的小命。”

沒習過武功,不是那些侍衛的對手。可對付這個沒有內力的小少爺,還是綽綽有餘。

因是侍衛武功高強,將旻夕當作哪裡來的權貴子弟的陸飛收起先前的不屑,對面前這個頗有骨氣的小少爺刮目相看。而爲救出視作姐妹的憐兒,旻夕毫無畏色:“若不打贏你,便救不回我的書童。自然要盡力一試。”

“呵,不就是一個小書童,犯得着麼?”

面對男子深邃的目光,旻夕毅然頜首:“她跟了我十年,和我情同手足。就是賠上我的性命,也要保她平安。”

不但是十年的情分。更因爲憐兒身份特殊,若有三長兩短,母親便會對不起曾經許諾會好生照顧憐兒的那位故人。所以昂起首:“陸當家請出招吧。”

除了洛兒以外,她是蒼家唯一的後人。生怕她有何折損,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父侯。所以母親當着衆人的面,叮嚀義父,教她功夫的時候,定要注意她的安全。以至後來和她對招的時候,所有人都讓她三分,毫不痛快。直到面前的這個陸當家,因不知曉她公主的身份,毫無顧忌地出手,倒也打得酣暢淋漓。想着棋逢對手,就是力戰而死,也是無憾。旻夕不着痕跡地一笑,全神貫注地凝住對面的男子。可出乎意料,他擡起兩手抱住自己的後腦勺,仰望星斗璀璨的夜幕,輕描淡寫地道:“摔你一交,也算出了氣,便一筆勾銷吧。”

“……啊?”

旻夕愕然。看見陸飛轉過身,就要揚長而去。立時瞪眼喚他:“喂!”

陸飛回首,頗爲不耐的眼神,似在問她還有何貴幹,旻夕頓時氣結:“「貝連」,我的書童在哪兒呢?!”

似若恍然,陸飛慵慵哦了一聲:“在我們寨裡待着呢。明兒個我就送他回來。”

“不成!”

他提出的決鬥。也是他莫名地結束。弄不明白這個反覆無常的男人的心思。所以旻夕斬釘截鐵,要他現就將她的書童給帶來此地。陸飛則挑了挑眉:“一來一回,本大爺嫌麻煩。”

旻夕幾要翻白眼:“那麼我去你們那裡,將她帶走總成了吧?!”

可轉念一想,「震海幫」在百姓之間雖受追捧,但聽蒼毅說,當地官府幾度出兵,欲要剿滅這個已成禍患的匪幫。但因這羣匪衆時常遷移,至今未能連根剷除。所以並不指望這個陸當家會答應帶她的不情之請。可待凝視她半晌,陸飛聳聳肩:“成。跟我來吧。”

旻夕怔住。似若看穿她的心事,令人摸不着頭腦的男子淡淡一笑:“就算你來頭不小。可我相信你。”

有四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完全可以綁了他,逼他說出那個「貝連」的下落。可這位小公子最後遵守約定,和他一對一地拆招。就是輸了,也不允侍衛們出手,確是一個磊落之人。望着呆怔的旻夕,陸飛的脣角勾得更深。而卸去僞面的溫潤笑容,似曾相識。旻夕木立良久,直待男子恢復吊兒郎當的常態,挑眉瞅她,纔回過神,頗不自在地側過眼“請陸當家帶路。”

不知漸重的心跳是爲何故。甩了甩頭,上馬隨陸飛來到海岸,罔顧四侍衛的勸阻,獨自坐上小舟,前去「震海幫」盤踞的那座人跡罕至的荒島。

“二當家!”

顯然在手下之間極具威望,見首領歸來,望風的水寇興奮高喚。可見當家身後尾隨一個年輕人,立時眸露警備。陸飛見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是本地人。就算向官府告密,也記不住來這裡的水路。”

雖是聞之不快,可因陸飛故意繞行,加上小舟不比樓船平穩,有些暈船。此刻暈頭轉向的她壓根沒記住怎麼來得這裡。捏了捏眉,勉強提起精神,隨男子前往憐兒所在的那座小木屋。

“姐?”

瞧見憐兒之外,另有一人在木屋之中,陸飛詫異。女子則是責難地望了他一眼:“你姐夫不是說了,不怪你麼?更遑論那艘船有江湖人護航,沒劫成,也是自然。你何必耿耿於懷,非要捉個無辜的的姑娘撒氣呢?”

“姑娘?”

陸飛皺眉,看向此刻驚喜交加的人質。原先束冠的長髮已然放下,垂至腰際。面容姣美,眼中含淚,悽柔苦楚的模樣,確是我見猶憐。不禁悻悻:“背了一路,竟沒察覺是個女人。”

從小在男人堆里長大。居無定所,既沒想過娶妻成家,又因姐姐耳提面命,不曾像兄弟們那樣,有了錢便去青樓找姑娘。所以對女人的認知不多,加上這個小可憐掩飾得很好。若不是姐姐發現她起疹子,用土方給她敷草藥。也許到現在,他還沒發現自己拐了個美人回來。

陸飛乾笑,想起身後的旻夕,飛快回頭:“你也是?”

因爲旻夕刻意壓低聲音,在這方面很是遲鈍的震海幫二當家才未發現自己找茬的對象,是個不該對她動手的女人。見旻夕遲疑片刻後,終是點頭,陸飛懊喪地拍了下腦門:“早知道就該忍下這口氣。”

折了五個兄弟,實在不甘心。拐那個女扮男裝的美人回來,也只是想找壞他大事的始作俑者過過招,解氣而已。嘆了嘆,慵慵揮手:“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你們走吧。”

可惜陸當家忘記這裡不是平地,而是四面臨海的荒島。旻夕聞言瞪眼:“難不成你讓我們游回去?”

自己惹出來的麻煩,惟有自己收拾。陸飛攤了攤手,只得送兩位小姐回岸。而因近旁那位陸大姐給她調了一種草藥,讓疹子消了下去,貝憐兒感激頜首:“多謝夫人。”

“沒事。”

年輕婦人和笑搖首:“都是飛兒不對,讓貝小姐受苦了。”轉而看向弟弟,“好生送兩位小姐回去。”

說話的同時,不忘投去威脅的眼神,似在示意「等你回來後,再找你算帳」,頓令人前英武的陸二當家垮下表情,討好賠笑:“是是是。都是我的錯。下回上岸的時候,我給你多帶一些你愛吃的栗子酥,好不?”

前後判若兩人,令旻夕和憐兒歎爲觀止。而坐船回岸的這段時間,因是那位陸大姐舉止文雅,談吐大方,和印象裡的壓寨夫人相去甚遠。所以好奇之下,旻夕旁敲側擊:“你姐姐是自願嫁給大當家麼?”

拐彎抹角,問他姐姐是不是大當家從哪裡搶來的大家閨秀。陸飛一笑:“大當家是姐姐的救命恩人。”

聽姐姐說,他們原是宜州的一戶平凡人家。因爲祖父和父親都是教書先生,所以姐姐知書達禮。後來不知什麼緣故,舉家遷西,途中因場暴風雨,他們坐的船觸礁沉沒,只有姐姐和他僥倖生還。而彼時,剛劫了艘商船的大當家適巧經過,遠遠看見一個少女推着浮木拼命往前遊。命手下將船劃近後,才發現春寒料峭的天氣,少女身上僅着一件肚兜,其餘的衣物都裹在躺在浮木中間的那個小嬰孩的身上。深深爲之觸動,立時將姐弟二人救上了船。後來聽說在海難中,親人盡歿,也便收留了他們:“平日只讓姐姐做些輕活,但不勉強她委身報恩。”因是水寇,出身書香門第的陸大姐也猶豫了一陣,“可後來被大當家濟貧的義舉折服,便和他拜了天地,做起了亡命鴛鴦。”

雖然朝不保夕,居無定所。可成親後,大當家極疼這個身家清白、卻願委身下嫁的妻子。對將他這個小舅子,也是關護有加,當作親兒撫養。現在更是有意讓他繼承震海幫,可惜陸二當家對此並不熱衷:“成天打打殺殺,沒什麼意趣。如不是官府張榜緝拿,姐夫也早散了兄弟,和姐姐過平凡日子。”

倒未料到這個殺起人來毫不手軟的賊首並不是自願爲寇。只是大當家的養育之恩,令他不得不硬着頭皮,準備接姐夫的擔子:“看來我是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顯然不知昌興城裡,有很多良家婦女願意嫁給他,做壓寨夫人。看着悻悻的男子,旻夕不禁笑出聲:“既怕娶不到老婆,何不歸順朝廷,做良民呢?”

陸飛回首,似笑非笑:“我就是有此意願,朝廷也未必願意招撫。”

“此話怎講?”

除非是爲害鄉里,窮兇極惡的賊寇。各地州衙一般不會出兵剿滅,多以招撫爲主。所以在茶館聽聞震海幫的一些義舉後,也頗納悶昌興縣令爲何定要將震海幫斬草除根。後聽陸飛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常劫何三的船,因此和那個黃縣令結了樑子。”不禁困惑更深:“關黃珏什麼事?”

這才知道先前遭劫的那艘商船的主人何三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巨賈,也是一個投機倒把的奸商,乃至與當地官員勾結,販賣私鹽,從中牟利。昌興縣令黃珏也是其中之一,時常給這何三行方便,甚至助其爲虐。然而,震海幫屢劫何三的商船,令其損失不小。所以捉拿震海衆,也可說是黃珏以公謀私……

聽着母親辛苦治理的羲和國,竟出了這等鉅貪大惡。旻夕深鎖眉頭,心裡有了主意。不過未形於色,只問陸飛:“若是朝廷不再爲難你們,你們可願從善?”

陸飛聳聳肩:“幫裡的兄弟都是因爲這樣那樣的苦衷,纔會投奔我們。若有地方棲身,有口飯吃,誰不願安生過日子。”

旻夕含笑點頭:“說的是呢。”

只要母皇下道聖旨,令宜州州牧招撫,然後設法安排他們去處,也算是爲朝廷了卻一個隱患。可世事無常,就在蒼毅依令,飛鴿傳書回皇都後的第四天,因是先前劫船時、被何三手下俘獲的一個水寇經不起嚴刑拷打,引官兵上了那座小島,以至幫衆死傷慘重,惟有陸飛帶着姐姐託付給他的獨生女,勉強突圍,逃往岸上。而次日深夜,兩個黑影試圖潛入旻夕的房間時,立時被輪守的侍衛發現,起了衝突。動靜頗大,令還未歇下的旻夕立時察覺異動,下牀打開窗,輕鬆上了屋頂,就見熟悉的身影護着一個少年,被武功高強的對手逼到了屋檐邊緣。

“陸飛?”

沒想到他會出現在此,旻夕微微一愕,隨即令侍衛住手,對另二人道:“進來吧。”

因是一早便有官兵來客棧搜查,已知島上變故的她面對陸飛微冷的目光,以爲他在懷疑是自己向官府通風報信,坦然道:“不是我。”

深深望她良久,陸飛側開眼:“我知道。”

失蹤數天的手下忽然回島,官兵隨即而至,無須細想,也知是那個叛徒告的密。而此間鬱憤,也是大當家和姐姐被官兵捉了去,生死難料。不甘地握緊拳,打算安頓了外甥女後,便去打探消息,想法子劫獄。不過先前的過節,令他難以確定這個頗有些來歷的女子願否收留海生,所以謹慎措辭,試探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對,請小姐原諒。不過事出突然,一時無人可託。不知小姐能否行個方便,暫時收留我這外甥女。只要幾天便好,等我救出大當家和姐姐,便來帶她走。”

因是少年打扮,目光炯炯,毫未女兒嬌態,所以旻夕未有察覺陸飛身邊的是個妙齡少女。怔了怔,就要開口,卻被少女搶了先:“我還以爲你有什麼法子呢!”似乎不屑舅舅給自己找了個相對安全的藏身地,睨了他一眼,回身踩上窗臺,“要留你自己留!我要去縣衙救爹孃!”

“給我小點聲!”

陸飛對女人知之甚少,原因之一,就是這個小他三歲的外甥女比男人還男人。順手一巴掌,打向外甥女的後腦勺,將她扇回屋內:“我們是來求人,不是來害人的!”

雖已入夜,可官兵仍在城中各處搜查。若是驚動到客棧裡的人,引來官兵,不但性命不保,更會連累那位大美人。所以摔趴在地上惱羞成怒的少女最後還是忍下惡氣,看向近前那個極漂亮的女子:“就是你上回拐回來的那個?”

“不是。”

“哦。”

向來不近女色的笨蛋舅舅竟然找女人幫忙,實在不可思議。所以從頭到腳,將旻夕打量了一番,少女挑眉抱拳:“在下嚴海生,驚擾到小姐,很是抱歉。”

雖然貌不驚人,可晶亮清明的眼神,令旻夕漸生好感,含笑搖首:“不必客氣,喚我「明西」便好。”

母親微服出宮時,都會用「季悠然」這個化名。所以跟了媽媽,在外自稱布商之子「季明西」 。和嚴家小妹互相認識後,便讓侍衛下去弄些食物,給一天沒有進食的甥舅二人。而聽陸飛隱忍怒氣,道明遭襲的經過,旻夕微一沉吟:“恐怕現在,那個黃縣令就等着陸當家去劫獄,自投羅網。”

黃珏之所以一味上請州府,出兵剿滅震海幫。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有回遭劫,只顧着逃命的何三不慎將一本記有詳細賄買經過的秘密帳簿掉在船上,被陸飛收了去。生怕帳簿公開,官商勾結販賣私鹽的醜行敗露,丟了官帽甚至性命,黃珏纔會不遺餘力地圍剿震海幫,意圖追回帳簿,並藉此立功升遷。

“不過黃縣令實在是杞人憂天。”

即使帳簿當真呈給上級官府,怕也沒人相信一個草寇遞上去的鐵證。所以說到底,只是那個貪婪的縣令做賊心虛罷了。陸飛淡諷一笑,可聽旻夕淡然道:“聽說今上用人不計出身,對貪墨亦是深惡痛絕。所以你若能將帳簿遞到御前,就是出自一個草寇之手,我想皇上也會當回事,令人徹查。”

雖說水至清則無魚,難免出現貪墨。可若讓母皇知曉,定是嚴懲不貸。更何況那本帳簿中,還記有州一級的官員,非同小可。所以神色凝重地告誡陸飛:“莫要輕舉妄動。”

若不現身,拖上一陣,等到母皇派來招撫的特使趕抵昌興城,便可救出他的姐姐和大當家。可黃珏似是感知末日將近,三日過去,仍未搜到震海幫的二當家,於是張榜公示,十月十九,公開處決震海幫衆,以此誘出陸飛。

“不是應該交由州府審理,然後呈報京裡,得母……得聖允,方可處刑麼?”

可惜旻夕的這些常識,並不適用於震海幫。蒼毅亦道:“但凡海盜,無須上達天聽,斬無赦。”

過去倭匪常年擾境,令百姓痛苦不堪。所以兩代前的穆宗皇帝頒此詔令,同樣可用於本土水寇。所以黃珏此舉,並不算逾權。旻夕不禁憤恨地嗔:“小人!”

許是因爲雲桑倭匪不再擾,可東南一帶仍有本土水寇爲害鄉里的。所以母皇並沒有廢此詔令,反讓這個做賊心虛的小人鑽了空子。緊攥起拳,正打算前往縣衙,亮身份,迫黃珏延期。可侍衛進裡來報,本該在新租的另間上房等消息的陸飛和嚴海生不見了蹤影,不禁亟斥:“笨蛋!”

生怕他們一時衝動,前去劫獄,所以立時率兩個侍衛趕去制止二人。可還是晚了一步,趕到關押幫衆的大牢時,甥舅二人已然官兵包圍之中。見情勢危急,顧不得其他,旻夕蓄力大喝一聲:“統統給本宮住手!”

聽有人自稱本宮,原在外圍得笑旁觀的縣令怔了一怔,飛快看向來人,見是一個瘦小的青年,不禁冷笑:“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皇族!”回頭分出三人,“把那賊人一併拿下!

不過未近跟前,三個士兵便被青年身後的侍衛給撂倒在地。縣令見狀一駭,可仍硬氣地昂首道:“罪加一等!本官……”

“這頂官帽眼看不保。本宮勸你還是少呈威風。”

旻夕清冷笑着,從腰間摸出一枚雕龍玉佩。除了聖上與帝儲,惟有寧康公主才得特許,持有龍形佩飾。加上近旁侍衛亮出的令牌,表明來人正是深得皇寵的長公主與紫麾軍校尉,縣令瞠大了眼,驚慌失措地就要叩首行禮,卻被近旁的錦衣男子扣住了手背:“黃大人!”

雖曾搭過他的船,可不曾見到本人,直待事後才知那個目爍黠光的男人便是奸商何三。可此刻並不知曉對方的身份,皺眉看着那個陌生男子湊近黃縣令,耳語數句。待到黃縣令收起適才的惶恐,露出一絲決絕的殺機,隱察異樣的旻夕警惕地望着二人,且是不無意外,黃縣令高聲喝道:“持龍佩,假冒公主,罪不容誅!來人,拿下他們!”

長公主會出現在此,許已事情敗露。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這六人一併除去,到時候追究起來,就說自己有眼無珠,最多丟了官職,不至性命不保。思及此,黃縣令指使官兵圍攻旻夕一行。雖是武功高強,可強龍難壓地頭蛇。面對一波接着一波的攻襲,既要保護公主和貝小姐,又要抽身應敵,漸現頹勢。更有甚者,那何三請了一些江湖人做護衛,各個身懷絕技,若是單打獨鬥,尚不是從小跟隨皇上身邊一位高人習武的蒼毅的對手。可這些只認錢財不認道義的鼠輩趁他分身乏術,圍襲公主和貝小姐,只得在砍倒一批護衛後,對公主道:“趁可全身而退,請公主先行。”

也明白這等情勢於己不利。旻夕點了下頭,看向殺紅了眼的陸飛:“帶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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