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薔薇和董曉玲約好了時間。
她送她出去,卻見沈文還站在門外。
“沈老師……”董曉玲微微一愣,繼而嘴角微微上翹,烏溜溜的眼睛裡閃過一抹笑意。
盛薔薇沒想到,他還在這裡。
“我先走了。”董曉玲加快腳步,一邊跑一邊朝着盛薔薇揮揮手。
盛薔薇擡手迴應了一下,再看沈文,他推了推臉上的眼鏡,似乎有話要說。
“你一直等在這裡?”
“不是,我剛從辦公室回來,給你帶點東西。”
他總是給她帶東西,吃的用的,實在有些太過殷勤。
“沈老師,您不用對我太客氣,我什麼都不需要。”盛薔薇的語氣不冷不淡,帶着幾分疏離的客氣。
沈文忙道:“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幾本書……”
書?
盛薔薇見他果然拿了幾本書給自己。
“我剛剛看你買了很多報紙,所以……我覺得你可能更願意看書。”
沈文說完這話,只把頭一低,將書放在窗臺上,轉身就走。
盛薔薇無奈地搖搖頭。
遠處有學生回來了,她只好把書收起來,拿回房中。
沈文給她送的,都是一些小說和詩集。可惜,盛薔薇實在沒有這份閒情逸致。
她抽出晚報,仔細翻閱。
那則尋人啓示還在,內容一模一樣。
他們讓她和報社聯繫,而不是留下具體的聯繫方式。
這是爲什麼?
盛薔薇仔細去想背後的原因。無非就是兩種可能,要麼,這報社是海木青盟的人,要麼,盛立寧不想輕易暴露自己。
盛薔薇合上報紙,微微沉吟。
線索擺在眼前,她該緊緊抓住的。不過,盛薔薇還是覺得再等一等。
她要再等等看……
現在最沉不住氣的人,應該是盛立寧,而不是盛薔薇。
回到小旅館吃飯那天,老闆娘準備了很多菜,還有魚有肉的。
“大姐,您太破費了。”盛薔薇有些不好意思,只把買來的蘋果放到一旁:“這頓飯的菜錢,我來出吧。”
老闆娘聞言立刻搖頭:“一頓飯而已,你還客氣什麼。坐,坐下來,咱們吃飯。”
盛薔薇覺得她今天似乎很高興,問過才知道,原來今天是她的生日。
“大姐,真對不起,我什麼都沒準備。”
她滿腦子想得都是那些事,對其他的事都不太敏感。
“過生日有什麼好講究的,吃頓好的,就行了。”
大家高高興興地吃着飯,老闆娘喝了半杯白酒,有點醉了:“海棠啊。”
她直接叫她的假名,讓盛薔薇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
“啊。”她的反應慢了半拍,只見老闆娘握着自己的手,使勁兒地攥住道:“你一個人不容易,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事情做,得好好爲自己打算。”
盛薔薇默默聽着,卻不說話。
“女人終究要成家的。你長得這麼漂亮,性子又好,該早點成家。”
老闆娘說得一臉認真,對面的董曉玲不知爲何,突然低頭笑了起來。
“你這孩子笑什麼?”
董曉玲捂着嘴,睨了盛薔薇一眼,道:“媽,您就被操心了。我們謝老師早就有追求者了。”
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打趣她道:“我們學校的沈主任,就是謝老師的追求者。”
“哦?真的?”
老闆娘聞言十分意外,但轉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像她這麼好的女人,怎麼能沒人喜歡?
“老師好啊,斯斯文文,掙錢不算少。”
“嗯,沈老師人還是不錯的,年輕,長得也不錯,就是有點呆,有點傻氣。”
盛薔薇靜靜聽着她們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完全無動於衷。
“海棠,這個沈老師似乎不錯啊。”老闆娘握握她的手道。
“大姐,其實我已經結婚了。”
此言一出,董家母女登時沉默了下來。
“啊?”
盛薔薇微微一笑:“對不起,之前我不方便說,因爲有太多顧慮……其實,我已經結婚了,而且,我還有一個女兒。”
老闆娘驚呼一聲,董曉玲也是大吃一驚。
“你還有女兒。”
“嗯,他們都在老家鄉下,還在等着我回來。”
盛薔薇用筷子數着碗裡面的飯粒,淡淡道。
他們的確在等着她回去。
董家母女看着她略顯惆悵的表情,收起了方纔的玩笑語氣。
“原來是這樣……”
老闆娘現在才理解,爲什麼她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女兒多大了?”
“四歲了。”
董曉玲又是輕呼一聲。
她看起來那麼年輕,卻已經有一個四歲的女兒了。
“那你還捨得離開家?”
盛薔薇淡淡道:“因爲我有點事情必須要辦,等我找到了我要找到的人,我就回去。”
董家母女不再說話了,突然覺得她有點可憐。而董曉玲覺得沈老師更可憐,他肯定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你女兒那麼小,一定很想你。”
“學校的差事,我不會做很久的。等到事情解決了,我會回去的。”
盛薔薇暗暗收斂心思,卻還是覺得難受。
“我真的很想他們。”
老闆娘突然覺得自己太多嘴了。
“好了好了,別難過。”
老闆娘忙拿起筷子給她夾菜吃,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給她夾了半碗肉。
“大姐,讓曉玲吃吧,她還在長身體。”
盛薔薇用還沒用過的湯匙,把肉又給了董曉玲。
大家你推我讓的,一頓飯吃完,着實費了些功夫。
離開了小旅館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盛薔薇直接叫了一輛黃包車,順道去報攤賣了份風行晚報。
回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盛薔薇從大衣口袋裡摸出鑰匙,卻無意間瞥見宿舍門外,有一個晃來晃去的人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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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誰在那兒……
盛薔薇整個人立刻警覺起來。
待走近一看,她又瞬間放鬆下來。
“沈老師。”
又是他!
沈文似乎等了很久,凍得臉頰通紅,抱着胳膊,一直走來走去的。
“啊……謝老師,你回來了。”
盛薔薇略顯不耐煩地看他一眼,“您又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見你回來了,我就放心了。”
沈文
也是住在學校,而且,他住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見女生宿舍,見一樓的房間,一晚上都沒開燈,他纔有點擔心。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盛薔薇本想再等等的,只是……
“沈老師,明天你有時間嗎?”
“啊?啊……”沈文見她突然發問,不由慌張了一下,點了點頭,急急道:“有,我有時間。”
盛薔薇道:“那明天午休的時候,我請您吃頓飯吧。不在學校,咱們去外面。”
沈文瞪大眼睛,心裡有點亂,也有點歡喜。
“好啊,不不不,還是我請你吧。”
盛薔薇深深看他一眼,只道:“我來請,那麼,明天午休的時候,校門口見吧。”
她沒有心思,和他閒聊,轉身進了屋子。
沈文站在原地,怔了一會兒,方纔反應過來,望着亮着光亮的窗戶,小聲嘟囔了句:“再見。”
他心裡很高興,還以爲這是一次約會。
回到房間的盛薔薇,拿出剪刀,把晚報上的尋人啓示,全都剪了下來。
她把這些線索都整理好了。
待到第二天,盛薔薇準備趁着午休的空閒,給報社打個電話。
不過,她要先和沈文說清楚才行。
兩人從校門口一起離開,還是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
“沈老師,您想要吃點什麼?”
“我什麼都吃……你喜歡吃什麼?”他實在太緊張了,說話都磕磕絆絆的。
盛薔薇指了指街對面的麪館,道:“那咱們去吃麪條吧。”
這樣寒風凜冽的天氣,吃點熱湯麪是最舒服的。
“好。”
小麪館,小店面,現在是午飯時間,店裡的客人不少。
沈文和盛薔薇等了一會兒,纔有座位。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一起,沈文緊張地不敢說話,只是低頭喝茶,擺弄筷子。
不一會兒,面上來了,盛薔薇又多要了兩樣炒菜。
“不用了,咱們吃麪就夠了。”
“不,沈老師,今天我是要謝謝你的。”
盛薔薇淡淡道。
熱氣騰騰的麪條,看起來很有食慾。
等才菜上來了,兩個人就動了筷子。
沈文緊張,一直悶頭吃麪。盛薔薇卻是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便開始喝起麪湯來。
她的吃相很斯文,惹得沈文不禁擡頭多看了幾眼。
吃過了飯,沈文的心情變得更好了。
“今天讓你破費了,下次我來請。”
盛薔薇挺直後背,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來:“這點只是小錢而已。我來學校這麼久,沈老師,不,應該是沈主任您一直都很照顧我。”
“不用,你叫我沈文就行,不用叫主任……”沈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沈主任,真的謝謝你。我一個人來上海找事情做,很難得遇到您這樣的好心人。昨天我還寫信回去,告訴丈夫和女兒,我在這裡一切安好,讓他們放心。”
“沒什麼,真的沒什……”沈文下意識地接過話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怔了怔,看向對面的人,有些不可置信似的。
“你丈夫,女兒……”
盛薔薇微微點頭:“是的,我的丈夫和女兒都在鄉下,過些日子他們也會過來,和我團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