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惶逃出門,才發現把傘忘在了大廳裡,又不好意思回去取,狂風暴雨一下子把我淋成了落湯雞。
坐進車裡,我變成了一癱爛泥。我擔心小滿的身體,她捂着左胸叫痛,好像和喝多酒或頭腦受刺激沒多大關係,她捂的是心臟的位置。也許我的擔憂是徒勞的,她已經屬於一個男人了,我還能插什麼手呢?再說了,她媽也不會叫我靠近她半步。
我沮喪地望着狂風暴雨中變了形的世界,眼前突然出現了幻覺——“六月新蟬”就站在不遠處!奇異的是,她周圍大約三米半徑內沒有風,只有暴雨在嘩嘩地下。我清楚地感應到了她向我發射的信號——絕望和無助,像條漸漸收緊的線,牽着我的心,朝她一點點靠攏。
我明白了,冥冥之中,桑子又向我發出求救信號了!也許,我作爲一個生命存在的那一刻,上帝就給我一種特別的能力——感應桑子。同時,也把拯救桑子於水火的責任賜給了我。不然,臨近新年的那天夜裡,下着傾盆大雨,我怎麼還五匹馬拉不住地趕去和她相遇呢?我看了看腕錶,九點鐘了。小滿有很多人關心,而桑子,在這樣幾乎崩塌的世界裡,是孤身一人。我得趕快去陪她!
我回家洗了個澡,換了乾爽衣服,又趕緊開車往桑子家趕。街上,呼嘯的狂風一陣猛似一陣,雨也一陣大過一陣,颱風氣流像個暴怒的野獸,正在對這個城市發起洗劫。馬路上積滿了被摧折的樹枝,偶爾還可以看到被吹落摔爛的燈箱和廣告牌。車子出了市區,海邊,無遮無攔的風雨來勢更猛,十幾米高的巨浪咆哮如雷——車子似乎隨時有被吞掉的可能。平時半個小時的車程,這次竟開了將近一個小時。
桑子打着傘給我開了門。她看見我,就像在黑夜迷失的孩子看見了家,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容。之後,她又鼓了好大勁兒似地拉起我的手,來到樓下的餐廳。餐桌上有幾樣小菜,還有兩瓶紅酒,兩雙筷子,兩隻高腳杯子。擺得整整齊齊,顯然還沒動過。
“你還沒吃飯?”我疑惑。
“等你一起吃呢。”她眼睛裡飄出一絲陌生的柔媚。
“是等我嗎?”我想起了穆安。
“是的!”她鄭重地說。
“我走時沒說要回來啊,再說,我要是吃了婚宴呢?”我朝她做了個鬼臉。
“現在你不是回來了?沒吃婚宴呀!”她自信地笑着,好像我是逃不脫她掌心的孫猴子。
我幸福得快要飛起來了。窗外風雨撲打着玻璃窗,餐桌上方的一隻檸檬黃吊燈,把門窗緊閉的室內烘托得溫馨、安全。我坐下來,開瓶倒酒。
“颱風可能會刮到明天晚上呢。”她說。
“反正明天是週日,我不用上班。今天好好喝它一回!”我端起酒,和她碰杯。
酒喝得挺恣意。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小滿婚禮上的見聞,當然略去了最後發生的那件事。桑子很認真地聽着,卻很少搭話。第二瓶酒喝到一半時,我覺察到,她有點兒焦慮,擡頭看了看客廳的鐘,變得沮喪起來。
“十點都過了,小安哥怎麼還沒打來電話……”她的聲音失去了亮色。
“今天刮颱風,律師事務所可能有什麼事情。再說,通訊線路也可能損壞。”
“再等等吧。”她有些恍惚。
“不要擔心他,一個大男人,會照顧自己。”
“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我今天想要的不止是一個電話!”
“想他回來嗎?”
“是……這麼大的颱風,他竟不回來看看我!”
“可能工作上有什麼事,也可能出差辦案了。”我挖空心思地想到了這些理由。
“唉……我們今天想怎麼喝,就怎麼喝吧!”她又給我倒滿了酒。
酒一喝到賭氣的份兒上,酒量就會變得奇大,速度也會奇快。第三瓶很快又喝了多半。
她今天穿了一件紫色底撒小藍花的吊帶棉布睡裙,使她看起來像遙遠記憶中的一朵野花。小時候,我常去農村的外婆家小住。自小我就沉默寡言,最喜歡去屋後的山坡上,靠了一棵大樹坐着,望着天空傻想。春夏秋三季,山坡上都開着小野花,白的,粉的,紅的,藍的,紫的,黃的……我從沒掐過一朵,我對它們有種與生俱來的敬畏和愛憐,我覺得它們就是一張張漂亮女孩臉兒……
“怎麼看傻了?”她的醉眼裡閃出了風情。
我沒有躲閃她的目光,我的心被膠着在癡純的幼年時代,原始的情結依然虯紮在那裡。她胸前的細帶沒有繫緊,隱隱約約地,我看見了細白的胸脯。此刻,我心裡沒有一絲猥褻,而是充滿了對母xing的神聖崇拜,它們使我想起了我媽的乳,我覺得自己變成了嬰兒,想捧起它們吮吸。
我爸媽給我起名叫“翎”,可我卻沒飛起來,連常人能享受的天倫之樂也不能給他們,因爲我是個Les。我爸早在我幼年時就去世了,我媽就是爲了讓我再有個“爸”,才又嫁了人,沒想到竟嫁得這麼錯。此刻,桑子和我媽合成了一體,她們都是需要我保護的女人。
我攬住了桑子,她竟自然而然地應和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