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清楚了?”
山之巔,龍天簫背對着江南,面對着浩瀚雲海道。
江南點點頭,道:“我一定要去找她。”
“哪怕已經知道了你一定會死?”
“是。”江南點點頭。
龍天簫嘆了一口氣,道:“天下武林如今誰也不會放過你,但誰也不想去殺你,因爲誰都知道你的名字被刻在了仙界的昊天鏡之中,已經被註定了死於天帝之手……你,真的要去?”
江南還是點頭:“我要去。”
龍天簫又嘆了一口氣,道:“不管怎麼說,這樣看來,如今的天帝就是天帝,不然,他也不敢刻下那些字……所以說,你去了,一定沒有勝算。”
“可是夢紗在他手中,我一定要去。”江南毅然道。
龍天簫聳了聳肩,道:“既然你執意要去,我也不勉強你,但是我想讓你在去之前殺一個人。”
“誰?”江南微微有些驚訝,自己的師父竟然會讓他去殺人,但是他不想問爲什麼。
“我。”龍天簫淡淡地說出了這個字。
※※※
高高的山岡之上,小椿靜靜地立在那裡。
百花在她身邊綻放,簇擁着她。
但是她卻不爲所動,只是靜靜地立着……
風,輕輕地吹來。
遠處,走來了一個人。
江南。
他手上拿着一柄劍。
沾着鮮血的劍。
“我要走了。”江南淡淡地說道,“你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小椿輕輕地搖頭:“不,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那裡很危險。你難道不知道如今六界都在天帝的掌控之中,妖魔都幫他爲非作歹?”
“我知道。但就因爲危險,所以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小椿一臉毅然。
江南卻還是拒絕:“我不會讓你去的。”說着便出手,點中了小椿的穴道。
“等我回來。”江南輕輕地回頭,淡淡地說道。
“軒轅劍,走!”
一道金光,劃過了天穹,飛向了遠方。
※※※
“殺——”楚江寒抽劍出鞘,麾下三千兵馬應聲殺出,衝向了鋪天蓋地的大金百萬雄師。
金兵大帥完顏宗望擡頭看着被自己的兵馬所包圍住的開封城,冷冷一笑,有些惋惜地說道:“困獸之鬥,又有何勇可言?衆將聽令,全力攻城,不要放跑了一個。仙獸們,好好地殺他個痛快吧!”
一隻只英招從天而降,四腳墜地的剎那,大地爲之一震。
許多宋兵一見神獸現世,突然沒了鬥志。
“哈哈哈,楚江寒,識相的就給我乖乖投降吧!我大金順應天命,理應亡你宋國,你還是乖乖地投降,說不定還能苟活,討個棄暗投明的好名聲流傳後世!”完顏宗望看着被神獸衝散的宋軍,不由得大笑起來。
忽然,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又沖天而起。
完顏宗望雙眼一睜,眼前立時劍光閃爍,一道白色人影上下翻飛,不過瞬時之間已經殺了大半英招!
“唔……”一隻英招哀號了一聲,“嘭”的一聲,倒地……
江南立在倒下的英招身前,衣袂在風中翻飛,一臉傲然。
手中,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正透着淡淡的寒氣。
“快請天帝!”完顏宗望一見江南這劍術高深的劍客,立即想起了什麼似的大叫起來。
一道小小的光,陡然傳入天空之中。
隨即一道金光飛墜下來,不怒自威的天帝立在衆人圈子之中。
江南揚劍,指着天帝道:“她在哪裡?”
天帝卻微微一笑,道:“跟我來。”說罷身形一閃,已然化作一道金光飛衝而起。
江南冷哼一聲,御劍而起,旋即飛身而起,緊追金光。
※※※
新異天界。
“朕知道你想做英雄,想拯救被朕玩弄於手掌之中的人間蒼生,也想救你的那位紅顏知己。”天帝笑着對一臉冰冷的江南道,“既然如此,那朕就順了你的心,讓你跟朕打上一場。畢竟——自從朕與伏羲融合在一起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試試看自己的力量有多厲害了。”
江南冷冷地看着一臉得意的天帝:“融合?蚩尤,你吃了伏羲?”
天帝哈哈一笑,道:“吃?朕與伏羲當時大戰了幾百回合都不分高低,但可惜朕只略施小計,騙說有其他人進來了,便勝了一時分神的心中空有大仁大義的他。”他冷下臉來,道:“不過我說了這些,可不是讓你白白聽去的。我,要你死。”
江南哼了一聲,道:“那就試試看!”
白色劍光一閃,江南已然飛身而出。
天帝揚手,天闕劍已然飛至手中。
揮劍,一道巨大的劍氣飛出,轟擊在江南手中的劍上,震得江南手腕一痛。
天帝緩下手來,冷冷笑道:“只是可惜你的實力只有那麼一點。不過這樣也好,正好能讓朕將你們兩個都送下黃泉。”
江南心中一驚:兩人?
天帝笑道:“別一驚一乍的了,你的那位,不就在你身後麼?”
江南忽然想起了什麼,冷冷一笑,道:“她還在等我呢,哪裡會在這裡!”說着手腕一抖,劃出一個法陣出來,百劍齊飛而出!
天帝搖頭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別後悔咯!”
“乾!坤!一!氣!斬!”一道劍氣自天闕劍中飛綻而出,“嘭”的一聲擊碎了數十柄劍,從江南身邊飛過……
江南身邊,立時颳起了一陣陰風。
他的心立時冰住。
天帝輕輕地揮手,飛至身前的數十柄劍立時停住不動。
他看着江南轉身傷心欲絕的樣子,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這可不怪我,我可是提醒過你了。”天帝大笑了起來。
江南迴身,瞬間已經抱住了正要仰天而倒的夢紗……
她那如潔玉一般的臉,如今添了幾分素白。
她緩緩地伸出手來,撫摸着江南的臉,微微笑道:“這不怪你,我是心甘情願地爲你擋下這一劍的……不然的話,你會被迴旋的劍氣殺死……這樣也好,不是麼?我死了,你就無牽無掛,可以逃回去跟她在一起……我也……可以去陪一陪雲天了……”
江南的雙眼,忽然溼潤起來:“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我……從一開始便已經在這裡,但是被他施了咒,即使你在我眼前,你也看不見我……但是如今我就快要死了……”她悽然一笑,“怎麼說,也該讓你看看我的死相……多麼……好看……是不是?還記得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呆呆的樣子……還說……”說到這裡,她便不再說了。
也永遠說不下去了。
江南雙手緊緊地抱着她,淚水,不斷地流淌出來……
“哎呀呀,還真是讓人傷心。”那天帝獰笑道,“既然如此,你也該跟她共赴黃泉了吧?”他揚起了手中的天闕劍。
江南緩緩地放下了夢紗的身子,然後轉過身來,面對着天帝。
“我,要,殺,了,你!”他冷冷地說道。
剎那間,黑髮化爲雪白!
滿頭的白髮,如雪……
悽豔的雪……
傷心欲絕的雪。
天帝冷冷一笑:“劍仙?不過凡人耳,況且你手上已經沒了混元墨棍,又如何擊敗我?無知!”
天闕劍猝然沖天而起,幻化成一柄巨劍,然後猛然砸下!
江南輕輕地揚起了左手。
他的身子周圍在瞬間遍佈白色的氣將他護住。
那迅猛的一劍砍在白氣之上,白氣卻出現了一道裂痕。
天帝見狀,又是一笑:“有意思!”
白光一閃,他整個人已然不見。
江南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他只聽。
風聲微微變動的一剎那,他便出劍。
“萬!劍!決!”
一聲怒吼,自江南口中發出。
驚天動地的聲音,忽然自他手中的劍轟鳴而出。
強大的劍氣,猛然爆發出來。
一柄柄金色巨劍,由劍氣凝聚而成,“咻”的一聲,飛衝而出。
“鐺——”
千萬柄劍不斷地飛射而出,擊在一個圓球形的結界之上。
那結界上則不斷地出現大大小小的裂痕,開始破裂起來……
“嘭!”
結界破開的剎那,天帝便出現了。
“混賬,看來我不認真是不行了!”他一聲怒吼,左手一指,一道道白氣自指尖飛貫而出,頂住了一柄柄的劍。
“萬!劍!決!”
江南再次怒吼一聲,又是萬劍飛出!
天帝雙眼暴睜,右手一揮,天闕劍立時橫在胸前,猝然間幻大千百倍,格住了一柄又一柄的巨劍。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世間竟然有人能連續發出兩次“萬劍決”。
他曾經接過伏羲的那一招“萬劍決”。
那次已經接得吃力之極,好在伏羲不能連續發出一招“萬劍決”。
但這次,江南卻能。
這怎麼可能!
他的手已經開始發麻。
神仙也會累?他有些不信。
我已經吸收了伏羲的力量,怎麼可能會累!——他的內心在怒吼。
可是他的手確實有些酸了。
萬柄巨劍仍舊在飛刺。
他只接下了六千八百多柄巨劍。
還有多少巨劍?
他不知道。
於是他閃。
“劍氣留形”一出,人已經在千里開外。
可他如何也想不到,萬柄巨劍就在眼前。
原來江南發出的兩次“萬劍決”,是對着兩個不同方向發出的!
天帝已經不能再閃躲。
他只能硬接。
天闕劍再次一橫,格住了千萬柄巨劍。
但他如何也想不到,一柄長劍自他身後飛來,刺入他的後背,從胸口貫出……
天帝怒吼一聲,全身解數都施展開來,瞬時之間,天地之間有千萬隻手轟擊而下!
無法閃躲的劍,忽然自天上刺落!
“嘭!嘭!嘭!嘭……”
江南已經不記得自己受了天帝多少掌,被刺了多少劍……
他只知道天帝踏着他的胸膛,在他身前狂笑着……
依稀地,他聽到了幾句話……
“天帝是不會死的,哈哈哈!你以爲胸口是朕的死穴麼?”
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這幾個字卻還在他的腦海中徘徊了許久,然後消失了……
這就是天道麼……
※※※
東海的一座高山之巔。
小椿靜靜地坐在懸崖之上,遙望着遠方血光沖天,一陣陣廝殺聲幽幽地傳來……
誰也不記得這種日子過了多久……
誰也不知這黑暗降臨人界有了多長時間……
誰也數不清天帝殺了多少無辜的人……
他們只知道,活下來的人,便可以成仙。
小椿呢?
她早已不是活下來的人。
因爲她早在那時便已經被天帝虐殺而死……
只是,因爲她是魔,所以魂魔不散……
高高的山上,總是坐着這麼個女子,遙望着遠處的海,側耳聽着潮汐聲音,等待着誰的歸來……
不管千年萬年,她都會等。
因爲她相信他會回來……
就只爲了那個諾言。
……
你答應過的,一定要回來……
我也一定會等……
不管滄海桑田,不論人間變幻千百回……
直到你出現的那一天……
實現曾經的誓言……
白頭,共偕老……
一起做劍仙,逍遙快活,多好……
……
一顆晶瑩的淚,自臉龐滑落,滴在山崖之上。
一株小小的草,輕輕地接住了那顆淚,緩緩地將淚水送入土中,然後在風中輕輕地搖擺着,搖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