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着一個人,全身籠罩在一襲玄色衣裳之中。
江南聽着他的說話聲,便知道了他是誰:“你是殺手?”
“是。”那殺手冷冷一笑,道,“你竟然知道?厲害厲害。我還以爲你眼睛一瞎,便會有奶就認娘了呢。”
江南臉色微微一變,道:“你想幹什麼?”
“沒幹什麼,只想讓你告訴我一件事,那位老乞丐告訴了你什麼?”那殺手道,“是不是說《龍吟秘笈》的所在?”
江南搖了搖頭,道:“不是。”
“真的?”那殺手冷笑一聲,“你要知道,騙我的人,往往沒有什麼好下場。”
“我知道。”江南冷冷地答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那殺手亮出了一支小匕首,道:“我告訴你,我的手上現在有一支匕首,我隨時可以殺掉你身邊的人,——如果你不說的話。”
江南搖搖左手,道:“你殺了他們也沒有用,我真的不知道《龍吟秘笈》的所在。”
“那你說,那老乞丐跟你說了什麼?”
“他只說了幾句話。”
“什麼話?”
“我不能說。我答應過他,我不能說的。”
“哼哼……”那殺手玩弄着手中的匕首,“你不說的話,我就要讓你感受一下你身邊的幾個人身上的熱血有多麼熱!”
“嗯?”許石竹這下才回過神來,扁扁嘴,“你是哪位?”老二賤狗湊過來點點頭,附和道:“就是啊,你是哪位高手?不如進來喝杯茶,大家有什麼話好商量。”“嗯嗯!”那書生老三夢三生搖頭晃腦起來,道:“我們乃是一介儒生,不喊打喊殺的。子曾經告訴我:君子動手不動口,當然,也不能動刀動槍。”
那殺手卻懶得理會他們三人,強壓心頭怒氣,對江南道:“你要知道,江湖上許多人都已經知道你知曉了龍吟秘笈的所在之處,你若現身於江湖,必定會將惹來無數武林中人的追殺。如果你能將秘密告訴我,也許我能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我身上來,讓他們都來追殺我,那樣一來,你可就能整日逍遙快活,想如何都行,而不必老是過着擔驚受怕的日子。”
江南心頭一動,但仍搖手,道:“我不知道。”
殺手臉色微微一變,道:“你不知道?那好。”他將匕首對準了許石竹,道:“那我殺了這個胖子。”
“你想幹什麼?”那許石竹看那殺手將匕首指着自己,不禁怒睜雙眼,仇視着那殺手道,“你想打架嗎?”
殺手笑了笑,收回了匕首,對江南道:“江南小兄弟,我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但是我生起氣來,倒也不是好惹的。當然了,如果你能將那秘密告訴我,我就放了你的那位姑娘。”
“姑娘?”他心中微微一驚:難道是她?
殺手看着他臉色微微有些異樣,便笑了起來,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果然如此。如果我殺了那位姑娘,恐怕你會最最最傷心痛苦吧?”
江南微微一笑,道:“你說的是誰?”
殺手拍了拍掌,道:“帶上來。”只見幾名奴僕打扮的人壓着一女子出現在不遠之處,然後慢慢地壓着那女子走過來。許石竹最先看到那女子容貌,不由得大吃一驚叫了起來:“小椿!咦——怎麼村長你也在?”
那村長是位中年人,蓄着山羊鬍須,負着手從那幾名奴僕身後走出,對殺手道:“人我帶來了。”
“嗯,不錯。”那殺手點了點頭,轉向江南,指着手腳被縛的小椿對江南道:“喂,江南小兄弟,你的小椿來了。你說,你想不想說什麼?”
“小椿?”江南微微一怔,然後擰眉問道,“小椿是誰?”
殺手微微有些驚訝,道:“你不知道誰是小椿?”
江南臉上滿是困惑,又重複道:“小椿是誰?”
“什麼?”那許石竹立即又跳又叫起來,指着江南道:“你……你……你……你竟然這麼沒良心……她救了你,你竟然說你不認識她,啊?”他將兩條袖子捲起了,道:“小心我揍你,信不信?”
江南“哦”了一聲,然後恍然大悟道:“是那位救了我的女子啊……那又怎麼樣?”他看着那名殺手,“你想連她也殺了?”他又強調道:“就這麼一位跟我毫無關係的女子?”
“我就說嘛……”在一邊的村長對殺手道,“小椿她自己很自覺地說出了他在這裡什麼的,那麼老實交代的人,自然不是跟他有什麼好關係的。殺手大哥,如果你把我的這名奴僕殺了,我倒是無所謂,但是我這人素來小氣非常,你一定得再賠我點損失。”聽到這裡,江南心中忽然大亂起來:“什麼……竟然是小椿告的密?這不可能……怎麼會……”他剛剛對她有好感,覺得人生美妙,如今竟又要令他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再度以人心爲最惡麼?
殺手冷哼了一聲,冷眼對村長道:“我有的是錢,只不過我不想髒了我的手。”他轉過頭來,對江南道:“江南,你也少得意,儘管說你與她關係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好,但是如果我殺了她,你也應該會內疚吧?畢竟……她可是因你而死的。”
江南卻聳聳手,笑道:“我無所謂。”然而心中卻如刀割一般疼,疼得無法忍受,但是,他必須這麼做,不然,就會受到嚴重的威脅。
手腳被縛住的小椿心裡忽然苦笑了起來:“我還盼望什麼呢?他來救我?我膽小如此,將秘密全盤托出,他不怪罪我已經是好的了……”
殺手聳聳肩,指着屋裡的正蠢蠢欲動想要救下小椿的三大好人道:“不過在殺她之前,先來拿這三位開刀。”說着,他匕首揚出,射向有些猥瑣的老二賤狗,然後身形陡然挪動,身輕如燕掠向許石竹,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柄斷劍。
許石竹見到那殺手來勢洶洶,竟也不害怕,輕舒雙臂,虎口對頂,竟然抓住了那殺手拿着斷劍的右手。那殺手也不是省油燈,將右手一放,斷劍借勢彈出,他左手易拳爲手刀,一舉劈向許石竹雙手。
許石竹將雙手撤開,“呸”地一聲吐出一口濃痰,身子竟能借勢往後彈開。他足尖點地,身形一轉,已然躲過飛來斷劍,斜斜掠到了看着匕首飛來卻不知如何是好的老二賤狗旁邊,伸出食指與中指來,使了招“北雪一剪梅”,竟穩穩地夾住了飛刀。
“錚——”此時那柄斷劍正好撞入木牆上,劍柄兀自顫動,嗡鳴不已。
殺手見了,喝了聲彩:“好!沒想到你一個胖子,竟然也有武功,實在是令人驚訝。看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是對的。”
那許石竹哼哼一笑,拍拍胸口,道:“這是自然,只不過你一時愚蠢,難以看出罷了。”老二驚魂未定,只一個勁地點頭示意贊同老大說法。而老三則偷偷擠到許石竹後面,指着他有些驕傲地說道:“我們老大,那可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中間還能闖武林。所謂‘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就是說他呢!啊,黑衣人,這‘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你知不知道誰寫的?你不知道吧?我來說說……”
許石竹有些不耐煩地將手肘往後一撞,正中夢三生腹部的神闕穴、天樞穴和水分穴,痛得那夢三生一時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地對着老大瞪眼,一邊“唔唔”叫着,那表情和動作似乎在說:“不是說了……君子動口不動手!”
殺手冷冷一笑,心中忽然生了爭強鬥勇之意,也不理那躺在牀上的江南,只想要和那胖子一比高低,看他是何方神聖,於是道:“可惜剛纔我沒有盡全力,現在看來你這胖子是個對手……那我就只能用五分修爲打你了。你小心了!”說着,他足尖點地,一個“迴風拂柳”掠過江南牀前,並不去看江南一眼,直接轉身射出三枚小小的袖裡劍,那小劍寒光之中帶着點點青綠,顯然是淬了毒的。袖裡劍一出,他便尾隨而上,想要趁那胖子許石竹費工夫接下暗器的空暇殺出殺招。
但是就在此時,驚變陡生。
殺手的腰,忽然被人抱住!
許石竹見那袖裡劍飛來,心中自知那閃着青光的小飛劍非同小可,但又不得不接下那三枚袖裡劍,因爲那三枚飛劍並非只射向他,還分射老二和老三,如果他不一一接下,三人之中必定有人斃命。
那許石竹在那電光石火之間急中生智,將右腿狠狠地往地上一蹬,“嘭”地一聲,鋪在地上的一條長條形木板被他這麼一踩,以其他木板爲支點,“唰”地一聲往上翹起。許石竹抄住木板,將之一橫,一招“鐵鎖橫江”使出,往前一推,穩穩當當地接住了那三枚分射左中右的袖裡劍。“怎麼樣?”他笑了笑,對身後的老二和老三道。
老二拍掌道:“老大如此應變,功夫更爲了得,好棒!”老三則彎着腰一邊揉肚子一邊一個勁地點頭,臉上又笑又哭地“唔”了數聲。
“不可能!”那殺手忽然發出了一聲暴喝。
許石竹心中立即驚醒過來,雙掌橫在胸前,防那殺手偷襲上來。
但是那殺手卻沒有如他意料那般尾隨而至搶先出擊。
許石竹心中一奇,將頭往那殺手看去……
“怎麼可能……”他也有些驚訝了。
殺手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看樣子已經是被人點中了穴道。而那點中他穴道的人,竟是一位誰都想不到的人……
江南依舊躺在了牀上。
難道是他出的手?
他真的出手了嗎?
誰也不知道,在場的人只是看到了一抹黑影閃過,接着,殺手的身形便頓住了。
殺手真的是被點中穴道定在那裡了,沒有一點作假。
“江南,是你乾的?”許石竹憨憨地笑了起來,“看不出來,你也是高手啊。”
“不是……”江南笑着搖搖手,“我只不過是聽聲辨位,然後隨手點中了他的穴道而已。”
原來就在殺手背對着江南之時,江南便做出了一個決定:站起來!
他竟然真的站了起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憑藉着感覺戳中了殺手的穴道。
那殺手如何也想不到,那躺在牀上四腳高高掛起,那對招子已經廢了的平凡的江南,竟能在一瞬之間以手指凝着奇大內勁點中了他的穴道,以至於使得他的穴道被封住之後卻不能以內力衝破被封的穴道!
看似普普通通的毫無殺傷力的江南竟然能有如此深厚內力,實在是令他吃驚,更令他後悔。他後悔他低估了他的敵人。
但是更吃驚的人,應該是小椿。
她在殺手被點住穴道的剎那,就覺眼前一團黑影閃過,接着她全身往上微微一升,已然被人抱住往屋內飛去。
那一瞬的感覺真的像是在飛,不過眨眼間,她已經被抱入木屋中的木牀前,緩緩地落在了地上。同時,她的手腳上的繩子如死蛇一般癱瘓下來,“簌簌”地落到了地上。
這一切,竟然是由江南完成的。
一個四肢殘疾的盲人,竟然有如此之快的速度,拿捏如此之準的技巧以至於那村長都來不及抓住那道黑影,更別說攔住他了。
江南依舊靜靜地躺在牀上,看起來他好像壓根沒有離開過那張木牀絲的。但是他確乎地離開過,還救了人。那坐在牀前一時反應不過來的小椿便是最好的證據。
一聲冷笑忽然在木屋中迴盪起來:“好好好!看來都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現在,也該我出場收拾殘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