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祭司

一直呆到晚飯,趙洛懿才從屋裡出來,拍李蒙的門,看見曲臨寒也在裡面,嚴肅的嘴角下拉得更厲害。

曲臨寒對上趙洛懿冷峻的眼神,不由自主有點怕他。

李蒙戳了戳他的背心讓他站直。

兩人的小動作一點沒有瞞過趙洛懿的眼睛,趙洛懿淡漠道:“去吃飯,曲臨寒,你住門上寫‘戎’字那間屋,吃完飯回來收拾。”

兩個徒弟跟在趙洛懿身後下飯堂去,李蒙還從來沒被趙洛懿帶着去過飯堂,平時都是薛木頭帶他,現在他有了師父,又有了師哥,走路都帶風,看見從前樓裡看熟了眼的差不多年紀的少年,簡直想衝過去炫耀。不過顧着趙洛懿的臉,李蒙繃起一張臉,曲臨寒看李蒙繃着,自己也繃着。

師徒三人一個表情,倒是不辜負窮奇在樓裡不近人情“冰塊臉”的名聲。一路走去,碰到不少人也是去吃飯,誰也不敢過來和趙洛懿打招呼,趙洛懿自己也不理人。到了飯堂門口,纔有箇中年男子走來,一臉溫和地來搭趙洛懿的肩膀,雖只搭了片刻就拿開,已是讓其他人偷偷圍觀起來。

看清來的人,旁人又都裝作無事,進去領飯。

李蒙乖乖叫了聲:“大師伯。”

曲臨寒跟着也叫了聲。

饕餮轉過臉來,意味深長地看他二人一眼,朝趙洛懿笑道:“沒想到出去一趟,徒弟接了回來,還又多了一個。不會又是路上撿的吧?”

趙洛懿隨饕餮走進飯堂,一時間嘈雜的內堂安靜下來,饕餮先讓李蒙和曲臨寒去領飯,他們一人領兩份,李蒙對廚娘說:“不要芹菜。”

大勺子繞過芹菜炒肉丁,曲臨寒看了他一眼,“我呢?”

“你隨便,我也不知道大師伯不吃什麼,他脾氣好,不會怪你。”李蒙打好自己的,廚娘看他兩個年紀小,加上李蒙長得眉清目秀,多給了幾片梅菜扣肉。

“謝謝大娘。”李蒙禮貌地說。

趙洛懿和饕餮在說話,飯來了,顯而易見他們忽然打住了話題。李蒙把趙洛懿那份給他,趙洛懿隨手拿筷子撥弄出大塊的紅燒肉給李蒙。

師徒二人做來很有默契,曲臨寒自知自己是半道出家後來的,沒什麼不滿,遞給饕餮那份飯,“大師伯請用。”

饕餮笑眯眯的,他臉生得福相,怎麼也和饕餮這樣的兇獸掛不到一處去。

“你薛師哥很想你,這兩天他也在樓裡,得空自己過去找他。”饕餮說。

“嗯!我也有事情請教薛師哥。”李蒙自然而然說。

“什麼事啊?你師父在這兒,你說要去請教豐兒,不怕你師父不高興啊。”饕餮笑道。

“師父不會不高興,反正他也嫌我煩。”李蒙瞥一眼趙洛懿。

趙洛懿沒什麼表情,把李蒙碗裡的肉又夾了回去。

“……”李蒙可憐巴巴地望着曲臨寒,曲臨寒不喜歡肥肉,正要把肉給他,趙洛懿又把剛夾出來的肉還給了李蒙,筷子乾淨的一頭落在李蒙腦袋上,“吃。”

李蒙無奈地對他大師伯聳肩:“看,他嫌我。”

饕餮撫掌大笑,趙洛懿不理會他們,自顧自吃完飯,放李蒙和曲臨寒自由活動。

出飯堂天已經黑了下來,其他用飯的人,認識的不過沖李蒙點頭,不認識的更別說了,看見也當沒看見。曲臨寒是新來的,聽過了李蒙的形容,更不敢隨隨便便招呼樓里人,萬一招呼的是個手上有無數人命的大魔頭,還不知道怎麼辦。

李蒙不想回院子,反正趙洛懿說晚上要帶他們上街轉,還有一些時候,可以去看看薛豐,便對曲臨寒說:“我們先去看薛師哥,他是大師伯唯一的弟子,師父不在時,都是他在照看我。”

曲臨寒什麼都不熟悉,自然沒有意見。

兩人邊走邊說話,曲臨寒問:“剛纔你說有什麼事要問薛豐?”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李蒙本就沒想着要避忌曲臨寒,短短几日逃亡,讓曲臨寒做機關去對付十數名外族人,曲臨寒二話沒說就去了,這份膽識和彼此信任,曲臨寒絲毫沒懷疑過李蒙會引開趙洛懿就先和趙洛懿離開,自然他也不能避着曲臨寒,以後他們是同宗同源的親師兄弟,很多事,一同進退正是該做的。

套在宅子裡的一座獨院,門上貼滿了青瓷片,石門中和牆上鏤空窗格里都透出來微光。

李蒙人沒進去,就已叫道:“薛師哥!”

直至李蒙人都走到了跟前,薛豐平靜的面容纔有了變化,兩道淡眉上挑,眼裡透出薄薄喜色,太薄了,要不是李蒙跟他熟,像曲臨寒看着,還以爲他們倆感情不咋地。

“回來了。”薛豐說話語速慢,聽去溫吞。

“回來了,我師父親自去接的!”李蒙興奮道。

“應該的。”薛豐詢問的目光轉向曲臨寒。

李蒙拍了拍曲臨寒的肩,“我師父新給我找的師兄,往後不用你一天到晚盯着我了,高興嗎?”

薛豐沒有回答李蒙,只上下審視了一遍曲臨寒,半晌做出手勢,示意他們坐下。

“稍待。”說完薛豐起身進屋。

院子裡燈點得不少,石桌就近便有燈臺,李蒙對曲臨寒說:“薛師哥是這樣,話少,不是不喜歡你。”

曲臨寒訕訕道:“我沒這麼想。”剛纔他確實在想薛豐看上去對他沒有好感,纔在心頭說服自己,第一次見到,薛豐從前就照顧李蒙,對他有戒心是應當的。

“他去給我們泡茶了,嘿嘿,大師伯這裡茶最好,喝一杯濃茶正好消消食。”

不一會兒,薛豐果然泡了好茶端上來。

“師哥,我有個事問你。”李蒙話茬一開,曲臨寒便要起身,被李蒙抓住袍角,李蒙嚴肅道:“坐下!”

“你們有正經事談。”曲臨寒道。

“誰說我們談正經事,恰要談點不正經的。”李蒙道。

“那該找二師叔。”薛豐開口。

李蒙忍不住在桌下擡腳踹薛豐,被薛豐腳勾住,往地上一蹬,李蒙哎哎大叫起來:“警告你啊,我師父可回來了!撒開,疼!”

薛豐本很清楚自己沒用多少力,但看李蒙臉色眼睛鼻子皺了起來,一副被踩得很痛的樣子,眼睛裡泛出疑惑,連忙擡腳,被李蒙踹了個正着,薛豐哭笑不得,就見李蒙一臉得色,揚起下巴,指了指曲臨寒,“我現在還有師兄。”

“知道你有人疼了,以後用不着我費心。”

“那怎麼成!你也得疼我!”李蒙叫道。

薛豐這才露出一絲和緩笑意。

李蒙讚了兩句茶好,才問薛豐:“這趟回來,我們讓南湄人給纏上了,薛師哥見多識廣,我想問問,你對南湄有什麼瞭解嗎?”

曲臨寒一看好像沒自己什麼事兒,坐着也心裡踏實了點。

“關於南湄的文字記載很少,不過一年前,我去過一趟那裡,在當地聽說過一些,看你想知道什麼了。”薛豐說話慢吞吞。

“我想知道,南湄的大祭司是個什麼職位,管什麼事兒,還有,怎麼選出來的?”

薛豐想了想說:“不是選出來的。”

“不是?”

薛豐點頭:“南湄人信奉血統天承,大祭司是神女之子,通常神女十六歲以後,會依照族中長老安排,與聖子行夫妻事,生下的孩子會繼承一些特殊的能力,第一個男孩由長老帶走,讓上一任大祭司和長老們共同教養,準備繼承大祭司的職位。”

“什麼能力?”李蒙想起趙洛懿彪悍的恢復能力,大概有一些瞭解了。

“不一定。據傳南湄人的先祖,乃是一對兄妹,被困在大夷山中,長大成人之後,妹妹有了身孕,山裡貧瘠,沒什麼可以補身的,便由她哥哥遍嘗能找到的植物和動物,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陰差陽錯,他們不僅活了下來,而且世世代代更迭,在最嚴苛的環境里長成一個強悍的部族。有個傳說,第一個後人出世前,有巨蛇主動獻食,吃了蛇獻上的果實,才讓南湄人有了異能,所以南湄人以蛇爲尊,認爲蛇和人一樣,是萬物之靈。”薛豐喝了口茶,繼續說,“不過他們的大祭司,通常只能活到四十歲,就像爲這種異能付出的代價。”

“什麼?只能活四十歲?”李蒙騰地跳了起來。

薛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李蒙意識到自己反應有點大,遂坐下,訕訕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薛豐搖頭,“南湄這個部族很神秘,根本沒人清楚那片羣山裡住了多少人,毒沼遍佈,他們又是怎麼生存下來的。我在那裡呆了一個月,除了師父派我去換藥材的村落,別的地方都不敢隨意走動。沒有當地人的指引,迷失在山谷之中,很可能會沒命。”

怪不得大秦軍隊一直沒有打過南湄的主意,窮鄉僻壤,聽上去就沒錢,佔了也沒法用,想起安巴拉等人說話嘰裡呱啦的口音,跟野人似的,李蒙理解地點了點頭。

“那大祭司是管什麼的?”李蒙問。

“主要是祈福和祭祀,南湄人很信這個,每年年節之後的第一個月,全族人都要參與祭祀大典,具體我不清楚。”薛豐說,“我知道的也有限,三師叔爲了採藥,每年會去一次南湄,不如等他回來你再去請教一番。”

李蒙看薛豐這兒也打聽不出什麼來了,就捏着杯子有點出神。趙洛懿要是真的被找回去,那也是成天跳大神,何況安巴拉看上去古里古怪,肯定不會讓自己跟去。不能讓趙洛懿回去,不然沒師父了不說,以後要見一面,說不定都很困難。

剛有一點動靜,薛豐就發現了。

曲臨寒起身恭敬行禮,李蒙就知道趙洛懿來了,怕薛豐會說出點什麼來,茶也不多喝一口,轉身就往趙洛懿身上撲,催促道:“師父我們上哪兒轉轉?

趙洛懿性子冷淡,隨便對薛豐不易察覺地點點頭算招呼過了,把李蒙從脖子上扯了下來,一巴掌托住他的屁股,把他朝前推了去。

“站好!”

李蒙還沒站好,曲臨寒就站直了身。

趙洛懿眼底有一絲暖意,雖然吵了點,但感覺似乎也並不賴。

“去放鬆一下,明日起,你們兩個都得早起練功。”

李蒙上翹的嘴角登時垮了下來,曲臨寒興奮地叫道:“師父肯教,我們一定好好學!”

趙洛懿斜睨李蒙:“不見得吧?”

李蒙噘嘴,悻悻道:“我也會好好學。”

趙洛懿掐了掐李蒙腮幫,攬住他肩頭帶着往外走,曲臨寒在旁跟着,也未覺有什麼不妥。那日雨中作戰,他已全看出來了,李蒙和趙洛懿關係非同尋常,他只想學好功夫,別的無所謂。

一路被追殺,過的全是不踏實的日子,好不容易回到瑞州,算踩到自家地盤,李蒙看見什麼好玩兒的就像只猴子似的躥過去。

街面上人來人往,恰好是瑞州府開夜市的日子,什麼新奇好玩兒的都有,李蒙帶着曲臨寒看了會兒跑江湖的戲班子噴火表演,人羣中喝彩聲陣陣涌動,李蒙扭頭一看,趙洛懿在不遠處小攤子上不知道看什麼東西。

“師哥,我去找師父。”

曲臨寒正看變臉看得出神,隨便擺了擺手:“去,記得過來找我。”

李蒙點着頭就跑了,走近趙洛懿身後,放慢腳步,看見他蹲在那兒把玩幾個石刻,當場就能讓攤販刻字,充作私印。就算不做印章,章子上雕出的動物也栩栩如生。趙洛懿手裡正把玩一個猴子的。

李蒙帶笑的聲音趴在趙洛懿耳朵邊上問:“師父給我買的?”

“沒買。”趙洛懿放下猴子,又拿起個黑玉的狗兒,在手裡掂了掂,另一隻手拿起猴子。

“兩個都給我吧?”李蒙抓着趙洛懿肩頭搖來搖去撒嬌。

趙洛懿想了想,又拿起個熊的,李蒙不禁想起曲臨寒那圓臉。

“這三個,多少錢。”

變臉完了翻跟斗對打什麼的,曲臨寒都不感興趣,要論功夫了,還不如回去看趙洛懿打架。

看見曲臨寒從人羣裡擠出來,東張西望顯然在找自己,李蒙舉起手揮了揮,叫道:“師兄!”

曲臨寒走來。

“師父給你買的!回頭找薛師哥給我們刻字。”李蒙把熊給曲臨寒,晃了晃自己手裡的猴子。

曲臨寒拍了拍李蒙的頭,“跟你很像。”

李蒙笑拿腳踹他,見趙洛懿順着東街好像要去什麼地方,忙拉扯曲臨寒跟上。雖然是小時候在瑞州住過,許多印象已經模糊,但走進一條通街掛滿紅色燈籠的巷道,李蒙感覺一股熱氣涌上頭頂。

“跟上。”趙洛懿回頭看李蒙和曲臨寒兩個落下一大截,站在人堆裡被擠得歪來歪去讓道,就是不跟上,只得返過去帶徒弟。

“怎麼又來這種地方。”李蒙不滿道。

“辦事。”趙洛懿不易察覺地帶了笑。

“你怎麼不說是來睡覺!全大秦的妓館都得給你留個房間。”顯然李蒙想起了上次在南邊,隨便一個小妓館,居然趙洛懿也認得鴇母,還有專屬的房間。

“以後都帶着你。”趙洛懿眉毛動了動。

“什麼叫帶着我,是帶着我的事兒嗎?”李蒙腮幫一鼓一鼓,被趙洛懿在背心一拍,恍然才意識到自己在幹嘛,彆扭道:“師父要幹啥,當徒弟的管不着。”

趙洛懿彎腰在他耳邊沉聲道:“當着那小子的面,給師父個臉。”

曲臨寒正抻着脖子在看,似乎好奇他們兩個在嘀咕什麼。

“好好學,十方樓入門第一堂課,教你怎麼吃花酒。”李蒙拽着曲臨寒,跟在趙洛懿身後,撲面就是一股胭脂香,李蒙回頭看,曲臨寒神情熏熏然,沒喝酒就像已經醉了。

想到這就是趙洛懿說的放鬆,李蒙撇嘴暗道,那就放鬆,你辦你的事,他辦他的事。

181.一八一38.三十八131.一三一184.一八四38.三十八107.一〇七129.一二九77.七十七64.六十四9.殺心46.四十六179.一七九155.一五五158.一五八165.一六五51.五十一187.走放羊(2)147.一四七71.七十一184.一八四50.五十93.九十三187.走放羊(2)37.玉鼠130.一三〇117.一一七138.一三八102.一〇二119.一一九182.一八二9.殺心1.寒江36.闇火139.一三九127.一二七188.走放羊(3)75.七十五36.闇火118.一一八146.一四六117.一一七30.出城103.一〇三3.舊傷58.五十八70.七〇63.六十三128.一二八24.遺書112.一一二5.萇楚168.一六八52.五十二159.一五九40.四〇129.一二九112.一一二161.一六一55.五十五3.舊傷74.七十四151.一五一73.七十三107.一〇七133.一三三136.一三六154.一五四180.一八〇178.一七八17.閒人153.一五三48.四十八132.一三二7.任務130.一三〇63.六十三140.一四〇18.蠱蟲24.遺書167.一六七36.闇火120.一二〇17.閒人127.一二七105.一〇五185.一八五20.喜歡141.一四一74.七十四102.一〇二150.一五〇108.一〇八98.九十八176.一七六154.一五四19.雨夜75.七十五46.四十六38.三十八168.一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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