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裡充滿了大大小小的爭奪,包括快樂與自由在內,都免不了一番拼鬥。---席慕容。
她認真盯着百里悅嵐的眼神從開始的驚喜到不可思議,然後變成歇斯底里的隱隱瘋狂。卜尋意漫不經心的把她舉動一一收進心底。在離開京城前,她曾抽空去瞧過她一次,未曾把她放在心上。
空氣不可思議的流動似乎都變緩慢了,氣壓低的讓人喘不過氣來。蔡軒眼神移動到百里悅嵐與人相握的手上便不在離開,本儒雅的面容漸漸扭曲。
卜尋意麪上噙着親切笑意,雙目彎起,神色冷冷瞧着那人希望破滅的神情,“他可曾對你許下白首約定?可曾對你說過非你不嫁?你今日過來,不過是手持一塊絹帕,就有恃無恐了嗎?”她不徐不緩的開口撩撥人性的黑暗,“女人可以變心,男人也可以。而且你有什麼值得他傾心不變呢?”尾音挑起,毫不掩飾的挑釁神情。
蔡軒啞口無言,漸不可聞的問了句,“嵐兒,難道你以前都是戲弄我的?還是真的已經變心?”
這要他怎麼回答?百里悅嵐輕皺眉頭瞪了眼身邊的卜尋意,本是責怪之意,可這看在別人眼中,那便成了害羞和緊張。緊張什麼?緊張新人的誤會嗎?
卜尋意笑意漸濃,喜歡他這無意的配合。似若無意的大拇指輕輕摩擦着百里悅嵐的手背,這可說是大膽的舉動。可惜百里悅嵐哪還有心思注意這些,一心就想着如何把眼前的人趕走,省得看到她就覺得吞了只蒼蠅般讓人覺得噁心。
那一夜,百里悅嵐看到的和聽到的,是這個女子的另一面,是脫下了虛僞儒雅外衣的瘋狂無恥一面。原以爲的彬彬有禮原來也不過是假象。他用力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回想。
“蔡姑娘,還是請回吧,你這般闖我百里府邸,就算是爲提親而來,也顯唐突與無理了,恕悅嵐不能招待姑娘。總管送客!”他揚起頭,面色沉靜如水,始終如一的展示自己應有的高傲。就算曾經喜歡錯了人,也不算丟臉,他沒有什麼好羞愧的。
“哈哈。”蔡軒忽然大笑了起來,然後慢慢變成冷笑。
本在後院的巫越族人有些因爲聽到動靜,便也好奇的過來湊熱鬧,卜尋意眼角瞥到來人,暗讚一聲,來的正好。
“童大師,你也在呢?”
童木一冷冷掃了眼卜尋意,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眼角連其他人都未瞟一眼就打算離開。
蔡軒在聽到童木一的名號後,神情一陣閃爍,不過很過的便強作鎮定,本結成奇怪形狀的手指舒緩開,握成拳收回身後。
“童大師,這麼快就離開嗎?難道不想見見蔡姑娘。對了,你還不知道蔡姑娘是誰吧,不過,我相信我只要稍微一提醒。你一定就知道了!”卜尋意語調低緩,如上好的緞子,滑過人的皮膚,流瀉進人心底,勾人心魄。
蔡軒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眼神警覺的盯着卜尋意 。
“嵐兒,我是一片真心,我不會放棄你的。我會再來的。”蔡軒心中有鬼,自是不敢多停留,見情形不好,留下話便快速離開。
卜尋意笑意不明的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恍若在說今天是晴天般,語氣平淡,在百里悅嵐耳邊低語道:“她還不配髒了我的手,或許有個人更願意親手殺了她。”
百里悅嵐微訝,睇了眼童木一,徐徐笑了起來,“你是如何知道的?”
卜尋意嗤笑的睨他眼 ,“那麼點破事稍微用點腦子分析下也就知道了。看你藏着掖着挺有意思的,所以我才懶得問。”
百里悅嵐爲何會中離魂咒,此咒是需要當事人配合的,他自己也說過,他當時爲了逃婚才選此下策,而施咒人則是他買回來留在他身邊的一個伺童。只不過以前沒有人知道那男子是巫越族人,可是到百里悅嵐完全陷入昏迷後,此人也不知所蹤。但是有留下紙條說想救百里公子,便要請出巫越族人。
以前百里悅嵐和蔡軒飲酒作詩時,那伺童也常陪在身邊,這一來二往要和蔡軒認識非常容易。卜尋意和童木一的一次交談中,知道她會來百里家完全是爲完成一個人的心願。可以說她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完成一個人的心願。而那個人是誰,其實也不難猜到。貫穿這一切的不外乎是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的傾心愛意。
而那個男子,據卜尋意推測,應該是不在這個世上了。而這一切和蔡軒肯定是脫不了干係,這也是百里悅嵐爲什麼會狠下心想要找她殺掉蔡軒的理由!
金碧輝煌的皇宮之內,最近氣氛十分緊張,年紀稍長的宮女伺僕都是人精兒,伺候主子比平日裡更是多添了幾分小心。
“寶蓮哥哥,桂君真的要回宮了?”名喚秋水的小童媚笑着詢問一旁端着食盒盈盈走過的男子。
被稱爲寶蓮的男子,略微側頭,聲音平淡,“雖然這事情最近傳的兇,不過這都不是我們該問的事情,我們做奴才的專心伺候好主子便是。”
“是,是,寶蓮哥哥教訓的是。”秋水長了張蘋果臉,就算是媚笑讓人看了也不討厭,甚至還有點討喜。且這宮裡僕人哪個不是上打探下詢問的,就爲了把第一消息報給自家主子。不過秋水這般來探他的話倒是讓寶蓮十分訝異,不論什麼結果和他主子都沒有什麼關係吧?想着寶蓮多睇了眼旁邊的秋水,只見他低垂着頭,可從側面正好能瞧見他神色中隱藏的不愉,但是當他從大管事手中接過紅絹袋子擡起頭時,臉上卻是笑的十分開心,直衝管事說謝謝。
秋水心中雖然爲自家主子不平,卻也沒有任何可以說話的分量,爲了不給自己主子多添麻煩,隱了自己憤恨厭惡的心情,恭維的朝大總管笑笑,捧着自己主子的月錢慢慢離開了。
寶蓮雖只掃了一眼,卻也明白怎麼回事。宮中本來就是如此的地方,主子得寵的,下面人便都拍馬溜鬚的哄着,主子不知道在哪個犄角圪旯裡發黴的,下面的便是能剝削點便剝削點,爲自己多攢一份。更別提秋水的主子,根本就是個被大家遺忘的人。
“主子,你這是在幹嗎?這活兒留着我來便是。”秋水一進院子便瞧見自家小主子正在清掃小花園,急匆匆加快了腳步。
半新的錦緞寶藍色袍子襯的聞聲回頭的男孩面龐十分乾淨秀氣,一雙眼睛異常靈動。“秋水,今日裡去可受了氣?”
秋水癟癟嘴,接過自家主子手中的笤帚,“受氣倒是沒有,不過這總管也越來越黑心了,真當主子不是主子了。”他內心哀嘆 ,這般陪着笑,那沒良心的還能拿捏什麼。
男孩約莫十歲左右的年齡,默默退了幾步站到一邊看着秋水幹活。視線停在秋水捲起的袖腕間,閃過幾絲與年齡不符的狠厲,說話的聲調卻是一貫的溫和好脾氣,“算了,秋水,我們在這兒也用不上那麼多月錢,不用和自己身體過不去。”
秋水知道自家主子這是在心疼他的傷,可是他纔不怕疼,他怕的是主子就這麼窩囊受氣,被一羣奴才們欺負。他一路走來 ,可謂是忍了一路,做了一路的心裡鬥爭 ,可畢竟他纔是個年華十五的半大孩子,心眼又直,跟了主子一年多,依舊沒有學會主子那般的雲淡風輕。“主子, 你好歹身體裡流的是皇家的血,他們怎麼能……”
“秋水。”聲音並未提高,可眉宇間那淡淡的皺摺卻讓秋水住了口。
“秋水,跟着我真是辛苦和委屈你了。”一聲淡淡的嘆息,除了息事寧人,他實在無能爲力,負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
“主子,你這是什麼話,秋水能跟着你,這纔是秋水的福氣。”秋水略有懊惱一時沒忍住又說了不該說的話,惹主子惆悵。他努力擠出笑,“主子,我瞧目前形式桂君回宮的可能性非常大呢!”這對主子來說應該是個好消息吧。
寶藍色裙裾被微風吹拂的輕輕飄揚了起來,如一朵在空中飄零的花。他擡眼睨着遠處流雲,默默在心中起誓道:他,蕭青雲,蕭字是祖宗給的姓,青雲乃爹孃所起,是希望他不被皇家所束,自由翱翔於青雲之上。他,定不辜負爹孃所願。
桂君就算能回來,只怕是自顧不暇,哪還有時間來記得他這個曾有幾面之緣的小小親王。蕭青雲不忍抹煞自己侍童心中的樂觀期翼,嘴角微微彎起,含笑不語。
翹起檐角下,飛出一雙築巢鳥兒,鳥鳴清悅猶帶着歡愉,和着遠處宮牆後的戲曲鑼鼓聲,更凸顯的他這個小小親王這裡的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