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出各種變故,卻沒有擾了百姓的生活,反而充實了他們的生活。如今這位女皇陛下,確實算得上是個好皇帝,曾下過命令,官兵辦差,一律不得擾民,除非有特殊情況。
郡王被劫,可算是特殊情況?當然算。不過李尤依然讓手下辦差輕易不要擾了普通百姓,因爲整件事情最開始就是她自己策劃的,遣了手底下比較得力的幾個人物封了幾家她覺得有嫌疑的客棧,封了家酒寮,該抓的抓,該關的關,無辜的百姓被查問過後大多都放了回去,但是各國隱藏在本地早被留意許久的探子乘着這個機會都被肅清了一遍。
“真是夭壽的賊人,連我國的榮平郡王都敢劫。”
“還好女皇陛下聖明,已查出那膽大賊人乃是那楚國之人,只可惜那楚國之人實乃狡猾,讓陛下派出的人自今都未能把郡王救回來,真不知道這郡王落在那些賊人之手要吃多少苦頭。”卜尋意把楚國推到了前面,女皇便順勢而行,把一切也都推到了楚國人頭上。如今楚國這般蔑視白泯國至上威嚴,青天白日之下劫了白泯國郡王,兩國聯姻的事情自然被壓下不提。
茶館之中侃侃而談大呼楚國賊人如何可惡的這位,眼神瞧着周圍百姓的神情,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而角落裡卻有一位客人微低下頭掩了他的不同於尋常百姓的激憤而是止不住的冷笑。
你道此人是誰?原來此人便是在楚國素來有智多星之稱謂的楚秋。楚是楚國的國姓,所以很明白的楚秋是皇室中人,且是男子之身。不過,可千萬不要小瞧了這位男子,否則後果會很嚴重。楚國雖小卻也不是那般好欺的,此事楚國雖然也有想過,可不是沒有下手嘛,如今不知道何人得了便宜,這會責任倒是都推到他楚國頭上了。此事可不是一件小事,很可能便引起兩國戰爭。白泯國若是以此事爲理由出戰楚國,只怕楚國想找支援國家都難。且此事目前據他觀察,東麟和西魏都十分有嫌疑。
他眼光流轉,突然看到街道上走過一抹熟悉的身影,眼神一沉,放在桌下膝蓋上的手握成拳,斂了眸中神色,留下幾個銅板便追隨那抹身影而去。不過纔跟了一小段距離便發現此人身後有不少跟蹤者,他怕引起別的跟蹤者的注意,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便停下了腳步,若普通百姓般詢問着街邊攤販的貨品。
童靈影面無表情猶如不知道後面有人跟蹤他般,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略顯冷硬,透露出了他的幾分不悅。爲了顯得馬三姐假扮的卜尋意更加有可信度,他只好每天都陪在馬三姐身旁,可是他十分想念尋意,今日本打算小心翼翼的去瞧尋意一面,按現在的情況看來打算只能作罷了。
十年是個不短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不懂人情世俗,不懂善惡,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長大、明白他生活在一個什麼世界中。且童靈影本就是十分聰慧並非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只不過在沒有遇到卜尋意之前,他只是個被巫越族錯誤教導的孩子,且他一直在過那般非人的生活,習慣了,便以爲生活本該那樣,便認了命。遇到了卜尋意,卜尋意給了他笑容,給了他關懷,會去在乎他的感受,讓他的心裡第一次生出了慾念,那便是一輩子跟在卜尋意身邊。被人利用,錯誤之下造成的錯誤,足夠他悔恨一輩子,足夠他恨那人,恨不得扒那人皮抽那人筋,第一次產生了恨,那般強烈的感情,差點毀掉他。小時候他便被教導不能有七情六慾,小時候他不明白爲什麼,但是爲了可以得到博得族裡人的一點點欣慰的微笑,他完全照做。但是直到他恨極時,才明白,他原來真的是惡靈。
手指劃過前額,想到人皮面具下卜尋意留下的傑作,心裡劃過一道暖流,嘴角緩和了下來。吉兒反覆警告他不可以愛上尋意,他不明白什麼是愛,他的心裡從頭到尾就只裝過尋意一人,若那便是愛,他的心裡已經刻上她的名字了,又如何抹去?他也沒有抹去的想法。那抹身影,牽動了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那是連吉兒也沒法給的。
他留意到那些跟蹤他的人,並非是一夥人,便不動聲色中製造混亂,讓那些人相撞,互相發現對方的蹤跡。然後面無表情的回去宅子,內心有點小小鬱悶的繼續陪着那個假冒的卜尋意。
馬三姐是最懂察言觀色之人,怎麼會不明白童靈影那點小心思,其實她有辦法讓他見卜尋意一面,不過她就是喜歡逗他,看他那張死人臉上每過一天便多增加一絲焦急擔憂之色,心裡便覺的有意思一分。
越明君擡頭把視線從京城防布圖上移到馬三姐臉上,“尋意比你想象的還要重視童靈影。”
“那又如何?”馬三姐挑起右眉笑道,“卜尋意從未打算過照顧他一輩子,那何不讓他早點放下對她的依賴。”
越明君眼神穿過馬三姐,看向坐在遠處猶如木偶一般沒有生命的童靈影,似乎從他知道童靈影開始,這個人便一直是尾隨在卜尋意身後的,以前只覺得此人過分安靜了些,這些時日的相處才明白,沒有卜尋意在身旁,那便不能用安靜來形容。是寂靜,甚至是死寂……
越明君收回眼神,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是童靈影,也不是尋意。”尋意心思難測,雖說喜愛南榮喚之,但是想來也不是那種有了愛情便拋棄一切的人。其實有童羈絆住她未必不好……
馬三姐自是知道越明君的意思,讓她不要多管閒事,她也明白她左右不了什麼,只是對這個傳說中的巫越族的惡靈好奇罷了。
“據說京師執金吾那抓了幾個西魏的探子。”越明君突然道出一句,卻也不多說,慢慢的把手中密信放在燭火上點燃,看着它們燒成灰燼。
“…哦。”馬三姐悠閒應了一句,懶洋洋的臥睡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白雲,不知道想些什麼,嘴角卻掛了一抹苦笑。
幾人各有所思,此處暫且不提。端看蕭青雲不着痕跡的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蕭青雲也不是和好糊弄的主,雖然表面上斯文淡雅,整個人瞧着如淺灘溪水,緩緩而流,溫和的沒有攻擊性。其實,這不過是表象,他忍耐性極強,爲了一個合適的時機可以一直沉穩的等下去,懂得隱忍,這樣的人才是做大事的人。
卜尋意在京城的一番動靜,蕭青雲暗中自是也幫忙不少,要不哪來如今這般安穩。不過蕭青雲可不是當初依賴着卜尋意的木瓜,可不會白白讓她差遣。卜尋意本也不是那般好說話的主,不過想到兩人莫名其妙的糾葛,想到兩人的情分,且自己還欠他一個諾言,便應下了等她安全離京後,把七部中的衣食部,京城的管理權給他。
蕭青雲雖然貴爲親王,卻無任何實權,女皇也只賞了處宅院和幾塊薄田給他,他這親王雖自己暗中建立了些勢力,不過,過的實乃委屈了些。若是蕭青雲真有本事,就是推翻了現任女皇自己要做皇帝,卜尋意也是不會反對的,端看個人本事,只要不把她牽扯進去,她絕對不會插手。所以兩人各取所需,合作的還算愉快。只是卜尋意行事這份灑脫、痛快,反倒是讓蕭青雲心中十分怨恨。
“你家公子真是不好伺候,看目前情況應該是不用嫁那女皇了,他不是該歡喜嗎?怎麼還陰沉着一張臉?”白漓跟在秋水身後一面不解的問着。
秋水大總管每天府裡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有時間搭理一個白癡妖怪,瞟他一眼,自顧自忙去了。白漓聽不到答案也不惱,只是亦步亦趨的跟在秋水身後。“你能不能不要每天跟在我身後轉?”白漓不惱,秋水倒是受不了這黏人的妖怪了。
“你當我願意啊。”白漓嘟着嘴巴十分委屈的小聲道,“你家公子性情不定,我哪敢靠近半分。”只有跟着秋水時才能放心的在蕭青雲身邊轉轉。虧他當初還以爲蕭青雲是個清雅斯文人,沒想到啊,沒想到,其實是個捉摸不定的壞脾氣傢伙。
秋水惡狠狠瞪他一眼,“你在胡言亂語小心我撕了你的嘴。”他從小伴着公子,倆人雖爲主僕,卻有兄弟之情分。他十分明白蕭青雲的處境,很多事都由不得他自己,甚至沒有多少自由,憐惜他雖然身份尊貴,卻過的如此苦。如今還爲一女子傷神,他卻無能爲力,就連安慰都苦於沒有言語。自家公子的婚姻哪是他自己能說了算的,不過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