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尋意等人被攔於寶梵寺外,如何解說均不得入內,小和尚態度堅決。
夜幕低沉,月明星稀,偶有幾聲鴉啼,一人一生魂一死靈?額,奇異的組合走在被綠樹環抱的山間小路上。卜尋意記得從這座山也能繞到無底洞所在之地。
既然不請我進去,我只好自己不請自來了。卜尋意勾着嘴角,輕輕一笑。趴在卜尋意背上的童靈影安靜的小睡,掛在卜尋意腰間的生魂卻態度跋扈的指責她半點不懂溫柔。
卜尋意悠閒淡然一笑,懶散的回答道,“你放心,不管我懂不懂溫柔都不會娶你。”
男子從玉佩中逸出,華服玉容,實乃上等姿色,眉宇間夾雜着諷刺的瞅着卜尋意,“就你?還不夠資格娶本公子。本公子將來要嫁的女子定當是舉世天下的女子。”
卜尋意眼見接近寺廟,爲了謹慎行事,冷冷撇了眼他,“你現在開始最好安靜點。”
“你當你是誰?你要本公子安靜,本公子就必須安靜?”他雙手叉腰瞪着卜尋意,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你的價值到底是多少,目前我並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一定稀罕。”卜尋意頓住腳步微笑的說道,“幫你不過是一時興起,如果你磨滅掉我最後一點耐心,或許你就會知道你現在是多麼的幸運。”她的笑容在月光下添了幾分邪魅,不似白日陽光下的那般純真無害。“你不過是個連自己名字都模糊的記不清楚的生魂,你只需記好你自己現在的身份便好。”
他含水的雙眸憤怒的瞪視着卜尋意,剛想發怒,發現卜尋意背上的童靈影不知道何時醒來,正睜着雙眸瞧着自己,那平淡無波的眸子裡似乎有一種力量,一種強大到讓他感覺到害怕的力量,讓他不自覺的屈服於這個孩子的注視之下,強壓下心中怒氣。冷冷的掃了眼卜尋意藏身回了玉佩。他必須要回家,否則百里一族只怕是要有滅頂之災。
卜尋意滿意的揚了揚眉,放眼掃視了遍周圍的情況,揹着童靈影身手敏捷的在小山坡上跳躍,一個縱身躍下一個高高的土坡,熟門熟路的向無底洞而去。
十年前的無底洞四周略爲空曠,從寺廟延伸過來的幽密小徑才顯露出雛形,十年後這附近還修建了一座名爲磐涅的雙重結構的小亭樓,此時還不見蹤影。這般錯落的時光,讓卜尋意內心嘆噓了一下,她不會在繼續倒退回遠古時代吧?
站在洞口,她深沉的看着無邊的黑暗,若有所思了一下,便毫不猶豫的揹着童靈影向裡面走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特製小型火把,點燃,照亮了黑暗的洞穴。
“姑娘,此洞乃本寺禁地,不能隨意亂闖。”安靜的夜晚,悄無聲息中突然冒出清冷的聲音,讓卜尋意的腳步一頓。
她轉過身,瞧着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洞口不遠處的一箇中年和尚。輕垂眼睫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揚起一抹淡笑。
中年和尚笑得雍容優雅,行了一禮,和緩道,“施主深夜在此,可是迷路了?請跟隨小僧而來。”
此人悄無聲息便出現在我跟前,想來身手不凡。卜尋意仔細搜索記憶中寶梵寺的各式人物,十年後並未見過此人。她笑問,“不知道這位大師法號?”
“小僧法號清越。”
清越?卜尋意微笑着瞧着他,並不往外走,“我來此處並不是想在寺廟中搗亂,只是我有非進這無底洞不可的理由,所以恕罪了。”此人不熟悉並不好攀關係,且這寺廟和尚一個比一個呆板,看來只好硬闖。
此人功力比卜尋意想象的還要高,幾個眨眼間,她就覺背後有人追來,風過耳,和尚已經從容的站在卜尋意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施主,此處乃佛家聖地,你冒然闖入只怕對你身邊的人都會不利。”他的眼睛淡定的視着卜尋意腰間的玉佩。
卜尋意把童靈影放下 ,讓他乖乖站在一旁,拿着特製火把。
“大師,實在抱歉,我今日既然來了,自然沒有白來一趟的道理,洞,我是必須要進的。”她先一步動了,身形極快的晃到和尚身邊。
清越和尚也不見如何動做,但是卜尋意每出一招都被他輕易化解,兩人拆了十來招,卜尋意心隨意動,把凌厲的招式一變換成了清慧大師教給她的五行八卦掌,先慢後快,虛虛實實。
清越眼中稍一凝滯,看似溫和實乃凌厲的掌風柔和了幾分,聲音平緩不見一絲激烈運動後的輕喘,“施主是如何學會這套拳法?”
“我告訴你,是清慧和尚所教,你可會信?”卜尋意右掌推出,化實爲虛,左手一勾依然是虛招,右腿攻向下盤。然後轉瞬間收回的右掌握成拳,一記長拳送出。
卜尋意原以爲這拳絕對不會落空,誰想清越身形快如閃電,晃到卜尋意身側躲過一拳。反出一招小擒拿,拿捏住了卜尋意。“施主若執意要進洞,那請單獨進去,小僧自會在外臨時代爲照顧施主的朋友。”
清越長身玉立,長得不說有多俊俏,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語氣柔和,目光坦然的看着卜尋意。
童靈影瞧着深邃的洞穴,感應到卜尋意的目光,側過頭看向她,聲音平淡輕緩,“我們在這裡等你。”他走到一塊大石頭旁,一屁股坐下,雙手抱着膝,稚嫩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平淡無波。
卜尋意從沒有爲童靈影做過太深的打算,救他,不過是順手,外加對他十分好奇,如今真要留下他嗎?她雖然沒有把握一定會穿回去,不過…一路走來,不都是打算順其自然嘛?
她與清越四目相對,未用語言,清越的那雙眸子中表達了千言萬語。她瀟灑的從清越身邊擦過,沒有停頓。
這一次她走的比較順利,不知道是否是信念太強,她很快便找到了她和木瓜打鬥時,她無意掉落下去的山洞,她站在洞口頭朝下探,隱隱的火光只能照亮一段短短的距離,洞中似乎有柔風吹出,拂在臉上,吹散了心浮氣躁。
上一次是意外掉落,這一次要自己抉擇,確實不易,卜尋意看着看不到底的洞穴,閉目凝神,在睜開時,眼底平淡,她瀟灑的縱身一躍,身子急速往下掉落。
嘭的一聲,濺起浪花朵朵。卜尋意本能的展開四肢在水中游了起來,她游到岸邊,抓住一塊凸出的岩石,環顧四周,忍不住低咒了一聲,原來她竟然掉進了水簾洞的那潭不知道哪裡來的水匯聚的大水池中。
她爬上岸去,看着水池中倒映出來的一身狼狽的自己,有無語凝噎之感,奶奶的,這到底是什麼人修建的破地方?
水池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一塊凹地,池中之水泛着夢幻般的淡淡綠色,十分美麗。
卜尋意擰着溼漉漉的頭髮,思量着目前的情形,看來十分有必要找年輕十歲的清慧大師一談。這個時候盪漾着波紋的水面出現了怪異的現象,波紋竟然向一個地方凝聚,十分有規則的泛出陣陣漣漪。
她的目光被池中景象吸引,仔細的瞅着,泛着綠色光澤的池水在漣漪慢慢漸息後,水面上出現了一副卜尋意熟悉的景象。
歐式純白的塔尖,尖頂上的石頭泛着耀眼的光澤,記憶中那一日的陽光十分明媚。
父親牽着被母親精心打扮過年僅十歲的她,走在被修剪的整齊漂亮的大花園中,她靜靜的欣賞着被修葺成各種形狀的樹木,心中有點緊張。
媽媽說,今天要見奶奶,要乖巧聽話。她看着眼前高貴的婦人,爲什麼卻感覺不到一點親人相見的喜悅呢。
“那個女人當年拿了一大筆錢走了,如今還敢回來,果然是厚顏無恥的女人。”貴婦人蹙着眉,冷冷撇了眼她,沒有半分和顏悅色,明顯的鄙夷。“這個孩子身上到底流着誰的血還不好說呢。”
十歲的卜尋意從父親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昂着頭毫不示弱的對視上那貴婦的眼睛,清亮的眸子中倒映出她尖刻的面容。
“媽媽,我是來告訴您,而不是徵求您意見的。”英俊挺拔的男子低頭掃了眼卜尋意,“她是我的女兒也是您的孫女,不管你成不承認,這是既定的事實!”男人的聲音低沉,平淡,卻有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他的手掌大而溫暖,牽着她的手,把她帶離了那個高貴婦人的房間,她回過頭,淡定的瞧了那女人一眼,這個人便是奶奶呢!
十歲那年的記憶,紛亂複雜,十歲她跟着母親從國外回來,回來的原因媽媽沒有說,但是她知道,母親是迫切渴望回來的。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那些叔叔們爲什麼教她的東西都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樣,但是見到那個男人時,她明白了。那個面容冷峻,雙目中含着威嚴的男子走到她面前,十分肯定的說,“你是尋意。我的女兒。”
他勾了勾嘴角,身上強大的威嚴感淡去幾分,“比我想象中還要出色幾分呢。”
十歲那年,她記得她是在和一羣大人們鬥智鬥勇中渡過的,她的媽媽只很不負責任的告訴她,“你的生活,你自己覺得怎麼過痛快,便怎麼過,你有權利選擇!”
扮天真,裝傻,賣乖,她偶爾會雙目蘊含着淚,在大大的漂亮的花園中游走,碰到每一個人都是兔子的神情,沒辦法,她討厭這個地方。她要逃離。可十分讓人無語的是她相依爲命的媽媽竟然沒有一絲不捨的把她拋在了這裡。而那個叫做父親的男人,眼中總是噙着一點笑意淡淡看着她,好似在看她如何表演,也不揭穿。
那些如流水般的記憶,有些卜尋意自己都記得不是十分清楚了,如今卻在這一潭泛着淡淡綠色的水池中,奔流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