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五年,天降暴雨,雨勢兇猛連下三天,清越鎮才修築好不久的堤壩又被大雨沖毀,百姓惶惶。女帝蕭望晴聽從大臣所願,命人吩咐護寶鐵衛取出天命珠,向上天祈願風調雨順。豈知,打開寶盒一看,哪還有天命珠的影子。女皇大怒!……
尚書大人最近實乃頭疼,真正的是左右爲難,家裡請來了幾尊大佛,可惜是拜不得,又怠慢不得,那個分寸真是不好拿捏。女皇曾交代下來,好生招待他們一行人,榮平郡主可是我國的鎮國郡主。只是女皇說那話時,嘴角輕勾,帶着冷笑。她肩膀上可就一個腦袋當然要小心的揣摩着女皇的真正聖意。可簫驀然又企是好得罪的?更別提這突然出現的南榮喚之背後有着一道上任女皇留下的聖旨做護身符,哪一個她都得罪不起啊。
“母親不必憂心。我等自聽命辦事就好。”柳熙冉垂首立於母親跟前,神色沉穩,語氣平淡道。
“哎。冉兒啊,你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老成穩重,辦事能力遊刃有餘,母親看在眼中十分欣慰,自是信任你的。只是這事,事關我國根基,一個不好,只怕引起戰火,母親想不擔心都不成啊。”尚書大人負手於身後,搖頭嘆息道。
“母親可是知道些什麼?”柳熙冉腦海中閃過南榮喚之那淡漠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有點急切的想知道更多的皇家秘密。這般奇怪的心態,她不願意深想。
尚書大人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肩膀,眸中精光一閃而過,語重心長道,“冉兒啊,那南榮喚之只怕是個禍害,別說他貌若天仙,就算真是那九重天外的神仙,你也沾染不得。”
柳熙冉垂下眼簾,“女兒自是明理,母親莫要擔心。”
“恩,那便好。冉兒下去吧。”尚書大人揮揮手,輕打了個哈欠,眼裡明顯的有睏乏之意,不願意多談。
尚書大人官場多年早已經修煉成精,在自己女兒面前也保留三分不願多談,並非有意欺瞞,只是有些事情知道了並非好事,且自家女兒自己明白,雖然爲人穩重,卻終究是過於稚嫩。
柳熙冉心思沉沉的出了母親的庭院,路過清風院時遠遠的便聽到歡聲笑語,忍不住好奇,便走近查看。
“你們這不是聯合起來欺負我嗎?惜,你可得幫我。”卜尋意聳聳肩膀,頭疼的看着手上剛剛摸中的字謎。
大夥兒聚在一起說找趣兒,剛開始是卜尋意提供的搖色子賭博,大家也都是小賭怡情,但是因爲一直都是卜尋意贏大家不幹了,說要換文雅的玩法。卜尋意自認還是有些文化底子,便也欣然同意,可誰知慘況……鬧到最後,她就像個文盲混在一羣才子中。哎!
“哼哼,你又猜不到,你自個兒說怎麼罰你吧。”南榮晴日笑的明朗,一掃剛纔的鬱悶心情。
南榮喚之站在卜尋意旁邊,眉目舒展,嘴角噙着笑,眼裡只裝着她一人。柳熙冉神色一暗,沒有進去與大家同歡樂,靜悄悄的又離開了。卜尋意眼尾不經意的掃過垂花門,但是很快又移開,“好吧,好吧,算我輸了,晚上請大家去京城最好的酒樓喝酒去,大家覺得可好?”
“柳公子,我們出去喝酒應該沒問題吧?”卜尋意揚眉笑問。
“只要大夥兒玩的開心別鬧出事,自是無礙的。尚書府邸是請各位來做客,並非是拘留各位的。”柳熙之一襲斜襟湖藍菱形紋的絹錦長袍,腰間繫了一條一指寬的銀白色繡奇獸的織帶,顯得身材更是挺拔修長,優雅而立,翩翩佳公子。
於是一行人很快便移駕京城的上京園大酒樓。柳熙之本是聰明人,自不會讓一對護衛路上跟着,惹人注目不說,還讓大家玩不盡心,心裡不爽快,只是請了幾個高手給駕車路上也好照應着。他心裡其實也十分好奇,今晚卜尋意會有什麼動作呢?他的這番安排,卜尋意等人自是比較滿意的。
尚書府邸門外這段時間早就埋伏下了各路探子,這邊卜尋意等人才出了尚書府,那邊探子便各自回去向自家主子報告消息去了。百里悅嵐自也是在尚書府邸外安插了探子的,他一收到消息便立即趕去了上京園。
上京園是京城第一酒樓,裝修貴氣中又透着書香味兒,連用餐的盤子碟子都講究的很,特別定製,上面刻畫的是名家的書法和畫作,華貴中又顯文化底蘊,高雅而不媚俗,自是有股清雅之風,怪不得被稱爲京城第一樓。
卜尋意等人被小二姐引上了二樓,衆人瞧晴日眼神兒一直停留在一樓搭起的圓臺上的舞蹈表演上,便選擇了二樓靠邊就坐。沉香、元春,等小童也都在旁邊的桌子上坐下,大家說好出來玩,便也不拘那些俗禮,玩得開心纔是。
昔日舊部,卜尋意回了京後,便不動聲色的發出了號召暗令,今日兒晴日想坐外面招人眼,正合她意。她眉眼噙着淡淡笑意,姿態慵懶的依靠着欄杆觀看下面的舞蹈,右手握着南榮喚之的手,不願意鬆開。南榮喚之神態安然,只是眼底的歡愉坐在一旁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他無心樓下的舞蹈,一直細緻的照顧卜尋意的飲食。他大概也只有和卜尋意在一起時,整個人纔不會讓人顯得那般疏遠冷淡。
“惜,你別隻顧着我,自己也多吃些。”卜尋意輕笑着,從容的幫着南榮喚之剔魚刺,兩人一副容情蜜意的樣子倒是羨煞旁人。
一樓表演臺上表演完了舞蹈換上了戲曲兒,音樂都是偏輕柔宜人的,不會顯得吵雜,對於四周射來的探尋眼光,卜尋意一概當作沒看見,自得其樂的幫南榮喚之剔着魚刺。
“我也要吃魚。”晴日小孩心性顧着臺下的熱鬧,把盤子往卜尋意麪前一推,理所當然的所求同等待遇。
卜尋意撇他一眼,倒沒有推拒他的要求,只是怎麼也有個先來後到,怎麼也要讓她照顧好她家惜後才能顧得上晴日。南榮喚之一向吃得極少又挑剔,卜尋意照顧着便吃得多些,這會兒他已經感覺有飽腹之感,便不願意在動筷,卜尋意如何哄都不行,最後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他才眉眼流轉着春意多吃了兩口,便說什麼都不動筷子了,只讓尋意自替晴日佈菜便是。
“第一次見着卜姑娘和南榮公子時沒覺得,今日兒才發現,你們倆人是極配的。”柳熙之淺淺的笑着,轉動着手中的酒杯,神情溫潤。但偏偏讓人猜不透他話中的真正意思,猜不透他的心。
“賣花,賣花……”京城街道上時常有走街串巷的賣花娘和賣花小童兒提着花籃叫賣,聲聲唱和傳進了酒樓二樓。
卜尋意別有深意的瞧了柳熙之一眼,便含了笑轉向童靈影道,“童,下面有賣花的,你平日裡不是最喜歡花兒嘛,今日裡可想要?我下去幫你買。”
童靈影擡起一張平凡無奇的臉,略顯死寂的眸瞳中閃出亮光,不急不緩的腔調中帶了一絲驚訝問道,“今日也可以收到花嗎?”
“你若是還喜歡那些花兒,自是可以的。”
童靈影開心的笑了起來,用力的點了點頭。
卜尋意扶着窗櫺,喚了聲樓下的賣花小童兒,便輕快的走下樓去,姿態隨性瀟灑。她淡眼掃過一樓探視她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底的妖孽光芒大盛,逼得大家都收回了視線。
“這些花兒我都要了,包括你手上的籃子一起。”卜尋意跨出上京園招呼小童過來,從袖兜中掏出一粒碎銀子,道,“明日兒在給我送一籃子花來尚書府邸。”
小童歡天喜地的接了銀子,“謝謝大人惠顧,明日我一定給大人摘最新鮮最好的花給大人送去。”小童長的眉目清秀,頗爲機靈的樣子。卜尋意笑笑,揮揮手讓他自去了。提着一籃子花轉身回了上京園。
她步履輕快的踏上臺階,每一步都走得平穩優雅,“各位也喜歡我手上的花兒?”出其不意的,她迴轉頭,笑得邪魅,“不過,可惜這花是不賣的。若是有本事,便自己過來搶。”一樓大廳的客人皆快速收回視線,似乎都很忙碌的樣子,但是他們手頭好像沒有什麼他們可忙的,那般裝模作樣的模樣倒是十分滑稽……
她是打算大鬧這裡嗎?柳熙之神色不動,只是認真的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注視着周朝的一舉一動。她眼波婉轉,低低一笑,收回眼神,不再理會身後人的各色表情,動作。
“妻主,妻主。”一道大喊,驚破了這詭異的安靜。一名面貌秀雅衣衫卻有些破舊的男子衝進了上京園,眼中含着無限深情直瞧着卜尋意,卜尋意本是連頭都沒有回的,怎奈這名衣衫破舊的男子卻無人攔着,直接衝上前去便扯住了她的衣袖,她回頭,眉頭輕擰了一下,嘴角勾起,嗓音低沉悅耳,卻讓人覺得心頭一顫,“公子是在喊我?”
男子不自覺的身子在她注視下一怔,不過很快便恢復驚喜模樣,“妻主,歷盡千辛我可終於找着你了。”那般驚喜的模樣倒不似裝的。
卜尋意揮開他的手,倚靠着樓梯欄杆,姿態輕佻的挑起他下巴,“模樣兒還算周正,不過我可不記得我啥時候娶過你。”
一樓大廳似乎有人想插話,不過被卜尋意冷冷的眼神掃過便都閉了嘴巴。男子說哭便哭,眼淚如水珠子般拼了命往下滾落,嘴巴里抽噎道,“妻主怎得這麼狠心,把我和孩子忘了,自你離家後我與孩子可是千里尋你,今日是上天保佑,我出來給孩子尋藥,正巧在門外瞧見你,咱孩子現今病重,就盼着能見他娘最後一面了。”
卜尋意瞟了眼門外,正好瞧見一身錦衣華服,裝扮的高貴盛氣凌人的百里悅嵐打門外進來,想來他應該是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的,他姿態飄逸的搖動着手中紙扇,秀眉挑起,一邊跨進門來,一邊道,“今日上京園裡倒是特別的熱鬧,這又是唱得哪出?”
“公子沒瞧出來嗎?是千里尋妻。”卜尋意坦然笑答,“只不過這公子連自家妻子都認不明白。”
“可不是有人攀了高枝,便打算棄了糟夫。”也不知道下面誰打頭說了句,然後便有不少人小聲嘀咕上。
卜尋意倒是不急不緩兒,神情泰然的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哎呀,這哥兒長的也不錯,他執意要當我夫,我也不介意多個男人暖牀,不過…”她神情危險的一眯,“我可不需要個腰間藏刀隨時會弒妻的男人來給我暖牀。”說着一隻手靈活的一翻扣住男子的手脈,男子神情大駭,“妻主誤會了,我腰間的匕首不過是做防身用的,我與孩子千里迢迢走來這京城,路上總有不太平的地方,還好有這匕首防身着,要不然我怕我和孩子早已經不知道埋骨何處,哪還能再見到妻主一面。”男子眼眶都紅了,瞧着如弱柳扶風般。
“你可懂得武功?”
“以前妻主在家時曾教過我幾招防身。”男子神情委屈的應道。
“好,那讓我來檢查下你功夫可退步了?”她可不懂得憐香惜玉,說打便真動手,只幾招就把男人踹下了樓,男子撞在桌子上緩住了去勢。衆人目瞪口呆的看着。
男子眼眶中含着淚水漣漣,嘶啞着嗓音道,“妻主以前便不喜歡我,被迫才娶了我,我能理解,所以今日妻主就算不管我,也要去看眼咱們的孩子啊,他如今還在驛站中等着我這爹爹找到他娘去見他最後一面呢!”
“我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有看個兒子需要我去看。”卜尋意冷冷一笑,淡眼掃過衆人,手指輕彈袍子,勾起臺階上的花籃便再懶得理會摔倒在地的男子。
“嘖,嘖,嘖,這位夫人好是狠心。”百里悅嵐一手環在胸前,一手瀟灑的搖動着手中紙扇。
“就是,就是,狠心的女人。”有人帶頭,自然有跟風好事的,想看熱鬧的。男子見有人幫他,更是嚶嚶的哭的大聲。那般想大聲哭卻用力壓制住的模樣倒是更惹人心憐。
卜尋意不耐煩的皺皺眉頭,眼神冷厲的掃了大家一眼,也不管其他人在說些什麼,徑直上了二樓,南榮晴日睜着大眼瞧着她,半響道了句,“形象,形象,卜尋意你如今可是我們南榮府的人了,你有責任保護南榮府的形象。”卜尋意忍不住嘴角抽動。
晴日一溜煙帶着他的小童沉香兩人跑下樓去了。沉香蹲在那公子身邊,“你還好吧,我家大夫人一向不懂得憐香惜玉,你沒事跑來招惹她幹什麼?”
“沉香,你問問他,是誰派他來污衊卜尋意的?真是好大的膽子。”沉香身姿筆挺的站立於一旁,面上掛着高雅而不疏遠極爲恰當的笑容。
柳熙之默默的喝着茶,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若是他家孩子生病,我幫去瞧瞧便是。”南榮喚之瞧着卜尋意說道。
童靈影抱着他的花籃笑得像個孩子般歡喜。反正就是沒有人問那個男人到底如何了,也沒人問卜尋意那個男人是否真的和她有關係。
南榮喚之空有一身醫術,卻不愛給人醫病,他自願提出去給那孩子看看,卜尋意自然不攔他。“柳大公子也在呢?柳大公子府上請的客人可真是好大的威風,連個男子都這般欺辱。”百里悅嵐步上樓來,眉眼挑起,冷冷的諷刺着。“就算是皇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這位夫人今天這般作爲,真是讓身爲男子的我看不下去,怎麼也要替那男子討個公道。”
卜尋意正想開口,南榮喚之覆上他的手,冰涼的掌心緊緊的貼着她的。“喚之自知尋意打傷那位公子實屬不對,但是那位公子身上佩刀,前來冒認我家妻主,只怕也心懷不軌。”他單薄的身型擋住了卜尋意泰半的身子。
“哼。”百里悅嵐冷冷一笑,“只怕真相如何,一切還是見了官大家在說吧。”
淡然不動的柳熙之放下茶杯,站了起來,“百里公子一向讓在下敬佩。”他不動聲色的擋在了南榮喚之和百里悅嵐中間,語態恭敬,微笑着說,“今日這事兒具體如何大家都不知道,目前最要緊的是那男子嘴裡的孩子,我們不妨先去看看那孩子,然後瞭解情況,到底如何,我相信就算樓下那位躺在地上的公子也是不願意送他口中的妻主去見官的。”
百里悅嵐嘴角譏諷的輕勾着,不過看了那男子一眼還是同意的點了點頭。
卜尋意眼角是一直掛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今夜烏雲遮月,星星稀朗,還好大街上繁華,各式風燈在夜風中招展,看好戲的人們目送着他們離去,也有不少探子慢慢自人羣中消失。
那名突然出現的男子到底是何方聖神派出來的?目地是何?卜尋意的身份至今是個秘密,或許那個男子真的跟她有關係,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