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身後跟着追月,他並沒有將追月束縛,而是就這麼任由她跟着,靜靜的走着。
“你偷什麼了?”無常回頭輕笑着看着追月。
追月擡眸看着他,不言語,目光呆滯,她還是覺得心口隱隱的疼。她舔了舔脣角,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狼狽。
無常見她臉上似乎帶着淚痕,也不言語,便沒再多問。祭起靈力,追月只覺得腳下被輕輕托起,隨即人已經在半空之中。轉眼間,便到了迦葉殿逆。
追月落下雲頭,看着眼前熟悉的龍柱,不經意間又想起那一抹緋色的衣裳朝自己而來的情形,心下黯然。
“盜竊,要責罰什麼?”追月伸手撫摸着身前的龍柱,仰頭看着直入雲天的柱子,神情悲愴。
“拶刑!”無常站在追月身後,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淡淡的說出兩個字。
追月回頭看着他,心中輕笑,隨即道:“開始吧!”便見她快步走到迦葉殿前,屈膝,重重一跪,脊背卻挺得直直的茶。
雲端,那個一身繁華的人,靜靜的看着。
無常走到追月眼前,看着她,隨即搖搖頭,一個擊掌,便見地字部執法弟子,從內殿而出,在追月身側站了兩排,全部都是勁裝打扮,露出半邊肩臂,手中皆拿着各種形態各異的刑具,目光狠利的看着眼前跪着的人。
只見一名黑壯的弟子,手裡拿着兩排夾棍,朝追月走來。見到無常,隨即低頭行禮,將夾棍奉上跟前。無常接過,隨即示意那名弟子下去。
追月擡頭,看到無常手裡的夾棍,並非竹木,乃是泛着金綠色光澤的玄鐵混金,上面細如牛毛的,還倒立着很多尖刺,鏈接這些玄鐵的,是一股股黑色的細繩,猶如髮絲。
“開始了?”無常低頭,面色凝重。
追月隨即點頭。將一雙肉呼呼的小手伸到空中,目光篤定的看着無常。或許,身上痛了,心裡便不會痛。追月將兩眼一閉,頓時感覺到手上一涼。無常將選鐵棍綁縛好,只見那兩股黑絲突然之間,猶如有了生命的靈蛇一般,飛快的往兩邊蔓延開去,不一會,便攀上迦葉殿門前兩側的巨型迦葉塑像。
無常一揮手,那兩股黑絲便開始往一側漸漸旋緊,追月感到手上的疼痛,卻死死咬住脣,沒有啃聲。她直直地倔強的跪着,額頭的汗珠碩大渾圓,顆顆滴落。不多時,她的嘴脣已被她咬出了血腥。額前的零落散發一根根貼着眉心,那輪金色的新月,在汗水的浸潤下,閃閃發光。
追月始終沒有發出一聲。她的手指已經被夾到深紫色,其中幾根玄鐵棍已經,已經死死卡進她指尖的肉裡,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無常轉頭看着殿前銅鼎內的信香,嫋嫋青煙,還有一段。他眉頭鎖了鎖,看着追月,只是在他轉眸那一瞬,瞥見雲頭那股若隱若現的靈力之光,心下冷哼。
追月跪在地上搖搖欲墜,她的眼前已經看不清迦葉殿的輪廓,只覺得天旋地轉,看到迦葉殿上方五彩斑斕的祥雲,朵朵朝自己漂浮而來……
看着追月倒地,蹲下看着追月的無常擡頭看了一眼空中。出雲顯現,淡淡的看着下面發生的事,片刻,一個轉身,消失不見。
”停……“無常擡手示意,隨即暗中一個靈力將銅鼎之中的信香吹熄,“來人,將她擡下去。”無常伸手招來身後的弟子。
“啓稟首座,幽雲前來。”一名弟子上前彙報。
無常轉身,看着半空中騰着翅膀的幽雲,隨即會意,揮手道:“將她交給幽雲。”
昏迷不醒的追月被一干人扶上幽雲的背,她趴在幽雲背上,眉目輕擰,垂在兩側的雙手,滴滴答答的鮮血不盡,將幽雲純白色的毛染紅一塊。幽雲一躍蹄,閃動着五彩翅膀,朝白玉宮飛去。
白玉宮裡,沁寒一臉無辜的看着書桌後面的出雲。只見妖冶嫵媚至極的眉眼,一刻不停的看着手裡的被靈力催動的筆,在身前的黃宣上寫着龍飛鳳舞的字。
沁寒轉過頭,輕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殿外。此刻,卻見幽雲踏進殿裡,低頭行禮道:“主!”
“如何?”出雲終於開了金口。
“已經送回殿裡,無性命之憂。”幽雲低着頭,一五一十的回答。
“你下去吧!好好守着禁地。”出雲仍舊在寫着字。
幽雲聞言,隨即轉身出殿而去,幻做雪猙獸形,往後山禁地而去。
沁寒看着幽雲去了,忍不住回頭向出雲道:“既然你料到如此,那打算下面怎麼辦?”
出雲不語,將手中的靈力狠狠一揮,只見那隻懸在紙面的筆,騰空畫出最後一筆,便靜靜地飛回筆架上。
“她父親的事,你調查的如何?”出雲擡眸看着沁寒,並未回答他,反而問起另外一件事。
“東麓國國君,四面楚歌,國祚不穩,他自己身中魔界的噬心忘憂,已經有將近十八年。”沁寒手裡,是傳回來的消息小卷軸,他輕輕的捏住,言罷,看着出雲。
“噬心忘憂?十八年?”出雲鳳眸緊縮,聞言,轉頭看着沁寒。沁寒見狀,脣角一撅,點點頭道:“魔界卻是下了血本,已經是第九重了。”
“一個凡人,如何需要魔界這般在意……”出雲,坐在榻上,目光冷冽,臉上看不出情緒。
“我看多半是因爲你這個活寶徒弟。”沁寒低頭,啜了口茶,一臉輕鬆的表情,好似什麼在他眼裡,都是無關痛癢的一般。
出雲側臉,看着他,等着他接下來的話語。沁寒見狀,得意一般站起來,從前襟又拿出一個暗一些顏色的小卷,打開,眯了一眼,又悄悄擡頭看了出雲一眼,輕聲讀到:“追月,東麓國太子,實則乃是帝姬,因出生前被國師預言爲妖孽,而險被滅口,後進虛無天尊保薦,乃是東麓國國祚根本,是護國之靈,而被國民所敬仰。”
“說重點。”出雲對着沁寒一揮手。沁寒手裡的小卷便被靈力所吸,脫手而去,落入出雲手裡。沁寒微微聳肩,繼續道:“東麓國帝姬出生之時,天空有暗黑色閃電雲,夾着紅色迷霧出現……”
“等等,你是說,追月的身份和魔界有關?”出雲打斷了沁寒的彙報。
“應該是!”沁寒篤定的回答。
“既然如此,魔界爲何會對她父親下手,難道她即便和魔界有關,卻難道卻是對魔界有……?出雲停止了猜測,站起身來,走到沁寒身邊,“還有什麼說?”
“暫時就這麼多!還有便是……”沁寒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要緊的。
“說!”出雲果斷一語。
“她和靈域鳳族有婚約!靈域鳳族,鳳玦,也就是東麓國太醫院正慕元,他的獨子慕笙,便是鳳族鳳啓。”沁寒一邊說一邊用眼神掃着出雲的神色,卻見出雲臉色微微變色。隨即出雲靜默片刻道:“她父親的噬心忘憂,還剩多少時日?”
“不出三月!”沁寒搖了搖頭。
出雲不再言語,坐在榻上,閉目養神,一手托腮,一手敲着自己的膝蓋。沁寒見他不說話,也不好退去,就只能靜靜的坐回去等着他。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出雲才緩緩開口道:“我這幾日帶她回去,噬心忘憂一解,我便回來。”
沁寒看着眼前的出雲,驚歎不已。這傢伙是幾時會在意這些繁雜的事情,難道他就是因爲這徒弟?這好像不像他。這個幾百年都可以不說不笑的傢伙,居然也有爲了別人考慮的時候。看來虛無說的偈言有幾分可信,拔出慧劍之人,果然影響力甚大。
“是,尊者,只是這……”沁寒考慮再三,還是想開口。
“你說!”出雲一貫簡潔冰冷。
“噬心忘憂恐怕只能靠天書解,那如今你帶追月回去,是否打算用……天書?”
“不!”出雲擡眸,語氣堅定,“但是你要讓魔界的人,以爲是這樣。”
沁寒頓時領悟,便對出雲施禮道:“是!我明白了。”
出雲看了看沁寒,便道:“我去看看,你自便吧!”說着便金光一騰,沒了蹤影,沁寒站在原地,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還在消化剛纔出雲的決定,看來這位是打算一箭雙鵰,既可以解了噬心忘憂,又將追月身後關於魔界的秘密關聯引出來。想到這裡,他不禁感嘆,恐怕也只有這位爲我獨尊,特立獨行的人,纔有膽識不用天書去解噬心忘憂。隨即他搖了搖頭,走進書桌,低頭看到桌上赫然寫着狂草的一個“靜”和“蠱”二字。
出雲落下腳步,站在偏殿門前,靜靜的盯着偏殿的門許久未曾動,他的眼裡的神情,風起雲涌。不多時,出雲還是一揮袖子,將偏殿的門震開。隨着門“吱呀”一聲,出雲便看到躺在榻上,滿臉汗水和血水的人。他站在殿外,定定的眯眼看着,最終還是輕嘆一聲,邁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