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靜寂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就在蘇紫瑤以爲蘇錦瑟不準備回答之時,蘇錦瑟開口了。
“什麼時候發現的?”沒有反駁,便是承認。
蘇紫瑤的心猛地一緊,難以置信的眼前狼狽不堪的女人,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爲什麼?就因爲我娘搶了本屬於你孃的位置?”
“就因爲?搶了我孃的位置,這個理由還不夠嗎?蘇紫瑤,你是嫡女,自然不知道所謂的嫡庶有別多麼的殘忍。我娘努力了一輩子,拼盡一切想要成爲蘇巖的正妻,就是因爲不想讓我步上她的後塵。庶女,從來就不被人放在眼裡,我娘是,我也是。而這一切全都拜你們母女所賜。”
蘇紫瑤忽然覺得自己的喉口有點發澀,就因爲這所謂的嫡庶尊卑,那個生她孕她,給了她第一份也是那個時候唯一一份溫暖的女人,就這麼白白的丟了一條性命。
蘇錦瑟吼完,看着蘇紫瑤愕然的眉眼,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滿眼的嘲諷:“不過說到底我會那麼對她,很大的一個原因還是因爲你。”
蘇紫瑤臉色微變,擡頭看向蘇錦瑟,蘇錦瑟揚了揚頭冷笑道:“一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帶着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賤種搶了我和我娘原本的尊榮,你說我能不恨得想殺了你們嗎?”
“你說什麼?”蘇紫瑤震驚的望着她。
“你不知道嗎?也是,你那個不要臉的娘怎麼可能對你說這種事情?”
“住嘴,不許詆譭我娘?”
“詆譭?怎麼,敢做難不成還不準人說?”蘇錦瑟盯着蘇紫瑤猝然沉下的臉色,笑得越發開心,“你知道爲什麼我和你長得特別相像嗎?不是因爲我們同父異母,我們根本就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因爲你根本就不是爹爹的孩子。我之所以和你長得像,是因爲你娘和我娘原就是有親緣關係的表姐妹。可惜這年頭親姐妹尚且能夠反目成仇,何況只是沾親帶故的表姐妹。當年我娘好心收留孤苦無依的你娘,卻不想竟然引狼入室!”
“你胡說,我娘纔不可能……”
“胡說?是啊,苗疆的人現在都死了,死無對證。不過就算如此,我還是要說,你娘那個賤人,大着個肚子還勾引有婦之夫,如果不是那個老色狼護着,早該被抓去浸豬籠,連同你這個小畜生也早該被丟到祭壇上去火燒示衆!”
“閉嘴,閉嘴……”蘇紫瑤雙眸一凜,掏出剛纔獄卒交給自己的鑰匙,一把扯開牢房的大門,抓起蘇錦瑟就是一巴掌。
蘇錦瑟砸牢房之中關了好幾日,身子本就虛弱,被蘇紫瑤這麼一扇,登時倒在了地上,額上乾涸的傷口也再次滲出血來。
饒是如此,她張狂的笑意卻絲毫不曾停止:“說不過就動手打人了?呵呵,再打也改變不了你娘下賤的事實,再打也改變不了你的身體裡面流着不乾不淨的血的事實。哈哈哈,說我穢亂後宮,生性淫賤,殊不知我這些可都是跟你娘學的,當年你娘可就是靠着這一招才進得蘇家。也就那個混蛋老色鬼還把你娘當成寶似的,明知道自己頭上的帽子比什麼都綠,還千方百計的將你娘迎進門,呸,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蘇紫瑤沉默的看了蘇錦瑟好一會才咬牙道:“我娘是被逼的吧。”
蘇錦瑟渾身一震,冷笑道:“是不是被逼的重要嗎?重要的是你娘明明懷着你還是義無返顧的進了蘇家的大門,明明不乾不淨卻還就那麼不知廉恥的搶了我孃的位置。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娘只差一步就能等成爲正室了,就因爲你娘橫插一腳,一切都毀了。憑什麼我生下來就要比你這個不知道是誰的種的小賤人低一等,憑什麼?”
蘇紫瑤看了一眼蘇錦瑟滿是怨毒的眉眼,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繼續問道:“當年,我孃的死是你親手做的?”
“沒錯,你娘自從生你難產之後,身子便一直不好,我就每天都趁着侍女熬藥的時候,在她的藥裡面多加了幾味苗疆特有的藥材。你們怎麼也想不到吧。你娘死後我本來還想對你下手的,可惜那個老色鬼一見你娘沒了,立馬對你變了臉色,直接把你丟到蠱王那邊任你自生自滅,讓我連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蘇錦瑟,那時候,你還不到八歲啊!”蘇紫瑤不敢置信的望着蘇錦瑟扭曲的側臉,眼中滿是錯愕。
懷疑是一回事,但猜測真的成爲了現實,蘇紫瑤還是不免爲蘇錦瑟的早熟以及心機的深沉唏噓。
“八歲怎麼了?我娘在我五歲的時候就死了,你知道她死之前有多痛苦嗎?形如枯槁,面色蠟黃,全然沒了年輕時的美貌。她在牀上硬撐着等了三天,三天的時間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都不曾來看過她一眼。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她才終於撐不住嚥了氣,兩隻眼睛直至斷了氣都還一直盯着院門的方向。那時候我守在她的身邊,對着她的屍體發誓,她和我這一輩子所受的委屈,終有一日我會幫着她一分不落的全都要回來,我要讓所有人全都跪在我的腳下,要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視我!”
“你瘋了。”蘇紫瑤望着已經有些癲狂的瘋魔的蘇錦瑟,蹙眉說道。
“瘋了?”蘇錦瑟麻木的笑了笑:“我掐死小公主那會,沈笑蘭也這麼說過我。是啊,我是瘋了,被你們逼瘋的,我只是想往上爬,爲什麼你們所有人都來擋我的路?”
“你若單純只是想要往上爬,自然沒有人會擋你的路?可你問問你自己,爲了往上爬你究竟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傷天害理?後宮哪一個女人手上沒幾條人命,你以爲柳若汐那個賤人有多清高嗎?她既然能夠坐在今天這個位置上,手上指不定染了多少人的鮮血,而且說我穢亂宮闈,她對你家那位的心思可不比你那府裡的任何一個姨娘少。這次我着了她的道,我無話可說,但你也別太得意,她對攝政王的那份心思,早晚都得禍害到你身上去。”
蘇紫瑤臉色一沉,就在蘇錦瑟以爲蘇紫瑤要發怒之時,卻見蘇紫瑤緩緩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你以爲這次你會輸的這麼慘都是柳若汐搗的鬼?你以爲少了笑蘭在宮中接應我便拿你沒有辦法了?”
蘇錦瑟臉上的笑意一僵,瞪大眼睛看向蘇紫瑤:“翠紋也是你的人?”
“不,翠紋不是我的人,是柳若汐的人。”蘇紫瑤湊近蘇錦瑟的耳邊輕聲低喃道,“我的人是雪雁。”
蘇錦瑟的臉一下子變了,尖叫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雪雁是我剛入宮就一直在我身邊伺候的,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翠紋不也是一開始就跟在你身邊的?該翻臉的時候還不是照樣跟你翻臉?”蘇紫瑤冷笑一聲,揮手將朝着她撲過來的蘇錦瑟帶翻,“忘記告訴你,孔肖也是我的人。”
這下子蘇錦瑟的臉色可謂是五彩紛呈了:“沈笑蘭,雪雁,孔肖,一夥的,你們都是一夥的,你一開始就算計我。”
“沒錯,我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你,從你進了王府以後,我在你身邊安插的探子就從來沒少過。你以爲我不知道?...
那次的混進殿裡準備敗壞我名節的那個侍衛是你派的嗎?你以爲你在府裡面所做的那些小動作我都不知道嗎?你以爲你處心積慮想要逃離王府的心思我都沒有發覺嗎?”
蘇紫瑤上前一步,朝着蘇錦瑟步步緊逼,看着她臉上不斷浮現出的錯愕,心中涌上了幾分痛快:“你以爲沒事王爺會爲一個自己不甚看重的姨娘懷孕便舉辦什麼勞什子的晚宴,你以爲沒有我的授意,誰會在你的人面前刻意提起王爺的死敵?你以爲……一切都是你以爲,從你踏進王府乃至踏出王府,你的所有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笑蘭跟着你入皇宮是我安排的,雪雁跟在你身邊也是我安排的,就連讓孔肖護着你的胎也是我安排的,因爲我早就知道你肚子裡面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家的孩子。”
“啊~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不聽,我不聽。”
蘇錦瑟崩潰般的捂住了耳朵,蘇紫瑤卻並不準備就這麼放過她,雙手緊握住她的手腕,強迫她望着自己得意的面容:“我偏要說,這些可都是我籌謀多時的勝利果實,我爲什麼不能說?你入宮是我安排的,因爲我要利用你轉移柳若汐那個賤人的注意力,讓你的小公主出生也是我安排的,因爲我早就知道她活不過週歲,你生下小公主之後,那些流言也是我放出去的,連同這一次,你會摔得這麼慘也全都是我的功勞!”
“你……賤人……我要殺了你!”蘇錦瑟深吸了口氣,胸膛劇烈起伏着,小臉漲得通紅,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蘇紫瑤,雙手死命掙扎想要往蘇紫瑤脖子上掐。
蘇紫瑤脣角上勾扭過蘇錦瑟的手,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直接把蘇錦瑟半邊的臉都扇得腫了起來:“剛纔那一巴掌是替我娘打的,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