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他!”蔣玢嬈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便要起身,差點從牀榻之上翻下來。
好在蔣文毓與明鵲搶先一步奔上前扶住她,才免了傷上加傷的後果。
“哥哥,你要爲我做主啊!”蔣玢嬈一見來人模樣,立刻低泣了起來,滿臉淚痕。
蔣文毓最看不得這唯一的妹妹受委屈,面露陰狠道:“放心,哥哥絕對不會讓你就這麼白白受了這委屈。”
柳若汐將目光從兄妹倆身手移到邊上的蘇紫瑤身上道:“王妃還有什麼活說的嗎?”
蘇紫瑤微怔,一臉驚詫的望着柳若汐:“太后這是什麼意思?紫瑤不明白。”
“還裝!”柳若汐一聲斷喝,桌上的茶盞應聲而出,直落在蘇紫瑤的身邊,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蘇紫瑤卻面色不改。
“太后的意思紫瑤當真不明白,還請太后明示。”
“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裝傻。賤人,你敢說地上跪着的那個人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柳若汐還未發作,被蔣文毓扶過來的蔣玢嬈已經高喊了起來。
話音一落,帳內頃刻響起了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原來這地上跪着的竟是攝政王妃的生身父親!攝政王妃的親生父親竟然在攝政王府當馬伕!
這兩個突然冒出的真相,讓在場的文武百官唏噓不已,看向蘇紫瑤的目光也瞬間變得詭異了起來。
蘇紫瑤掃了地上瑟瑟發抖,不敢發出半點聲息的男人,冷笑一聲,擡頭迎視着衆人異樣的眼神道:“你們幾個好像搞錯什麼了。紫瑤可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多了個親生父親。”
“蘇紫瑤,你還想狡辯?莫非你爲了脫罪,連親生爹爹都不要了?當真是卑鄙無恥,不孝不義!”蔣文毓也耐不住了,上前一步加入對蘇紫瑤的聲討中。
蘇紫瑤雙眸一凜,往三人面上掃過,讓三人能夠看清她眼中的寒意,爾後一字一頓的說道:“紫瑤曾是苗疆的聖女。”
“哼,苗疆聖女了不起啊,苗疆聖女就能不問親疏,不認爹孃?”蔣玢嬈冷哼一聲,嗤之以鼻的說道。
衆人都未反應過來,帳內另外的兩個苗疆之人卻都聽出了蘇紫瑤這話中隱藏的含義,兩人臉色同時一白。
蘇紫瑤沒有如衆人預料的那般慌亂失措或是惱羞成怒,反倒笑得更加開心了起來,盯着蔣玢嬈的眼睛低聲道:“蔣姐姐真聰明,沒錯,苗疆聖女就是可以不問親疏,不認爹孃。”
蔣玢嬈臉上的得意僵住,瞪大的眼睛之中滿是不敢置信,煞是滑稽。柳若汐的臉色也是一變。
“在苗疆,父母將女兒送入禁地,成爲苗疆聖女的那刻,女兒與父母的關係便徹底斷絕。苗疆聖女是作爲苗疆的支柱生存下來的標誌,非苗疆凡人所能染指。故而現在匍匐在各位腳下的這位所謂的我的父親……”蘇紫瑤冷笑一聲,“早已跟我沒有半分的干係。”
“你以爲我們會信你的胡言亂語?少天真了,別忘了當初是誰把你當成活祭品獻給王爺當玩物?現在你倒說你與他沒有半分關係,誰信!”蔣玢嬈被蘇紫瑤看得渾身發冷,卻不願就這麼認輸。
蘇紫瑤居高臨下的睨了趴伏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戲謔道:“看來蔣姐姐一點都不明白苗疆的習俗,在苗疆,聖女的地位高於一切。若是親人還妄圖與聖女保有聯繫,以求地位尊崇的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蘇紫瑤在衆人的注視下繞道蘇巖的面前,微笑着挑起對方的下巴,逼迫他將一直低垂的臉擡起。
“身爲族長,亦身爲曾經的親人,他當初爲了保全苗疆的利益,毫不猶豫的將我作爲祭品獻給他人,而今……他已得天譴。”
衆人全都往他們二人身上看去,卻在看清蘇巖容貌的一瞬,再次倒抽了一口冷氣。
青白如鬼的臉色,骨瘦如柴猶如骷髏一般的面目之上竟然生着一個個紫紅色,令人作嘔的孢子,實在是不堪入目。
“紫瑤不可能跟一個當初拋棄自己的人同流合污,更不可能違背苗疆的法則,與這人再行接觸禍延自身。”蘇紫瑤淡然的起身,抽出一方錦帕擦拭沾染灰塵的手指,轉身對臉色難看的柳若汐幾人道,“太后與蔣姐姐口口聲聲將矛頭指向紫瑤,當真令紫瑤寒心。縱然兩位認定圖謀不軌之人是這人的女兒,也不該懷疑到原本是苗疆聖女的我身上,而應該……懷疑到這人另一個親生女兒身上纔是。”
“什麼?”柳若汐一怔,其他人更是一頭霧水,紛紛詢問的看向蘇紫瑤。
“這裡怎麼可能還有一個這人的親生女兒,你不要轉移話題,矇騙我們!”
蘇紫瑤並沒有理會蔣玢嬈的叫囂,而是將目光默默移到躲在龍玄頤背後,臉色蒼白的蘇錦瑟身上。
若有所覺一般,蘇巖緩緩擡起頭來,正好對上蘇錦瑟驚惶到極點眼眸,臉色一變,下一瞬竟然跌跌撞撞衝着蘇錦瑟撲了過去。
邊上的侍衛都沒想到蘇巖會忽然撲過去,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蘇錦瑟更是在蘇紫瑤看過來那一瞬便驚覺不好,卻也沒想到蘇巖見到自己會不顧一切的衝過來,當即被嚇得躲到龍玄頤的身後,使得原本撲向她身上的蘇巖,直接撲到了龍玄頤的身上。
龍玄頤眼睜睜望着那佈滿血泡的臉逼近,驚慌的大叫:“護駕!護駕!”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慌忙奔上前解救皇帝,帳內頃刻間亂成了一鍋粥。
蘇紫瑤冷眼望着眼前的鬧劇,脣邊滿是冷嘲,轉身便想離開,卻被蔣文毓早一步攔住。
“放肆,讓你走了嗎?你當我們都是傻的嗎?這個地方是滄月,不是苗疆。以你一派胡言,就想矇蔽我們?想得美,今日你不只謀害我妹妹,還意圖刺殺皇上,致使皇上受驚。沒給所有人一個交代,你休想踏出這個帷帳一步。”
聞言,一直跟在蘇紫瑤身後一聲不響的素月雙眸微冷,剛想動手卻因着一道熟悉的冷笑而放棄。
“沒想到才離開一兩個時辰,本王竟錯失了這麼多的好戲。瑤兒怎麼矇蔽他們了?說來與本王聽聽。”龍誠璧磁性的聲音穿透整個帳篷,令喧鬧的內室一下子沉寂了下來。
“王爺!”蔣玢嬈最先反應過來,倒不是她有多精明,而是因爲身上的隱隱作痛。
腳下飛奔,連拖帶拽,直直便往蘇紫瑤身上撲去,邊跑還邊喊:“王爺,王妃意圖謀害臣妾,請王爺替我做主啊!”
龍誠璧淡定的望着那朝着自己撲來的女子,身子不着痕跡的往邊上一側,右手往身邊一推,直接將站在他身側的人推了出去。
“哎呦……”可憐龍軒逸正歡喜的看着好戲,一時不查就被身邊之人當成擋箭牌退了出去,只能抽搐着嘴角接住蔣玢嬈笑道:“三姨娘,小心!”
雙眸心虛的掠向蘇紫瑤的身後,心中變着法的詛咒那太沒義氣的某兄弟。
“怎麼回事?”龍誠璧沒有理會邊上的動靜,攬上蘇紫瑤的腰身詢問。
“蔣姐姐失足落馬,太后下令徹查,查出了個臣妾的生父,正拿臣妾發落呢。”蘇紫瑤簡單明瞭的講清了事情的始末,等待龍誠璧處理。
龍誠璧挑了挑眉:“本王怎麼不記得瑤兒有什麼生父了?”
蘇紫瑤一怔,莞爾一笑道:“臣妾也不記得有這麼回事,與他們分辨,他們卻沒有一人相信。”
龍誠璧低聲一笑:“不要緊,本王信便是。”
柳若汐望着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臉色鐵青,冷聲道:“王爺這是準備包庇於她?”
龍誠璧不在意的擡起頭道:“太后言重了,今日出事的人是本王府中的姨娘,您懷疑的又是本王王府的王妃,說到底,這不過是本王的家務事。”
“如此說來,倒是本宮多管閒事了。”柳若汐怒極反笑,雙眸險些冒出火來。
“太后又言重了,本王只是不希望太后因爲幫助本王處理家務事而降低了身份,本王的家務事還是交由本王與瑤兒處理爲好。”
“你……”柳若汐氣急,話還未說完,便被龍誠璧打斷。
“今日天色不早,秋闈已過,圍場中還有不少珍獸未捕。入夜此處只怕不安全,本王先行告退了。”說完也不管帳內衆人如何表示,攬着蘇紫瑤徑自往外走。
蔣文毓還想再攔,卻被龍誠璧一記冷眸看得遍體生寒,自覺讓出了道路。
蘇紫瑤挑釁般的掃了柳若汐一眼,乖乖地窩在龍誠璧懷中,由他帶出帳篷。至於後續的事情如何就不是她該管的了,蘇錦瑟和柳若汐這一次可該徹底槓上了,柳若汐這一次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柳若汐望着兩人同去的背影,險些咬碎一口銀牙,雙目赤紅,嘴中竟隱隱能夠嚐到血腥味。
“瑤兒剛纔所言,是真的?”兩人並排走出帳篷,龍誠璧忽然問道。
蘇紫瑤微怔,擡頭問道:“什麼?”
“苗疆聖女與天譴。”龍誠璧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蘇紫瑤心頭一跳,不自覺的垂下了頭,脣角含了幾分苦澀,悶聲應了一聲:“嗯,是真的。”
當年孃親剛過世不久,蘇巖便迫不及待將自己送入禁地成爲苗疆的聖女,至此與蘇巖再無半點親情可言。若非後來苗疆城陷,她根本不會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以爲龍誠璧又對自己生了疑隙,蘇紫瑤並不辯解,低頭不再言語。
許久,才聽得耳邊響起一聲微弱的嘆息,腰身上的手也猝然收緊了些。
“從今往後,我便是瑤兒唯一的親人。”
蘇紫瑤渾身一顫,默默抓緊龍誠璧胸前的衣物,脣角不自覺的緩緩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