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如嫁了程明輝, 直到順哥六個月仍是一個人在過,所以聽說他要回來也沒有多大的激動。不過,這說明西北的戰事完了, 不用再連年征戰了, 順哥兒也將會有父親的陪伴了。
且不說程明輝如何, 但一個婦人想要單獨在在世間活下去的確太難了, 況且她這麼喜歡順哥, 自然希望她有一個完整的童年。
說她自私也罷,總之她在這個異世就是個婦人,能有一個溫暖的家已經足夠了。
“府裡仍舊跟以前一樣閉門謝客, 只將這好消息告訴大老爺就行了,等到老爺入京咱們再着人去迎接。”西如吩咐道。
程慶生如今是翰林院的編修, 又趕上今上要修撰一部流芳千古的典籍, 是以很難出現在家裡頭。不過全府上下對這位大老也頗爲敬重。本朝有“非進士不入翰林, 非翰林不入內閣”的說法。更何況這位大老爺是一位文質彬彬的謙謙君子。
西如到達盛京已經四月有餘,每日卻只關上大門在家裡哄着順哥兒玩耍, 將所有拜訪者一律堵在了門外,不過卻將京城裡的概況打聽了一些。
她所處的這個朝代對女子的限制倒不是很嚴,只是門第觀念很重,朝廷政事多由五姓家族把持,像周家那種人完全是沾了和皇帝同姓的光, 後來認了同宗這才興旺了起來。不過比起那些百年士族, 還是差了太多——也難怪周老太爺寧願呆在張莊也不願來京城定居。
包括程明輝能夠封爲將軍, 也是皇權和士族間的較量。今上要抑制豪門, 這纔有了程明輝這個寒門庶士能夠成爲將軍。
爲了不給遠在邊繮的夫君惹麻煩上身, 西如纔開始閉門謝客。
如今遠在異地的丈夫打了勝仗回來了,於情於理她都要前去迎接。
這種迎接, 也不過就是遠遠的看上一眼,根本不可能說上一句話。
不過,看着有大姑娘小媳婦往自家夫君身上不住的扔鮮花和手絹,西如心裡很是大大臭美了一把——這個男人已經貼上了程月娘所有的標籤。
她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坐在家裡等他見過皇帝,抱着兒子等他回去品嚐她爲他做的接風晏了。
豈料,這一晚上程明輝並沒有回來,他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纔到家,不僅是他自己回來了,還帶回來兩個美人。這兩個美人舉止打扮皆是不俗,一舉一動皆是從容嫺靜,一看就知是從小接受過良好的教育。
“綺霞、攏翠,來,見過夫人。”程明輝見西如杏眼圓睜站在門口,一點也沒有讓開的意思,不由先開口道。
“夫君,大哥在這兒坐着呢。”西如指着屋內的程慶生道。
程明輝一愣,忙快步進了堂屋,“不知大哥在家等侯,還忘恕罪。”他嘴上這般講,內心卻在尋思,他怎麼變成我大哥了?
“那時候夫君走得一聲不響,草早淹沒了雙親的墳頭,多虧了大哥年年替夫君在二老面前盡孝。”西如說着,甚是感激的看了程慶生一眼。
程明輝忙又施了一禮,“謝謝大哥。”
月娘不僅把他少時偷偷離家的事翻了出來,又指出他爲了兩個不相干的女人,慢待了替自己盡孝的慶生,目的爲何?
唉,遇上這個女人,他就沒有佔過上風,不過今天確實是他禮屈,也只能罷了。
程明輝不出聲,這兩女人看不下去了。
“綺霞、攏翠拜見夫人。”
二人站着施了一禮,見西如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自己揀凳子坐了。她們是陛下賜給將軍的人,眼前這婦人不過是個莊子上來的小兒媳婦,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
“夫人,咱們的孩兒呢?”程明輝見西如對那兩女不聞不問,越發心虛。
“睡着了。”本來她是想抱着孩子一起在迎他的,直到聽說他還帶了兩個女人進府,才改變了主意,這會兒自然不想多跟他提孩子的事。
“那我先去看看。”他以爲他會理直氣壯,哪想一見到這個女人板着臉,他就有了想溜的衝動。
葡萄忙帶了程明輝去了肓嬰房。夫人對她有再造之恩,想當年她頭上的瘡,若不是遇到夫人,只怕……所以她是最希望他們和好的那個。
西如見程明輝一走,就瞟了一眼大大刺刺坐在那裡的二女,“你們,是萬花樓的還是怡紅院的?”
萬花樓和怡紅院皆是盛京有名的妓院,是以綺紅和攏翠聽了西如這話,氣不打一處來,馬上指着西如道:“我們皆是好人家的女兒,如今被陛下指定侍侯將軍,難道夫人敢抗指?”
“來人,撐嘴。”西如看也不看這二人。
白芷、芍藥兩個丫頭上前就給了二女一人兩個耳光。
二女怒視着西如道:“你憑什麼打我們,小心陛下休了你這有眼無珠的妒婦。”
白芷和芍藥這次不等西如吩咐,直接又是兩個耳光。
綺霞和攏翠已經被打蒙了,這下乖乖的站着不動了。
白芷上前,指着二女道:“你們是陛下送給將軍的有什麼了不起,我家夫人還是陛下親封的四品誥命夫人呢?你兩見了她禮行的不對也罷了,居然沒問話就搶在主子前面開口,夫人都沒跟你們計較了,你們居然還敢辱罵夫人,也不想想是誰給了你們的膽子。”
兩女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愕,沒想到這個童養媳身邊還有這樣的伶俐的丫頭。
“我們都是良家子,奴家姓魯,祖父魯有智,是光祿寺少卿,奴家姓張,家中雖沒官職,但也是自小居於京城,夫人怎拿萬花樓和怡紅院來跟我們做比較?這樣將置陛下的顏面於何處?”
西如冷冷一笑,“把老爺給請過來。”
這皇帝老兒自己好色也罷了,還明目張膽的給手下塞女人,真以爲我鄉下來的好欺負些?
兩女心下大安:你這潑婦還敢請將軍過來,等下就是哭着給我們賠罪也絕不饒你!
“將軍,才進門第一天,就被夫人打成這樣,我們以後還有何顏面。”兩女頭髮也散了,妝也花了,兩頰更是腫得高高的,哭得那叫可憐外加楚楚動人。
西如這才知道,哭,有時候都可以是一種表演。
“夫君?這兩人是陛下送的?”西如笑得風輕雲淡。
程明輝點了點頭。
確實是陛下送的,別人都要他不要,肯定是會得罪人,所以就帶了回來,找間房子給她們住就是了,又不會養不活。他就是擔心月娘會生氣,所以一進門先將這二女給推了出來。哪想月娘現在不僅生氣了,而且很生氣,他也不太敢說話了。
“陛下當時是怎麼說的?”西如笑眯眯的問二女。
“陛下說,我二人就送給將軍了。”二女傲慢的看西如一眼,哼!現在想說軟話也沒用了!
“來人,將她們送到停雲寺,再送上五千兩的香油錢。”西如說着,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停雲寺,官宦家的女眷犯了錯帶髮修行的地方。這個小媳婦,她憑什麼敢打了她們又把他們送到這樣的一個地方。
此言一出,不僅程明輝,連程慶生都愣住了。
屋子裡的僕奴卻只管執行命令,主母強勢,他們只聽命令行事即可。
“你這童養媳!敢抗旨!明天就讓你滿門抄斬!”綺霞再也忍不住了,不由破口大罵。
婆子們忙拿一塊抹布將她的嘴給堵了。
“陛下送來的人,咱們是不是得好好的敬着供着?”西如問程慶生道。
“這是自然,陛下喜歡二弟,才送佳人,月娘千萬不要辜負了陛下的好意。”程慶生勸道。
“她們送到咱家,是不是就要替咱府上分憂?”西如問程明輝。
程明輝自然也是點頭。
“所以我纔將她們送到停雲寺,天天替咱家爲陛下祈福,感念陛下的大恩大德。”說着她掩口一笑,“不然,夫君想怎麼樣?難道想將陛下的一番好意給沾污了?”
程慶生笑起來,“二弟,你是陛下的愛將,是三軍的表率,自然不能沾污了陛下的好意。”
程明輝忙道:“還是夫人考慮得周到,不然夫君將要成爲天下人的笑柄,謝夫人提醒。”
他本以爲,有了這事她會哭,會鬧,會打那二女出氣,只是沒想到,居然被她這樣化解了。
第二天一早,張家和魯家就以藐視陛下,抗旨不遵把程家給告了。
程慶生和程明輝自是把西如那番話又重問了魯家和張家,就是皇帝知道了這件事,也挑不出程府的錯
不過,整個盛京都開始傳:程明輝家有個童養媳出身的妒婦。
程明輝特意將這話學給西如聽。
西如置之一笑,“對啊,我已經結了婚,又不怕嫁不出去,要那麼好的名聲做什麼?”
這個囂張的女人,就不怕他休了她嗎?
不過,他還真沒想過要休她,並且每天都在想她,可是爲那兩個女人的事,他已經好些天沒碰過她了。
他甚至沒想過對她用強。沒仗打了,他就什麼也不是,不如拿馴服她當樂趣吧。
“夫人,順哥是男孩子,將來要帶兵打仗,統領三軍,你怎地天天抱着他,還天天喂他奶吃?他不是有奶孃嗎?”程明輝問的正氣稟然,事實上不過是想爭寵罷了。
西如瞟他一眼,“他爹只會打仗,她娘在家裡又當爹又當娘,自然要多疼他一些。”
程明輝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他爹也想疼他一下。”
這種事,西如自是不好阻攔,只得將孩子給了他,又告訴他要怎麼抱孩子才舒服。
程明輝抱不到一刻鐘,又把孩子交給了奶孃。
回來偷偷的拉了西如進房,“你只管孩子,不管孩子他爹嗎?”
“孩子他爹,是大將軍!有陛下管呢。”西如沒好氣的道。
“你看孩子他爹多難受。”他直接將她的小手放在了那早已經硬挺的玉柱上。
西如啐他一口,轉身出去了,卻聽門外有人尖聲尖氣的扯着嗓子,“聖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