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望着他們,洛婭的心中氾濫起一陣漣漪,最終顧影自憐地搖了搖頭。
“怎麼覺得……有些羨慕呢?”
而洛嵐輕輕撫摸洛婭單薄的肩膀,悠然嘆息了一聲,亞莉莎也靠了過來“你還有我們呢!”
“我沒事……沒事的!”洛婭回頭道,將心中隱晦的情感埋藏在心底。
她再次擡頭望着遠處相擁而泣地路西法與歐若拉,一股苦澀閒愁的滋味涌上心頭,實際上他們並不瞭解路西法,即使世人都將他當作災厄的惡魔來看待,那也充滿了狹隘。
沒有人是純粹的惡,也沒有人生來便是惡的,他們大多都是受到環境的因素,世俗的影響從而喪失他們所珍視的事物,惡並不是來源於心中,而是多方面的逼迫而導致他們去執行惡業,事與願違的去作出自己完全相反的行爲模式,而惡的連鎖自然也牽引來更多的惡業。
當久而久之,這種行爲轉化成了習慣,他們便會自稱自己爲惡,即使厭惡這種自欺欺人的感覺,卻也依戀上了它們,習慣於將自身浸染成罪惡,他們更加煩躁不安,在強行扮演者這一角色,排斥所有的善行,貫徹所有的孤獨,即使不爲理解,也不爲辯解,既然選擇了惡業,那就要一直走下去。
當曾經有人說過,是那過於慘痛的經歷改變了自己,由此墮入了地獄,塵世的迷惘他們更加憎惡着世人,同時也被世人所憎惡,即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而一切的因果循環的報業終將會到來,慾望在心底紮根,不斷地去掠奪、殺戮,他自漸形穢地拋棄了自己。
由此怨天尤人的爲達成心底那含糊不清的慾望而去摧毀一切,即使在重複錯誤也無法停手,像泥垢纏繞着他的身體卻又越陷越深,他比任何人都痛恨被玷污的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擺脫這一切,他比任何人都要恐懼與絕望,於是,他在泥垢中瘋狂掙扎,渴望着被人救贖。
但惡總是在最接近善的地方,光明也總是與黑暗相對,他從泥垢中爬出,找到了照亮自己的光。
洛婭輕聲呢喃着,思緒漸漸停止,她仰着頭,面對着天邊淡淡的曙光,那混雜着苦澀,無奈,堅定的微笑在他的嘴角悄然綻放,而一絲黯然浸透了她的眼底,她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細語。
“有沒有人……來救贖我呢?”
洛婭的眼眶一緊,那深深淺淺的顏色帶着某種嘲諷的氣息在微笑,她的瞳孔中兩顆淡金色的寶石開始發亮,像罩上層晶瑩的玻璃,睫毛接連地動了幾下,最終,淚水掙扎着涌出了眼眶。
她忍不住地哽咽,全身輕微地顫抖,久久未流的眼淚,像小溪似的奔瀉而下。
“……洛……洛婭!?”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她,如果是過去的洛婭不管多麼悲傷都不會在人前流淚,而眼前的洛婭帶着一絲曖昧不清的情緒,不明白她爲了什麼而哭泣,那種感傷的氛圍也帶動着他們的情緒,沉默地低下了頭。
洛嵐張了張嘴,神色複雜地咬着嘴脣,將準備要說出的話掐死在喉嚨中,他張開手從背後緊緊抱住洛婭,輕輕撫摸着她柔軟的銀髮,並把嘴湊到洛婭耳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自己承擔!”
洛婭面色深沉地點了點頭,他着急用手擦乾了眼淚,並清了清嗓子。
“好了,我們過去吧!”
他們趕到歐若拉與路西法的身邊,只見兩人溼潤的眼裡依然殘留着一絲淚水,而看到洛婭來了後也慌忙擦着臉龐,歐若拉欣然一笑,而路西法鬆懈的神經再次緊繃了起來。
“別激動,反正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你跟歐若拉重逢,我也不會煞風景到做出再次拆散你們的行爲,畢竟真正痛苦的人是歐若拉,給我好好感恩這位唯一愛着你的母親吧!!”
“不過……”洛婭的聲音忽然變得凜冽,他慢慢走進路西法“這些事暫且放到一邊,我們最後來處理下你的問題,我剛纔說過……你罪大惡極,爲了恢復原力而殘忍濫殺無辜,並且四處散播惡魔肆虐這座阿斯特拉星,你不知道因爲你的緣故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所以……就算歐若拉慷慨原諒了你,我也沒辦法……原諒你!!”
屏息注視着洛婭散發出了冷冽殺氣,他低聲問道:“你想要……做什麼?”
洛婭伸出手,蒼茫的金色光輝覆蓋在掌間,無形中帶給他極大的壓迫。
她故意恐嚇道:“我要……懲罰你,泯滅靈魂之類的,又或者再關你個幾千萬年?!”
“不要!!”歐若拉慌忙擋在路西法面前,用一副懇求的目光緊緊望着洛婭,並不停地搖着頭。
“放心吧,我不會殺了他,不過……是比這更殘酷的方式!”洛婭仰起頭,眼角擠出一絲猙獰,漠然看着他“懲罰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剝奪他最引以爲傲的東西,所以……!”
洛婭擡手一壓,令人心悸的金光凝結成大量奇異的文字鑽進了路西法的身體,宛如形態特異的紋路蔓延在他的臉頰和四肢,最後又不斷收縮,僅僅在他額頭上留下了方形的金色印記。
路西法表情痛苦拉扯着臉龐鬆弛的肌肉,不協調的感覺在身體裡流動,四肢就好像失去了氣力地再次癱坐在地上,變得無比僵硬,連擡下手指這樣的動作都令他無比疲憊。
“我給你身體上植入了天元咒印!”洛婭收回了手,靜靜說道:“放心,它不會對你造成任何損害,只會封鎖你全身的原力,一般狀態下他不會發動,但是隻要你試圖凝聚原力,我保證……不需要半分鐘的時間就能讓你化成飛灰,而且憑你是解不開的,確切說,這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夠解開!”
亞莉莎默默細語:“也就是說,剝奪了他的原力,現在的他就相當於普通人?”
“不!!”路西法扯着喉嚨憤怒地咆哮“你與其這樣做,你還不如殺了我!!”
“你覺得這樣很屈辱嗎?……不,這甚至還算不上是懲罰,我的意願是讓你去贖罪,你過去曾殺害了多少生命你就要去拯救相同數量的生命,只要你能做到,天元咒印就會立刻消失!”
“你讓我去救人……不,這不可能!!”
“做不到嗎?那就讓天元咒印伴隨你一生吧,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而這就是你的代價,即使你改邪歸正,曾經的報業依然不會消失,給我好好記清楚吧!”說完,洛婭揮了揮手,強烈的睏意忽然席捲了路西法的大腦,視線逐漸變得朦朧,竭力地眨了幾下眼睛後,便陷入了昏迷。
歐若拉慌忙接住昏迷的路西法,他渾身閃爍着微弱的光芒,最終像耗盡全部力量,那頭純白的髮色變回了黑色,他的臉龐與四肢也逐漸變得嬌嫩,縮小成了十三四歲的少年的體型。
“路西法……路西菲爾!”歐若拉激動地喊着他的名字,眼前的他的相貌帶給他強烈的感觸,簡直就像與三千年前離開路西菲爾最後的記憶中的容貌極爲相似。
“結束了,作爲撒旦、作爲路西法的人生結束了,以後還是重新做迴路西菲爾吧!”
說到這裡,洛婭忍不住感慨起來了,作爲路西法的恩怨終於宣告結束,告別過去,迎向未來,而就像剛纔所說的,沒有人是純粹的惡,也沒有人生來便是惡的,他們生來都是一個個美麗善良的天使,大多都是受到環境的因素,世俗的影響從而喪失他們所珍視的事物,最終變成了惡魔。
路西菲爾的命運很悲慘,在沒有接受過正當教育,維持着充滿純真而幼稚的心靈,經歷過背叛才導致了墮落,如此可悲可嘆,我們可以去痛恨他,但卻沒有任何理由去責怪他,這是一個人生來即會犯下的錯,所以,他並不是冷血的惡魔,而是一個充滿悔恨想要飛往天堂的天使。
而是天使還是惡魔都在一線間,其實路西法從很久以前就懂得了這個道理,但他沒有去反抗這一切,而是臣服於他的命運,癡心於他所扮演的角色,他痛恨着自己所犯下的孽已經無路可退,而面對着那唯一深愛着他的母親,他更不能容忍自己的邪穢再去污染那聖潔美好的東西。
洛婭笑了,實際上他從來都沒有仇視過路西法,雖然他的行爲令她無法原諒,但是洛婭明白路西法一直都是個很可憐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卻又強迫自己在罪惡的道路上漸行漸遠,所以,在333年前,她就想要拯救路西法,但是真正能拯救他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歐若拉。
抹着溼潤的淚眼,歐若拉將幼小的路西法溫柔地抱在懷裡,並激動望着洛婭。
“謝謝你,我……!”
洛婭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不需要跟我道謝,因爲你是我的……!”
歐若拉立刻豎起了耳朵“你的什麼?”
“……算了,沒什麼……總之,走啦!”洛婭那像筆描的美麗的臉龐上,泛起了羞澀的紅暈,她鼓着兩腮,猶如怯怯的少女模樣,充滿了那股楚楚動人的韻致。
她匆忙朝向其他人走去,而歐若拉露出淡淡的微笑,緊跟在她的身後。
“這樣就……結束了!”亞瑟神情恍惚地說道,到現在他的意識都還有些迷離不清,簡直像大夢方醒,而夢中的一切還在眼簾環繞,這場路西法造就了災難結束了,竟然是以輕描淡寫的方式瞬間瓦解。
“終於圓滿結束了嗎?”艾伊娜顫顫巍巍地捏着手掌,她的心臟依然呯呯直跳,她的心情沒辦法平復,彷彿火焰在體內燃燒,渾身充滿了亢奮的情緒。
災難終於結束了,但是以結果而論卻稱不上圓滿,在這場長達七年的災難中,他們失去了太多無法挽回的東西,文明全面停滯,秩序大面積癱瘓,人口大量削減,充滿了恐懼與不安,而一些商人更是趁着災難以謀取暴利,即使是最後,路西法也不是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擊敗的。
格雷和亞瑟相視一眼,感到深深的無力,對於整個世界而言,他們只是弱小的石子,能夠輕易毀滅他們的人大有人在,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那些擁有高超實力的強者。
“對了,還沒有完全結束!”格雷咬着牙,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喊道:“惡魔還沒有完全被消滅,雖然討伐的途中消滅的很多惡魔,但也有很多像布魯斯山時的那些由動植物轉換而成的惡魔,還有當時的……天穹巨獸,如果他再次出沒的話……”
身旁的洛嵐立刻暼了他們一眼“別給我任意添加工作,這種小事自己去解決啦!”
“小事?”亞瑟微微一怔“可是如果不解決的話又會有很多人無辜犧牲!”
“對我來說……就是小事,我可沒無聊到想要去拯救他人的地步?”
洛嵐不客氣地冷笑,而緊接着,洛婭忽然開口“你就幫幫他們吧!”
“沒問題!”
洛嵐立刻迴應,毫無任何拒絕的語氣,其答應地如此之快甚至令格雷他們一陣汗顏。
“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洛嵐威脅道,然後擡起頭,一臉雲淡風輕地望着天空,忽然,一道龍吟聲響徹天地,只見翻滾涌動的雲層裡忽然傳來極爲龐大的威壓,巨大的陰影從雲層中滲出,黑暗開始佔據整片天空。
龐然大物深入淺出,兩隻閃爍着驚人光芒的紫色巨眼,一對佈滿了漆黑鱗片巨翼不斷拍打着,鋼鐵般的巨尾瘋狂搖曳着,以及令人畏懼的利爪與獠牙,最終,龍型穿界獸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而猙獰巨口中緊咬着牙一隻類似於巨大白色鯨魚的不明生物。
“貝納勒斯?”洛婭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艾蘭也震驚地大叫了起來“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啊?”
“哼,這是我的寵物,貝納勒斯,我讓它一直在星球外圍遊蕩呢!”洛嵐揮了揮手,然後神色威嚴地喊道:“那麼……貝納勒斯,聽我號令,清除位於阿斯特拉星的所有惡魔!!”
話音剛落,貝納勒斯便揮動着巨翼便遠方飛去,狂風巨浪拍打着空氣,不久便聽到一陣陣慘烈的轟鳴聲震動着大地。
匆忙伸手擋住從遠處吹來的氣流,格雷、亞瑟和艾伊娜轉頭相視,擠着眼角早已經乾澀的淚水,紛紛流露出欣然的微笑。
“太……太好了,終於……終於一切都……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