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參與襲擊行動的留學生中,有兩三人在第一次的供述裡就提到過這樣的一個細節:魯姜在襲擊前曾單獨叮囑他們:如果遇到這樣的一個女人,不要傷害她,讓她逃走就是。
魯姜不但向留學生們描述了那個女人的長相,還給他們看了照片。
這是個非常有意思的情節,至少有兩處違背魯姜做事的常理:第一是魯姜一向提倡無差別攻擊,是《超限戰》的忠實擁護者,但是對這個女人卻網開一面了;第二,可能魯姜也覺得這麼做有悖自己提出的無差別攻擊原則,所以並沒有在任何公開場合對留學生們提及此事,而是下來後分別私下就行了拜託;
馮楠覺得這一點就算不是個突破口,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於是就放下餛飩碗,找了幾個關鍵詞,對所有留學生的供述進行了檢索,結果發現幾乎所有的留學生在供述裡都提到過這個情節,只是提到這個情節的供述時間不同而已,有的留學生在警方第一次供述的時候就說了,有的是在第二次,或者第三次供述的時候才提到這一點。
檢索完畢,馮楠擡頭對韋浩文說:“浩文,柳寧是什麼人?”
韋浩文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反問:“你也發現了?”
馮楠不太高興地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發現問題說出來就好了嘛,幹嘛還得我自己一句一句的看?裝B。”
韋浩文說:“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還有人和我的推測一樣。”
馮楠說:“我可沒什麼推測,我就是覺得這一點比較奇怪。這個魯姜是個做事很有邏輯性的瘋子,但顯然對柳寧這個女人另眼相待,這個柳寧多半是她的戀人,或者說是前女友吧,反正他對她還未斷吶。”
韋浩文點頭說:“是啊,但是這種瘋子同時也有個瘋病,就是從來不肯承認自己錯了,一旦做的事出了岔子,總是能找出別人的錯處來。”
馮楠說:“這個柳寧現在在哪裡?”
韋浩文說:“爆炸發生的時候,柳寧和她的上司正在塔搏機構談生意,他們的房間離炸點比較近,柳寧和她的上司,還有一個塔搏外交官都受了傷。不得不說魯姜在那些留學生中還是有威望的,發起突襲的時候,留學生們衝進了那個房間,殺死了她的上司和塔搏外交官,獨獨放過了她,不過她也給嚇的夠嗆,躲在房間裡一直到警方攻陷那裡才獲救,因爲失血過多和驚嚇,到目前爲止,警方還沒有向她做詢問。”
馮楠對韋浩文說:“那我們還等什麼?立刻提高柳寧的安保等級,這裡頭有事兒,說不定要出事兒。”
韋浩文說:“第二醫院的安保現在有兩層警衛啊,都是正式警察,配槍上崗的……你真覺得柳寧會有危險?魯姜可是在最後關頭都讓不要傷害她的啊,這也能有問題?”
馮楠站起來說:“趕緊打電話,虧你還是個老特務呢,別用正常人的思維去套瘋子的思維好不?魯姜現在走投無路,肯定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而且就說你吧,你恨不恨曾經拋棄過你的前女友?如果你有這麼個前女友的話。”
韋浩文想了幾秒鐘,伸手就去抓電話,但是手還沒拿到電話,電話就先響了,韋浩文趕緊拿起來說:“韋浩文。”
電話那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但肯定不是好消息,因爲馮楠看着他的臉色就變了。
“行,我馬上到。”韋浩文掛斷電話對馮楠說:“你是對的兄弟,我有點優柔掛斷——醫院被襲擊了。”
馮楠沒說話,從桌上抓起手機就往門外走,韋浩文也隨之跟了上去。
福特納外交機構離第二人民醫院不遠,十分鐘的車程就到了,一下車,馮楠就看見警車已經把醫院圍了一個水泄不通,韋浩文找到現場指揮官問了情況,原來是剛纔觸發了火警,有人趁亂劫走了一個病人,並且偷走了一輛救護車。而被接走的人正是柳寧。
“就是這些。”警察遞過一些殘骸來,韋浩文示意端給馮楠看,馮楠一看是幾個破礦泉水瓶子和一些渣子,那些礦泉水瓶子顯然是從裡面往外炸開的。他忍不住發出冷笑。
韋浩文問:“什麼情況。”
馮楠說:“嚇唬小孩子的玩意兒,屬於無殺傷力的威懾應用武器。簡單的說就是乾燥劑加入發煙劑,用礦泉水瓶子做的***,爆炸聲音很大,很嚇人。”
韋浩文也嘆道:“都是超市就能買到的東西啊。”
這時過來一個穿西裝的傢伙,對着韋浩文耳語了兩句,韋浩文又對馮楠說:“好消息,蘇妮自首了,這下魯姜就一個孤家寡人了。”
馮楠說:“可也更危險了。我看這傢伙是個地道的業餘戰略家,平日裡自視甚高,總覺得自己怎麼也得是總參一級謀士,以前人家愛國,所以覺得懷才不遇,現在成了喪家之犬,狗急還跳牆呢,這還不得把平時想的那些戰略手段,一樣樣的施展出來啊。”
韋浩文充滿信心地說:“他跑不遠的,救護車目標明顯,所以他必須馬上棄車,他身邊還有人質,帶着一個傷員怎麼可能跑的遠?”
馮楠說:“可他至少還有機會殺害一個人呢,所以——這不是我擅長的事,浩文,趕緊安排,一定要在他殺害人質之前把他找出來。”
韋浩文說:“你放心吧,這次,他跑不了啦。”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這句話果然是一點也不差啊。”魯姜得意地說着,並且接着地下室昏暗的燈光,欣賞着他的傑作——一個躺在臨時病牀上的女人,柳寧。
柳寧的傷其實不算太重,受到爆炸衝擊的影響,脖子扭傷,身上,臉上也插進了幾塊碎玻璃,現在的她戴了一個醫用脖套兒,傷處都包紮的妥妥的。當然這一切都不是出自魯姜的手筆,他一向自詡是個戰士,是個偉大的軍事家,而不是一個醫生。
他們身處的地方是二醫院老住院部的地下室,現在作爲堆積廢舊物資的庫房使用,平時幾乎沒什麼人來。魯姜剛纔使出了聲東擊西之計,然後故意製造混亂,藉着幫病患轉移的機會,把柳寧偷了出來。
“怎麼樣?”魯姜笑着,顯的既得意,又輕鬆的樣子,和躺在病牀上套着脖套,胸部以上身子滿是紗布,眼神中透出恐懼的眼神柳寧截然相反的兩種心情。
“求,求求你,放過我。”柳寧嗚咽着,她臉上有傷,要說話就會牽動傷口,很疼。但和即將到來的恐怖來說,這點疼痛簡直就不值得一提。
魯姜不理會柳寧說的是什麼,他自顧自的說道:“你知道我是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嗎?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幾年前咱們幾個同學在附近的酒吧玩兒,你忽然肚子疼,別人都說是凍啤酒喝的,只有我看出不對勁兒來,把你送到了這所醫院,結果是急性闌尾炎。那時候就是住的這樓上吧,新的住院部和門診大樓還沒修呢。呵呵,知道當時流行的一步警匪片嗎?你可能忘了,女人總是善忘的,我來告訴你,是《摩天樓驚魂》那時我就想啊,若是有****突襲了這所醫院,就我和你被困在這裡頭,我該怎麼保護你呢?於是啊,我就沒事四下探索了一番,沒想到今天用上了,呵呵。”
柳寧嘴上不敢說,心裡卻暗道:“我的天啊,原來你真是變態的,那時候你就不對勁了,怎麼就沒往這上頭想啊。”
魯姜拖過一把破椅子坐下,點燃一支菸吸了一口,然後又自嘲地笑了一下說:“瞧我,忘了醫院裡是不能抽菸的。”他拿着煙左右看了看,沒找到菸灰缸,於是就湊了過來,忽然一手捂着柳寧的嘴,另一手就在她的一隻胳膊上把煙按滅了。
柳寧吃痛,渾身都緊繃起來,奮力掙扎着,卻被魯姜死死的按住,他嘴裡還不停的說:“別動別動,會掙裂傷口的,噓,噓,乖,別動,別動。”
好一陣子,柳寧才倒過一口氣,然後哭道:“魯姜!你變態的!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啊。”
魯姜冷冷地說:“就憑我把你當女神,你卻跑去**。”
柳寧說:“我正常戀愛礙着你什麼事兒了!”
魯姜笑道:“正常戀愛嗎?你省省吧,你說的是你那個主管?人家有老婆的,不過無所謂了,現在老婆也變寡婦了。還有啊,你的青蔥校園之戀,我做過你的男友對吧,不過你在和我戀愛期間背叛了我不少次吧,遠的不說,就你住院割闌尾那次,請你告訴我,人有幾個闌尾啊。”
柳寧不說話啊,曾經有次她不慎懷孕,墮胎休息就是打着闌尾手術的幌子,在這一點上,她確實愧對魯姜。
魯姜又說:“我和你戀愛好幾年,親熱就兩三次,你的理由是,你不喜歡這樣,我現在才明白,你不過是不喜歡和我這樣而已,真是,我明白的太晚了。你希望在大學裡放縱青春,卻又不想被愛情舒服,於是就選擇了我做戀愛對象,因爲我寬容嘛,我會因爲你的一句:請尊重我,就停止對你動手動腳嘛,最後你覺得我也糾纏了,就忽悠我去當兵,然後我們書信往來,卿卿我我,做我的精神戀人,可現實中你又可以無所顧忌的揮霍青春了是吧。”
柳寧搖着頭,但無可反駁,魯姜的話雖然說得難聽,但骨子裡卻是是這麼回事。
柳寧又開始哭,一半兒是嚇的,另一半兒是悔的,都說出來混是要還的,可是這種償還法,代價實在太大了。
“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你,一切都屬於我了,我會向你求婚的,而你,也肯定會答應的是嗎?”魯姜陰森森地笑着說“但是現在我必須開始工作了。”
他說着,在柳寧的額頭輕吻了一下,然後又在一張破桌子前坐下,打開一臺筆記本電腦,在一個文檔裡寫下了標題《魯姜兵法》,然後看了看,想了想,又打上一個小括號,在裡面寫上《魯子兵法》。
地表的院子裡,警笛呼嘯,警察們正準備出發去搜尋魯姜,誰也沒想到這地下另有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