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得已,他找了一處僻靜的宅子將柳氏雪藏。但柳氏哪裡是耐得住寂寞的女人?三天兩頭給林友臣傳來書信,表達自己思君心切的牢騷話。
這些事原本林雅琪不會刻意去關注,她只是突發奇想在西陽城建立一個情報網絡,尤其是林友臣那邊的動靜,她多上了點心。
江湖人稱,禮尚往來。
自從茶行內鬼坐實,林雅琪也挑挑揀揀選了些信任的人送到林友臣那邊潛伏,雖然她不屑於那些陰毒的事情,但是未雨綢繆卻是必要的。
只是沒想到誤打誤撞翻出了林友臣的風流韻事。林雅琪想來,這可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對於柳氏這樣的女人,她都不屑於做好人。
林友臣忙活於碼頭的貨物,有三日未歸,柳氏不甘寂寞,親自煲了湯前往碼頭,想在林友臣面前表現一番。
林友臣心煩意亂的時候柳氏出現了,之後聽聞兩人大吵了一架,柳氏含淚將湯灑入江中離開。
原來是林友臣的原配夫人在場,林友臣爲表態痛斥柳氏,爲的是獲得原配夫人親爹的青睞。林友臣原配夫人的親爹,是押送官鹽的將領,持有碼頭貨物免檢的通行證。
不得不說,林友臣雖然與原配夫人全無感情,但是奈何人家親爹官勢大,林友臣不敢正大光明胡作非爲。自從知道柳氏的事情,原配夫人一吵二鬧三上吊,暗地裡折磨柳氏的法子不知用了多少,愣是沒有弄掉柳氏的孩子。
對於這件事,林友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柳氏要挾他的籌碼就是孩子。只要孩子沒了,林友臣就有辦法讓柳氏悄無聲息消失。都說虎毒不食子,林友臣這樣的人,連牲畜都比他有情有義。
柳氏不傻,只是被愛情矇蔽了雙眼,被原配夫人打壓至今,終於想通了。原配夫人之所以有恃無恐,到底還是出自林友臣的默許,柳氏也算是對林友臣徹底死了心。
只是她能夠忍受住飯菜裡的慢性毒,她的孩子卻不能。料想這樣下去必然一屍兩命,迫不得已,柳氏只能前來求助最近風頭極盛,又跟林友臣站在對立面的林雅琪。
“小姐未免心腸太好了,柳氏雖然沒有從前囂張跋扈,但是連她的丫鬟都仗勢欺人,這種人,咱們還要幫她嗎?”
“那不是柳氏的丫鬟,應該是林友臣派來監視她的。所以柳氏纔會匆忙離開,看來林友臣對於我們的動向還真是一清二楚。”
“啊!那柳氏來找我們豈不是……”春心驚呼。
“不用擔心,柳氏不傻,自己會有應對的法子。我們當下要緊的,是救出張掌櫃,揪出幕後黑手。”
她可沒打算原諒柳氏,只不過這顆對付林友臣的棋子,若是用的好了,說不定還有翻局的機會。
王氏得知茶行歇業,張掌櫃被抓一事,茶飯不思,憂心重重。
“孃親不必擔心,我跟春心去去就回,定能將張掌櫃接出來。”林雅琪給她打了一劑定心針。
王氏還想說什麼,千言萬語化作一句一路順風。至此,除了信任自家女兒,別無他法。
林雅琪交代了幾句,然後說道,“那掌櫃印章,母親可放置好了?”
“自然是放好了,那是比性命都重要的東西。”王氏信誓旦旦說道。
林雅琪卻說,“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有什麼比父母的性命更重要的,母親記牢了。”
王氏只當是在安慰她,又嘮叨了幾句。
林雅琪與春心乘坐馬車趕往縣城,一路顛簸,抵達時已然入夜。
縣城不比繁華的西陽城,人煙稀少,遠遠有犬吠蟲鳴,四五里地卻找不到驛站歇腳。
“再找找,實在找不到客棧,就看看有沒有農家願意收留我們。”
林雅琪掀開簾幕,月上枝頭,田園靜好。
客棧自然是沒有的,農家習慣早歇,找了大概三四家都不願意開門留客。
再就是到了一處竹林中的小院,馬伕上前敲門,出來一個挑着燈籠的小童。
那小童容貌清秀,明眸皓齒,伶俐聰穎,眉間一點硃砂,見到這行人便猜到了來意。
“各位稍等,我去稟報家師。”
“有勞。”林雅琪拱手作揖,那小童也回禮,過了一會便回來了。
“家師說,來者是客,各位快請進罷!”
林雅琪這才帶着春心與馬伕踏入院內。
曲徑通幽,林雅琪沒想到此地偏遠,竟還能見到這樣的建築。外面竹林遮遮掩掩,看不清此中園林琳琅別緻。院中竹影搖曳,海棠零落,隱約有笛聲,悠揚不絕。
想必此園主人,是位風雅之士。
轉過一座建於荷塘之上的飛角小亭,笛聲漸近,似有人影。
小童作揖,“師父,人帶來了。”
賦笛聲停,趙明來負手將竹笛掩於寬大的袖中,拂開青蔥的柳枝。月下,公子潤如玉,一時間萬物褪淡了顏色。
林雅琪一時沒有別開目光,堪堪與那人對上,許久不曾移開。
似有一聲輕笑,源於那一旁的小童。林雅琪這才醒悟,自己在主人家面前失禮了。
“承蒙先生收留,我等感激不盡。”林雅琪來時匆忙,只是束了高馬尾,自以爲雌雄難辨。
“無妨,諸位遠道而來便是趙某堂中客,阿誠,給客人安排歇腳的客房。”
公子一開口,衆人大失所望,這樣謫仙一般的公子,聲音卻是嘔啞嘲哳,極爲難聽的。
“是!師父。”小童將提燈放在荷塘邊,引導衆人隨行。
林雅琪細心發現客房裡掛的書法源於西陽城新秀名師之作,便問道,“你家師父深居簡出,也偏愛公子魏的作品麼?”
“深居簡出?不不!家師事務繁瑣,只是偶得機會來此歇息,這幅作品,家師曾說,是友人贈筆。”小童答道。
友人吶!怕是這位趙公子背景不虛,纔會與西陽城魏少談朋論友。
“客人還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裡,也請客人自重,切莫四處走動驚擾了家師休憩。”
小童說完便離開了。
春心四下觀覽,發現這處院子雖小,廚房小竈卻是有的。
“小姐勞頓許久,我去給小姐做頓粥湯補補。”
“嗯。”林雅琪嘴上應着,心裡卻惦記着月下的公子,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小亭。
然而小亭並無旁人,林雅琪也不失落,小坐一會準備離開。
“客人也來看這荷塘月景?”乾啞的聲音實在是有些毀損形象。
趙明來雙手環抱竹笛,笛尾繫着紅衣白玉,一身繡青鸞織雲錦,華貴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