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文低下頭,細軟說道,“姐你別生氣,你不是也不肯將家裡事務告知於我麼?林府出了事,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我若是這個時候報平安信,那是欺瞞,若是實話說了,教你們擔憂壞了身子,那是不孝。”
林雅琪彈他腦門,“你若是出了事才往回報,那是迂腐。聖賢書教你讀進肚子裡,是讓你欺軟怕硬不成?”
林之文算是國子監裡尚年幼的,自然有些年長的世家愛欺負人。可是她林雅琪的弟弟,怎的就是待宰割的魚肉了?
林之文連忙抱住林雅琪,生怕她壞了脾氣,做了衝動的事情來。
“沒事的姐,大不了我回家,做個賬房先生,差不到哪裡去的。”
“這能一樣麼?你自小抱負遠大,父親勸過你,當識務者爲俊傑,你從前不愛聽這樣的話,現在怎的退退縮縮?”林雅琪咬牙切齒,若不是身旁有別人,她倒是敢高談闊論將幼弟洗腦一通。
“小姐,少爺也是擔憂林府,您也別怪罪他了。”春心小聲提醒道。
“嘖!”林雅琪將一封書信甩給林之文。
林之文定睛拆開瞧過,有些嚇壞。
“這不是……”
“國子監祭酒拜帖。你且拿着這封拜帖見過韓老先生,韓老先生雖在國子監掛名,到底是說得上話的,有用無用也得靠你自己去爭取,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趙明來聽聞京城的瑣事,得林雅琪書信說幼弟林之文出事,雖然趙明來是文官,到底是能說上幾句話的。花樓酒事,可大可小,重點是要給世人一個說法,不能敗壞了國子監的名聲。趙明來親筆書信一封,讓林雅琪交給國子監的韓老先生,老先生定會明白他的意思。
“姐,你怎麼會跟國郡大學士有干係的?”林之文淡淡驚慌,隨後瞭然。
林雅琪嘴角微翹,並未說話。
“我明白了,只是夫子拘我於這小院,我如何出去?”
“顧小侯爺若還有良知,就該來探望小少爺,屆時有人送信,少爺的危機也就迎刃而解了。”春心開了一回竅,說話也有條有理了。
林之文心下一暖,又與林雅琪交談些瑣事,林雅琪將帶來的金銀塞了些給他傍身,說是林之文除了文房四寶很少用錢,然而在國子監需要用錢打點的地方不少。林氏門第不高,眼界不低,要想出人頭地,首先不能讓人看不起。
“你且放寬心準備你的科考,爹爹回府,林府危機暫度,用不着你勞神操心。”
林雅琪輕拍林之文的手背,說了些勸慰安心的話。林之文城府不深,聽了進去。
從國子監出來之後,林雅琪步子很快。
春心有些跟不上,“小姐,小侯爺真的肯幫小少爺嗎?我怕……”
“自然是不能完全指望外人的。”林雅琪蹙眉,抿脣說道。
“那您方纔不是說……”
“說都是說給之文那榆木腦袋聽的,他不曾有心機,說什麼都會嚥下去。讓他帶信給韓老先生,一來是緩兵之計,二來是讓他放寬心。你莫不是以爲,一封書信就能了結這件事情的?”
“那小姐這麼着急,是要去哪裡?”
林雅琪顧盼間眉目肅然,“自然是去見國郡大學士,這件事你我說不上話,趙明來身處京城,這件事還是聽聽他的主意比較好。”
跟趙明來約定的茶樓,對面正是一片金玉鋪子,生意紅火。
趙明來的小童赴約解釋道,“我家公子臨時有事,進宮面聖去了,說是此事有了眉目,請小姐放寬心些,不如先在京城隨意逛逛,鬆鬆心態。”
林雅琪秋眸莞爾,含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瞧瞧,我剛勸過自己弟弟放寬心,你家公子倒是反過來勸慰我了。既然國郡大學士說有眉目,自然就是有把握了,代我謝過你家公子,雅琪這便回客棧了。”
出了茶樓卻聽到對面異常,林雅琪緩了步子。
“出了什麼事情?”春心向周圍的羣衆打聽。
“姑娘你還不知道?聽聞是琳琅軒爲侯府家的小女兒打造了一對纏絲八寶點翠金步搖,今天侯府的小女兒派人來取,被靖王妃的妹妹看上了,兩家吵得不可開交呢!連靖王妃跟侯爺都來了。”
春心訝然,“一對步搖而已,至於這麼興師動衆麼?”
“嗐!誰不知道靖王妃最疼愛這個嫡親的妹妹,侯爺府也寵溺這唯一的小女兒,兩家小姐不肯罷休而已。”
婦人說罷,湊熱鬧去了。
林雅琪搖搖頭,準備離開。
“這步搖是我派人定製的,早早就派人來看了兩三回的,分明是她理虧,憑什麼要我讓着她?”侯爺府慣出來的小女兒哭着依偎在老侯爺的懷裡,分明是讓人看笑話。
老侯爺臉上無光,靖王妃又是在這裡的。茶水伺候一言不發,倒像是個在理的。
“笑話!你們楊家付了定金,我家王妃姐姐可是出了三倍的價錢,是琳琅軒掌櫃願意賣的,又不是我們搶來的。楊小姐這小家子的脾氣,真該好好改改。”趙雲舒仗着自家王妃姐姐坐鎮,叉着腰理直氣壯。
“是是……”老侯爺應和着,楊家小姐帶雨梨花,不依不饒。
“南兒乖,爹爹回頭再給你尋一對更好的好不好?”老侯爺不敢擡頭看那頭坐姿端莊的貴人,生怕靖王妃說出個不是來。
“我不!明明是我們數月前就定下的東西,花樣也是我家派人送來的,怎麼就成了她趙家的東西了?”
趙雲容一身雪青彩雲錦石榴裙,頭上八寶攢珠釵,金玉首飾無數,項間盤絲瓔珞圈,面容姣好,華貴無雙。此時叉着腰底氣十足道,“怎麼說也是我家王妃姐姐先買下來的,你若是不服,大不了讓我家王妃姐姐做主。”
楊月南哭紅了眼睛,瞥到一旁冷淡的宮裝美人時,打了個冷顫,再不敢哭鬧半句。
“原先不知是楊家小姐心愛之物,便定價買了下來,既是楊家小姐出得花樣子,本宮再出一倍價錢,當是楊家小姐的賠償了。”靖王妃款款起身,曼聲說道。
林雅琪微眯雙目,只見這位靖王妃端着莊雅的步子,舉止間也是大家風範。一句話便鎮住各方,不簡單。
靖王妃略略掃過四方,目光落至林雅琪所在。下意識收縮了瞳孔,目光銳利。
林雅琪察覺到一絲敵意,卻不真切,轉而消逝,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