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又從何說起?這楊小侯爺真是個災星,明明是他強硬咱家少爺,反倒是我們少爺背鍋。”
春心一時懊惱,早知道上回少爺回府時便該說清楚的,讓少爺少跟楊家人來往,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稍有不慎,便要林之文這樣清白的儒士斷了前程。
林雅琪輕輕搖頭,“你不懂,楊小侯爺精明地很,之文無權無勢更無背景,小侯爺何必拉攏於他?不過是夫子器重,吳小公子記恨,小侯爺纔會刻意結拜氣煞吳小公子。”
“那不就是把我們家少爺當成出氣筒了?這些個狗仗人勢的世家公子,放着好好的科舉考試不去準備,壞主意一大堆!”
林雅琪固然知曉,這些世家公子即使不必參與科考,照樣是有蔭封的官職加身的。但是心裡總歸是有一處憤懣不平,痛惡這樣的制度之下,可憐他們平民人家。
“明日我先去國子監拜訪,探望之文,然後再想辦法。雖說罪名定了,處罰卻還沒下來,總歸是有轉機的。”
“但願如此,上蒼垂憐小少爺,吉人自有天相。”春心念唸叨叨一些神佛之類的話語,林雅琪卻因爲一路奔波疲憊不堪,沉沉睡去。
夢境裡翻雲覆雨,她在漆黑望不到盡頭的遠方跑去,到了一處深淵,後方是無名野鬼,幻化做林友臣的模樣,陰冷笑着。
“你跑不了,該陪我下地獄的。”
林雅琪撕聲喊着,“我林雅琪問心無愧,尚不可欺!既叫我重生一回,休想要拿捏於我!”
遂後退踩空落下深淵,急急墜下,唯有雙目清明,看的真切。
虛無幻象,神魔退散。
林雅琪驚出一身冷汗,發現自己是在馬車上,暗衛頭領打馬乘風,顛簸勞途。春心春心仍舊昏迷不醒,不管林雅琪如何拍打,春心就像是死人一般睜不開眼。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頭領一邊架馬,一邊說道。“姑娘被人下了迷魂香,所幸姑娘從來睡得淺,吸得少些。後面都是些追殺的死士,姑娘調整心態,等會還要見些不該看的。”
所謂不該看的,就是生殺的場面了。
林雅琪不解,“我初入京城,是誰要害我?難不成住了黑心客棧?”
“來時路邊便有耳目,大概是將姑娘的行蹤透露了出去,請姑娘放心,我等定會將姑娘平安送達國子監。”
林雅琪鬆一口氣,“有勞。”
乾脆放下簾子不去聽後方哀嚎的慘況,林雅琪閉目養神,心裡卻亂成一片。
先是林府出事,顧言百般爲難,鄉下遇到的山匪,林之文出事,還有這夜的腥風血雨。林氏不過是西陽城一介商賈,爲何會頻頻遭遇不幸?要說是巧合,又或者是神鬼之說,林雅琪從來都是不相信的。
這背後,定是有人扮神弄鬼。
國子監地處天子腳下,京城繁華地帶,不比城池邊境,治安嚴謹,宵禁嚴格。
“到了這裡,姑娘便不必擔憂安危了,我等也不方便露面,請姑娘放心,我等會便裝跟緊姑娘,不會讓姑娘傷及毫毛。”
春心驚魂未定,林雅琪握緊拳頭。“多謝各位,若不是你們,雅琪怕是回不去父母前面報平安了。”
“姑娘說的哪裡的話?我家主子說一不二的,若是姑娘出了事,我等也無掩面活着去見我家主子。”
“如果有機會,我必親自上門謝過你家主子的。”
暗衛頭領乾笑一聲,退散到人羣之中。
“小姐,聽說昨夜那些人都是死士,小姐怎會惹上那些個人的?”春心拉着林雅琪衣角,雖是多活了一條命,但是思來想去不對勁。
“我哪裡知曉?”林雅琪也亂的很。
“那些侍從之前在屠殺山匪的時候手段凌厲,甚至能在死士手底下將我們救出,怕是不簡單,小姐你也小心點。”只有事關生死,春心才能像被菩提老祖敲了腦袋一樣清醒得很。
林雅琪融融一笑,“既是如此,你該拜拜菩薩纔是。”
春心一副被點醒的模樣,“是該回去好好拜拜真人了。”
林雅琪搖頭輕嘆,與國子監的看門小童說明了來意,拜見了國子監的夫子。
國子監的夫子都是宮裡分配過來的,至少有三品的官銜,就連皇子就讀,也輕易怠慢不得。
陳夫子是教習林之文,楊文康的夫子,爲人也算和善,說起林之文的事情倍感可惜。
“若不是老侯爺常年在外管不到家裡,哪裡能養出這麼個混賬玩意?帶壞了一衆學子不說,之文這麼好的孩子,算是作廢了的。”
林雅琪作禮拜揖,“幼弟不懂事,勞夫子費神,雅琪前來,不過是想見見幼弟,若是平安,便讓人回去報信了。幼弟並非身無錯處,落人話柄,也是該罰的,夫子不必憂慮。”
早聽聞林氏乃商賈人家,本來還以爲人家是氣勢洶洶來討公道的,不曾想林家人如此知書達理,反倒讓夫子心生愧疚,款待起了林氏。
“姑娘誤會了,之文乃我國子監儒士第一人,不沾世俗,文章也是前無古人,我們國子監能得此子,乃國之大幸。奈何這等世家蠢材爭風吃醋,若毀此子終身,老身坐立難安。”
夫子嘆息聲重,就連林雅琪也暗暗吃驚,莫不是林之文學識真到了如此境地,連國子監的夫子也做出這般評價?
林之文雖是留學國子監不得探望,夫子倒也客氣,將林雅琪請進學士的小院裡。
林之文一身月白儒袍,羽冠綸巾,自顧自朗聲詩文,夫子輕咳一聲。回頭望見自家姐姐,林之文稚氣未消的臉上有憂思,有訝然。
“姐,你怎麼來了?”
林雅琪沒好氣說道,“我若是不來,難道你想一輩子躲在京城不報家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