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詩語，別鬧了。”
顧璟睿已經走過來了，他今天是從美國直接飛回來的。公司開始覺得他很有潛力，甚至送阿了他去美國和專門的舞蹈老師學習舞蹈，他今天回來找韓詩語，是做了十四個小時的飛機飛到上海，然後又從上海坐了高鐵過來。
雖然在飛機上短短睡了一會兒，但是鄰座似乎是帶嬰兒回家探親，一路上不停哭鬧的嬰兒讓顧璟睿幾乎等於完全沒休息。再加上國內花費的十來個小時，現在雖然還好好地站在這裡，但是顧璟睿一直覺得頭暈目眩的，等和對方解釋完，他大概會直接在旁邊開個房間睡一下。
看着韓詩語跟賀蕭坐在一起，看見自己還連個招呼都不打，他的心裡莫名有點火氣。
之前雖然韓詩語信誓旦旦地和他說了分手，但是顧璟睿幾乎從來沒把她說的分手當真過，不過是當成是小女孩鬧脾氣而已。
韓詩語有多喜歡他，再也沒有人比顧璟睿更清楚這一點了。當初爲什麼分手的原因，他也明白，只不過不以爲然而已。韓詩語現在不過還是一個在學校封閉學習的學生，怎麼能夠理解社會之中的現實與無奈？
在長距離的趕路之後，一開始的耐心已經開始有點逐漸消散，看着韓詩語坐在那裡，估計睿幾乎是用最後的耐心說了一句。
“韓詩語，別鬧了。”
他本意只是帶着點玩笑語氣，可是現在聽在韓詩語的耳朵裡，她根本就聽不出來所謂的玩笑語氣，心裡滿滿地都是憤怒。
她這麼認真地分手，結果在顧璟睿眼中看起來，居然只是玩笑？只是在打鬧？
他憑什麼這麼想她？
“顧璟睿，我沒有鬧。我現在已經跟你分手了，我也有新的男朋友了。”
她用力抓住一邊賀蕭的手：“我和賀蕭哥認識了十幾年了，如果不是之前跟你的那段錯誤的感情，我恐怕也不能認識到有一個對我這麼好這麼多年的人是多麼難得。”
手臂被韓詩語緊緊地攔住，賀蕭的身體一時間有點僵硬。可是，和身體的熱度相比，內心卻有點冰冷。
如果不是這種情況的話，他恐怕一輩子也不會聽見韓詩語說出這樣的話來吧。但是，他就算是想和韓詩語交往，想要的也絕對不是這種情況下的交往，而是對方真心實意地想要和她在一起。
但是……
韓詩語摟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分明在顫抖。
認識了韓詩語這麼久，他只見過對方有一次氣成了這樣。她在顧璟睿面前強撐着說自己是男朋友，這個時候自己如果不順從她的話，以她的自尊心，恐怕這輩子都過不去吧？
“顧璟睿，”他從長椅上站起來，擋在了韓詩語的面前，“當初剛分手的時候你不道歉，現在來說這些有什麼用？詩語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我希望你別來騷擾她。你現在身後不知道跟着多少狗仔，如果再曝光了對她會很困擾的。”
顧璟睿站在賀蕭面前，卻好像賀蕭幾乎根本不存在一樣，只是隔着他看着韓詩語的方向：“韓詩語，就因爲我剛剛說了一句別鬧了，你就來這麼一出？談戀愛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我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
聽見顧璟睿的聲音，韓詩語幾乎要氣瘋了，她站起身來，從賀蕭身後露出一張斂財：“顧璟睿，你給我一次機會？我還不要呢！當初你和周辭的時候，我也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你浪費了機會難道我還不能和別人在一起？別來找我，我不要別人丟掉了東西！”
最後一句話剛說出口，韓詩語就覺得有點後悔，雖然她的確很生氣，可是這樣的話卻還是有點過分了。當初爸爸和媽媽吵架的時候，就總是口無遮攔地什麼話都說，她曾經發誓過，自己絕對不能夠那樣口不擇言。但是當真的有這一天的時候，她發現那樣的基因似乎也曾經在她的身體裡肆意蔓延，一旦有一個微小的口子，就立刻破土而出。
“我……剛剛那句話……”
她要不要道歉？！
一邊在心裡激烈地糾結着，韓詩語卻沒發現，她心裡想着的道歉已經說出口了。只不過聲音微弱，幾乎很快就消散在風中了。而顧璟睿，也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轉身就離開了。
看着顧璟睿的背影，賀蕭這才從韓詩語的面前移開：“詩語……你……”
他停了一下，不知道怎麼開口。
看韓詩語現在的情緒，顯然不是說之前關於交往的事情的好時機。他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羣，高中的學生幾乎都揹着書包，看起來是學校給這羣苦命的學生終於放了假。
“詩語，你們今天晚上不上課吧？不如回去休息一下，我開車幫你買點外賣，送你回家？”
韓詩語本來想拒絕的，她想起自己好像還有點什麼事情需要回宿舍，可是她現在甚至連開口都做不到，只能慢慢地點了頭。
一開口，就覺得自己好像要哭出來一樣。
“走吧，我的車子停在那邊了。”
在校門口，賀蕭不敢扶着韓詩語的手臂，只能走在她前面。看着韓詩語幾乎一下子變白的臉色，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剛剛的話……我知道你也只是開玩笑的。你別太難過了，我以後還是你的賀蕭哥。”
聽見賀蕭這樣說的時候，韓詩語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有的時候，太難過了反而沒有想哭的衝動。真的能哭得涕淚橫流的時候，恰恰是有人在你面前說讓你別難過、安慰你的時候。
小時候韓詩語一直是那麼堅強的一個女孩子，從來沒有哭過，唯一的一次就是爸爸離開的時候。可是現在，她卻發現自己越來越愛哭了。是不是因爲，越長大反而越能感覺到人世之中的孤獨寂寞和無奈？
賀蕭說起要追求她的時候，她一直的感覺都是煩躁。可是在賀蕭說放棄、只想老老實實地做她的哥哥的時候，她卻突然覺得一種愧疚感和內疚感從心底涌上來。
剛剛在顧璟睿來的時候，她那麼自然地用賀蕭哥做自己的擋箭牌，是不是就是因爲，她知道賀蕭一定不會抓住那句話不放？自己最後一定可以安全地託身？
和顧璟睿說的那句話，那句自己終於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心裡多難得，並不僅僅是爲了傷害他，也是韓詩語這些天真正的感覺。
不管她怎麼對待賀蕭的追求，不管她多麼不高興地把那些禮物丟回去，對方的臉上甚至連一點生氣都沒有，永遠都是好像做了錯事一樣地反過來哄她。
今天她已經傷害了一個人的心了，不想再傷害第二個。而且，她剛剛更多地是對自己會說出那樣的話感覺到抱歉，而不是因爲自己對顧璟睿的行爲感覺到道歉。
在今天顧璟睿說出“別鬧了”三個字的時候，她就明白，她是不會和顧璟睿和好了的。
“賀蕭哥，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剛剛說的話，我是不會收回的。”
賀蕭有點不敢相信地轉頭看着韓詩語的眼睛。
“我知道……你肯定也知道剛剛我是因爲顧璟睿出現，才臨時把你說成是男朋友當成是自己的擋箭牌的，但是事實上，我突然才發現，我幾乎一直都是不自覺地讓你照顧我體貼我，可是自己卻從來都沒有任何察覺。”
她有點喪氣地站在那裡，白皙的臉上露出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可憐的微笑：“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的不是嗎？一直覺得自己把你當成親哥哥，察覺不到你對我的感情，說穿了，還是我一直太過於自私根本沒考慮過你爲什麼對我這樣好吧？”
“我不想收回剛剛的話……你還，願意嗎？”
賀蕭嘆了口氣，轉身牽住她的手。
“我怎麼會不願意呢？”
天色漸暗，校門前的路燈壞了一個，學生們也幾乎走得差不多了，沒有人看見兩個人牽着手走向一邊。
韓詩語的指尖冰冷，被包裹在賀蕭溫熱的掌心的時候，她幾乎有一瞬間想要把手抽出來，可是還是忍住了。
賀蕭哥很好，她在內心對自己說。
她們瞭解彼此，她們一起相處過很久而絲毫沒有過任何隔閡，對方甚至連她喜歡用什麼牌子的衛生巾都知道，也知道她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
這樣的情侶難道不是再好不過了嗎？只要她稍微表現出一點點意願，賀蕭哥就會甚至把整個世界都捧過來放在她的面前。
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牽着韓詩語的手上了車，賀蕭看着她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纔好。
他知道，就算是剛剛，韓詩語說想要和他交往也絕對不是因爲喜歡之類的感情，充其量也就只能說是感激和愧疚。
他甚至不知道這樣的感情究竟最後能不能變成正常的戀愛，這樣的感情到底能夠維持多久。如果最後真的不能維持，他和韓詩語會不會反而反目成仇？
不過，他不在乎。
深深地看了一眼韓詩語在黑暗裡顯得格外秀挺的側臉，賀蕭發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