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走到了葉陳孝的屋子,葉明珠便看到了萎靡不振的葉陳孝和在一邊哭哭啼啼的蘇氏。
蘇氏見了葉明珠,頓時拉着葉明珠說了許多話,語氣也恭敬了不少。
葉明珠和這個二嫂沒什麼交集,卻也知道這個二嫂是個心高氣傲頗爲小家子氣的,看不起她和葉明茵這個庶女。蘇氏雖然沒有爲難過葉明珠,卻也沒給過葉明珠好臉色。而如今,這個二嫂對她恭敬多了,葉明珠不由得感嘆,在古代嫁一個好夫家是多麼的重要。
葉明珠對着自己的二嫂好聲安慰,隨即便說要看看自己的二哥。
“也虧得你還記得他。”蘇氏嘆了口氣,緩緩走了出去。
葉明珠走到葉陳孝的牀邊,嘆了一口氣。
“二哥,你何必如此呢?大好前程,怎麼染上了毒癮。你是個安國公府的少爺,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何苦招惹那種女子!”葉明珠嘆了口氣,心中極爲鄙視。在葉明珠看來,你染上毒癮也就算了,怎麼還能去煙花場所?雖然說於古人來講,納妾通房什麼的有的是,可是,葉明珠作爲一個現代人,本就鄙視這種行爲。更可使是去找青樓女子?即使是古人,尤其是家風嚴謹的大家族,也是極其忌諱這種行爲的。尤其是葉明珠剛剛看到蘇氏那憔悴的樣子,更爲蘇氏覺得不值了。
只是,如今人成了這樣,葉明珠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三妹妹,你不知道……”葉陳孝苦笑,“從小,我和三弟在父親的眼中,只是大哥的陪襯。大哥是個才華橫溢的,如此,我也心服口服。我和三弟自小便閒散慣了的,我這輩子也不求做多大的官,只想着日後憑藉着安國公府的名頭,做個不大不小的官,娶個嬌妻,生個兒子便好了。可是,自打父親有意改變繼承人,便對我嚴加看管,每天都考我功課。你是女兒,父親一向是嬌養着女兒的,特別是對你,疼愛得不能再疼愛了。可是對待我們幾個兒子則不然。父親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我身上了,我本就閒散慣了,讀書也不像大哥那麼用功,更沒有大哥的聰明,又哪裡守得住?父親每日都盯着我,我背不出來,父親便越發……”
似乎想到了什麼,葉陳孝嘆了口氣。
“我那時就想,我爲什麼不是一個庶子?我擔不起父親的期望的。後來,我便跟着小廝去賭坊,每次跟人賭,我便覺得我還是當初那個可以什麼都不用負擔的安國公府的二少爺。父親的權勢越來越大了,對我的要求也越來越嚴了,我更受不住了。都說那種地方是溫柔鄉,有再多的煩惱,進了那種地方便可以無憂無慮,我便去了。
父親在朝中越來越忙,對我的管教也就放鬆了些,只是每日依舊靠我功課,要求也越來越多。我受不了父親的眼神,我跟娘說,可是娘只讓我聽爹的。我突然間覺得這麼活着真沒意思,便只有常去賭坊和煙花場所,只有在那種地方,我才覺得自己活着。我知道不對,可是我若是不去那種地方,在府裡我會覺得窒息。
後來,大哥和大嫂訂了親,這纔對我放鬆一些。我知道,父親決心把爵位傳給大哥,我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再後來,大哥回來了,父親再次重視起大哥,我才覺得好一些。只是,我已經上了癮,戒不掉了。
娶了蘇氏,我本想着好好和她過日子。我對她的要求不高,她不用懂得詩詞歌賦,只要她好好地打理着家便好。只是,父親母親爲了保證大哥的爵位,給我娶了一個家世不高的妻子。我不介意她的家世如何,可是她既沒有大嫂的爽快,也沒有母親的端莊,甚至還沒有三妹妹你的懂事乖巧。她每日都斤斤計較,在我耳邊說着母親的不公,說着大嫂的不好,說着三妹妹你的壞話,甚至連四妹妹那麼大點兒的孩子也不放過。我受夠了在府裡的日子,我便又去了那種地方。
朝廷上雖然明令禁止官員去那種地方,只是不少人都私底下去,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我怕被父親知道,只敢去沒什麼名頭的小地方。結果,便……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也成了家,性子又那麼好,定然能和你夫君舉案齊眉的。”葉陳孝說完,整個人似乎輕鬆了起來,“這些話我一直想說,卻一直無人可以說。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居然會最先和你說。說出這些話,我也輕鬆了許多。是我太懦弱了,如今,我不能有孩子了,也是老天對我的報應。”
葉明珠聞言,呆在這裡,從來都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樣的。
自從王媽媽故去後,葉明珠的身子大不如從前,不是真病着,便是繼續裝病,更不怎麼關心府裡的事情,怎麼也沒想到葉陳孝居然變成了這樣。
只是,蘇氏再不好,也不是他放縱自己的藉口。雖然葉明珠很想說,蘇氏再不好,也不是你出軌的藉口,可是這裡是古代,男子可沒有什麼出軌的說法。
“二哥,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只有靠你自己了。二嫂雖然有諸多不好,可是於一個男人來講,他還有着責任。若是二哥的病治不好,二嫂便也沒有了孩子。你的過錯,卻要讓二嫂跟着你承擔……二哥,我不說你對錯了,你自己也是明白的。想想二嫂吧,二嫂的生母已經過去了,那個繼母……她若是好的,也不會把二嫂教成這個樣子。日後,好好待二嫂吧。”葉明珠再次感嘆這個時代對女子的不公。
蘇氏不是個好的,卻也算不得多壞。只是,蘇氏的孃家不會爲她做主,她不像閔氏那樣可以和離。蘇氏的命運,完全掌控在葉陳孝和安國公府這個封建家庭的手裡。
“是我虧欠了她。”想到蘇氏日後很有可能不能有孩子,葉陳孝也不由得升起幾分愧疚。
“二哥可曾怕死?”葉明珠突然間開口問道。
葉陳孝一愣,隨即還是說道:“我有的時候,真的想就這麼去了。”
“既然二哥連死的覺悟都有了,那又何必還怕活着?”葉明珠似在說葉陳孝,也似在說自己,“我有的時候會覺得,這一世爲女子,被困在內宅,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活着真沒意思。可是,我又常常想,既然自己連死亡都可以坦然面對,又何須害怕活着?活一天算一天吧,總好過就這麼沒了。人死如燈滅,就真的什麼都沒了。二哥,你身上不只有你一人的性命。說不定,哪日你治好了病呢!再差,你也不會差過我了。我一個弱女子都不畏懼活着,你一個男兒又何須害怕?”
葉陳孝聞言愣了一愣,似乎沒想到葉明珠會這麼說。
“你說,今日的事若是發生在我身上,你覺得我的後果會比你好嗎?”葉明珠問道。
“怎麼可能?”葉陳孝下意識地說,隨即反應過來,頓時哭笑不得,“你是個女孩子,怎麼和我比?”
“所以啊,二哥,你別連一個女孩子都比不上。”葉明珠說道。
葉陳孝愣住,似有所思。
葉明珠又出言勸慰了葉陳孝幾句,隨即纔去孫氏的院子。
還未走進屋子,葉明珠便聽到了孫氏吵鬧的聲音。葉明珠一驚。在葉明珠心中,孫氏一向是知書達理,端莊知進退的,葉明珠第一次知道,原來孫氏也可以變得和大街上的潑婦一個樣子。
“三姑娘。”文媽媽高興地迎了上來。
“文媽媽,我去看看父親和母親,也不用通報了。”葉明珠說着,緩緩往屋內走。
文媽媽見狀,鬆了一口氣。第一次見夫人和國公爺吵了起來,文媽媽也沒了主意。文媽媽知道,孫氏信賴葉明珠,而葉明珠也在國公爺面前幫了夫人不少的忙。並且,國公爺不管多惱怒,在三姑娘面前也能收斂幾分。
“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葉農義猛地一拍桌子,也惱怒了起來,“皇后娘娘已經暗示了,若是不換繼承人,那麼她便不會在後宮幫襯着惜兒了。惜兒被你給寵壞了,那性子在後宮沒人幫襯着,能活多久都是問題呢!皇后娘娘說不會幫襯着惜兒,那是客氣。娘娘不給咱閨女下絆子就不錯了。女兒和兒子之間只能選一個,你選哪個吧?”
本來想要進去的葉明珠,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葉陳忠若是不能承爵,那便只能由葉陳禮承爵了。自己的父親不會同意讓一個壞了家風,又不能再有子嗣的葉陳孝承爵。而孫氏和葉陳忠的年紀,恐怕難有子嗣了。最起碼,這麼多年來,葉陳忠只多出葉明茵一個女兒。而孫氏已經多年沒有懷孕了。就算是有了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況且,孫氏的年紀已經不適合懷孕了。所以,若是改換繼承人,那麼最有可能繼承爵位的,便是葉陳禮。
若是葉陳孝可以承爵,那孫氏定然不會說什麼,左右都是她的兒子。只是,孫氏平時對妾室和庶子庶女再好,也無法容忍讓一個庶子繼承家業的。而葉明惜的性格,若是沒有皇后娘娘幫襯着,不用皇后娘娘做什麼,恐怕她便沒命了。
一邊是女兒的性命,一邊是自己的兒子繼承爵位,孫氏到底會選擇哪個?葉明珠的手比自覺地我進了,呼吸也似乎在這一瞬間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