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就道:“秋漪,你與我說的這樣釋然,其實我知道你心裡很苦!只是,這些苦一直埋在心裡,不說出罷了!”
秋漪看着窗子外的深沉夜色,就對着含珠說道:“夜深了!含珠,咱們睡覺吧,不要多想了!”
含珠聽了,果然也就脫了衣服,上了牀,閉了眼睛。秋漪見了,就伸出手,將一邊的燈吹熄了。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天,含珠果然早早地起了來,她去廚房尋了個籃子,那李居士正在切菜,見了含珠來尋籃子,就問:“含珠,你要用籃子幹什麼?”
含珠就道:“居士,我要去街上買一些小雞。”
李居士就道:“哦,這些,師太同意了麼?”
含珠就道:“前天晚上,我求了師太,師太到底答應了!”李居士聽了,就對着含珠笑了一笑,說道:“佛門清靜之地,但師太卻允許你養雞,說來也是你的造化。”
含珠就道:“居士,這不是我的造化,說來只是秋漪的造化!”李居士聽了這話,也不辯駁。看着含珠提着籃子就要出去,李居士就道:“含珠,你打算買上幾隻小雞?”含珠聽了,想了一想,就對着李居士說道:“總得有七八隻吧!多了也吵,可少了也不好!七八隻的,也就好了!”
李居士就道:“果然七八隻的,也就夠了!你起得這樣早,想必是沒吃早飯吧!”含珠聽了,也就點了點頭,口裡說道:“沒吃呢!我想等買了小雞回來再吃!”
李居士聽了這話,也就停下了手裡的活計,去了那竈臺前,掀開了熱氣騰騰的鍋蓋,從鍋子裡取出兩個黃黃的紅薯,遞了給含珠,說道:“含珠,空着肚子上街不好,到底帶着這兩隻紅薯去!”
含珠見了,也就將紅薯放在籃子裡,又對着李居士笑道:“居士,多謝你了!”李居士就笑:“不必謝我!這些,師太已經囑咐過了!”
那含珠聽了,也就和居士道了別,提着籃子就出了庵堂。她是趁秋漪睡得未醒的時候走的。含珠出了庵堂,出了柳莊,又走了一會子小路,也就到了那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看着街上人來熙往的,含珠的心情就很好。她只管越過大街,朝那買賣的集市上去。她到了那販賣雞鴨鵝的攤子前,麻利地和攤主砍了價,細心選了七八隻肥壯的小雞,放了進籃子裡,又用荷葉兒蓋上。看着籃子裡小雞子兒嘰嘰喳喳的叫聲,含珠就對着它們道:“小東西們,你們可都給我聽好了,我買了你們,可都是爲了我秋漪姐姐!我將你們伺弄大了,你們不聽話,不給我好生生蛋的話,我就將你們殺了!”彷彿被含珠嚇了一樣,那七八隻小雞就躲在荷葉底下,嘴裡不發一聲了。
含珠見了,心裡就覺得滿意。因就一邊吃着紅薯,一邊往回走。在熱鬧的人羣中,含珠提着籃子,就聽得身後有人對她說道:“含珠,真的是你麼?”
含珠聽了這話,心裡就怔了一怔,因覺得口裡吃
的紅薯也不那麼美味了。不用回頭,僅聽這聲音,她就知道這和她說話的人是王瑞安了。
含珠停在那裡,想了一想,本還想和他說話的,但想他對秋漪冷淡的樣子,也就什麼都不想說了,只是邁開了步子,大步朝前走。
王瑞安見了,也就在後頭苦笑了笑,又對含珠笑道:“含珠,是我!”不想,含珠聽了,還裝作聽不見,還是一個勁地朝前走。
王瑞安這才覺出含珠是故意的了。王瑞安就將聲音放大了說:“含珠,你停停好麼?好多天未見你了!”含珠聽了,看着前頭一個巷子,就頭也不甩地朝那巷子裡走。
不想,因王瑞安是個練家子,會些輕功,見含珠躲着自己要走,他施展起輕功,三下兩下的,也就飛身到了含珠跟前兒,直接將含珠的去路給堵了。
含珠聽了這話,心裡就有些生氣。她不得不擡頭了。她看着瑞安,口裡沒好氣地問:“你爲什麼要堵着我?”
瑞安就道:“含珠,我不是你的朋友麼?怎麼你見了我,就像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瑞安想想,便又對含珠說道:“含珠,最近你可好?我知道你的爹爹回到曹家村了!”
含珠聽了,想了一想,就對着瑞安警惕說道:“你去找過我爹爹了?我不許你騷擾他!”
瑞安聽了,就搖頭嘆了一嘆,方對含珠道:“含珠,我怎麼會去騷擾你的爹爹呢?我不過去看望了他幾回!你的爹爹,在曹家村很好!”
含珠聽了,就道:“王瑞安,你話兒都說完了吧!如果說完了,且就讓我走吧!”含珠只擔心,這剛買來的幾隻小雞餓了,她可要趕着回去餵它們呢!
瑞安眼尖,已經注意到了含珠的籃子裡幾隻毛茸茸的小雞崽子了。瑞安看着這些嫩黃的小雞,心裡不禁一動。看來,含珠來集市上捉小雞養雞,是爲了給秋漪滋補身子。瑞安看着含珠,目光中就充溢了欣賞之色。瑞安見了,就假裝不知秋漪和含珠的行蹤,見了這些小雞崽子,故意問道:“含珠,你不彈琵琶了嗎?改養小雞了?”
含珠聽了,就白了瑞安一眼,口裡說道:“要你管!”
瑞安就笑:“不過不彈琵琶,改養小雞,果然就是地地道道的村姑了!”
含珠聽了這話,心裡更是不爽,因就對着瑞安說道:“王瑞安,真正也是好笑!我是不是村姑,與你又有什麼干係?真正我想怎樣,便就可怎樣?你如果識相的話,就不該擋了我的道!”
瑞安見了,想了一想,還是不打算放了含珠。到底他的心裡,卻是想念她。瑞安就道:“含珠,雖然你出去了,但到底也是我的朋友!如今,你見了你的老朋友,寒暄寒暄也是好的,爲什麼一個勁兒地趕我走呢?”
含珠一聽,柳眉就一蹙。“王瑞安,你不是我的朋友!”
“不是?含珠,你出了柳府,是不是記性兒也不好了?”王瑞安聽了這話,心裡只是傷心。
含珠就道:“不錯,王瑞安,我就是記性不好。所以,還請你高擡貴手,放了我走。”
瑞安就嘆:“含珠,我知道你是在生氣。如果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又爲何能記得我的名字?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含珠聽了這話,想了一想,倒是笑了起來。到底又轉過身,對着瑞安說道:“我自相矛盾,那也是我的,和你有什麼關係?反正,你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小人,我早就不屑拿你做朋友了。”
瑞安聽了她的話,知道她還在爲秋漪的事生氣。但這個時候,到底還不能說出真情。因此,瑞安只得說道:“含珠,其實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過,我能理解你的憤怒。”這麼一些時候未見含珠,瑞安的心裡,涌起的不止是思念,還有柔情。想想也真是奇怪,明明自己的心,從來不都是在秋漪身上的麼?這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怎麼竟然對這含珠動了心思呢?他真覺得不可思議。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由不得他抗拒。
他看着含珠的眼睛,想真誠地對含珠說:“含珠,你知道嗎?這些時間裡,其實我一直很想你。”只是這些話,現在哪裡又能夠說,只能深藏在心裡。話至口邊,瑞安只得改了一句:“含珠,最近你不短錢吧?若你身上的錢不夠用的話,只管來找我!”
瑞安本是好意,但這句話還是大大觸怒了含珠。含珠即刻說道:“王大少爺,我曹含珠雖然窮,但到底也不短那幾個錢,我有手有腳的,若缺錢了,難道自己不會掙麼?我只請你王大少爺不要擋了我的路,我就感激不盡了!”含珠的心裡,還是希望瑞安早點離開。
不能,不能再讓他堵在自己面前了,若他再不走,她真的會情不自禁地軟化了對他的心!到底,到底這個男人是自己心裡頭喜歡的,只是這些話,出於自尊,她永永遠遠也不會讓他知道!“王少爺,我的話,難道你沒聽見麼?”見瑞安只是拿一雙深沉的眼睛看着自己,含珠再次咬住嘴脣,沉沉發問。
瑞安聽了,便在心裡嘆了一嘆,也就想走了。但因爲終究是不甘心,他轉過身去時,卻又再次回了頭,對含珠道:“含珠,終有一天,你會知道我的好。”說完這話,瑞安才走了。
看着瑞安頎長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巷子的盡頭,含珠不禁想哭。但她還是忍住了。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自言自語地道:“曹含珠,你這個沒出息的!這麼一點小事就這樣值得你哭了?他再怎麼好,再怎麼不好,說來也不過是個臭男人!你忘了秋漪受的苦了麼?這些個男人,看着冠冕堂皇的,其實都是不折不扣的小人!曹含珠,我不許你再哭了!你若再哭,我可要鄙視你了!”這時,她提着籃子裡的小雞崽子又在籃子裡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含珠的心情更不好了,因就將籃子上的印花布揭開了,對着小雞們吼道:“都說過了,不許你們再叫,你們若再叫,叫的我心煩了,只管將你們扔在前頭的臭水溝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