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兒聽了,就問:“夫人,果然洪姨娘看起來怕了麼?”柳氏聽了,想了一想,就對她道:“她心裡懼不懼,怕不怕,我心裡是有數的。雖然她一個勁兒地掩飾。”柳氏這樣一說,心裡卻愈發沉重了。果然大嫂的死,和洪氏有干係麼?不過,大嫂崔氏自臥牀病倒後,的確是洪氏鞍前馬後地細心照料。不過,也正因這樣,洪氏若想將大嫂害了,也是最有時機的一個。
那一夜,說來也是柳氏心血來潮,一時興起。天色晚了,她坐在鏡子前,將頭髮散了,叫絮兒過來,與她篦頭。絮兒拿了箅子過來了,就着屋裡的燈光,看着柳氏的頭髮,就道:“夫人,您真是長了一頭的好頭髮!如不看臉兒,僅從後面看,真當主子您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呢!”絮兒說完了這話,忽又覺得不大妥當,因就在鏡子裡頭,對着柳氏笑了一笑。柳氏聽了,就淡淡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到底是老了,哪能和你們年輕的人比呢?”
柳氏這話裡,帶了掩飾不盡的傷感。丈夫去世多年,好不容易盼到瑞安長大了。這孩子當然也聽她的話,也還成才,但唯一就是婚事上不如意。就此,柳氏受了洪氏的挑撥,心裡頭還埋怨過秋漪的。但現在,她思前想後地想了又想,這件事,哪能怪秋漪呢?說來,一來也沒個形,再則,就算有,自己也該去責備瑞安。到底秋漪是成了親有男人的婦人,總是瑞安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不過,現在她瞅來瞅去,發現瑞安最多不過就是單相思。
想完了瑞安,柳氏的心裡,更是替墨染擔心。說來,墨染的事兒,真正纔是大,纔是重!這弄不好,整個柳家都要遭了劫難的!她王家也不一定能倖免!但柳氏心裡不悔,她記得丈夫的囑託,記得哥哥的叮嚀,墨染是忠良之後,自己一定要將他保護周全了!這樣,有一日自己到了那陰曹地府了,見了他們,也能堂堂正正地說話
。墨染的身世、婚姻,等等等等,都不能讓柳氏稱心。這個當口,墨染又納了秋漪的妹子春秋當二房,更叫柳氏覺得納罕。那一日,就此事她去找過墨染,墨染也只淡淡告訴她幾個字:姑媽,以後你就會明白的。她聽了,也就沒再說話。她知道墨染這孩子是個細緻謹慎的人。他這樣做了,心裡必然是有苦衷。
罷了,這些她不打算再想了!再想下去,自己這心口真的要疼了!絮兒見夫人不說話兒,知她是在想那些煩心事呢,因就善解人意地對柳氏道:“夫人,要不我替您梳個簡單又好看的髮髻,您看可使得?”柳氏聽了,也就點頭嘆道:“好。我知道待我忠心。”柳氏便專注地看着鏡子,一邊也就打量絮兒,這看着看着,柳氏只覺得絮兒的長相,有些似大嫂崔氏,尤其是側臉子。柳氏便叫絮兒停住,對她道:“你先將手停下,我好好看看你。”絮兒聽了,心裡不明白,就問:“夫人,怎麼了?可是我將髮髻梳歪了?”柳氏就道:“我叫你停下,你就停下,不關梳頭的事兒。”絮兒一聽,只得將手裡拿着的梳子放下了。
柳氏就道:“絮兒,且讓我好生看看你。”柳氏看着絮兒的臉,心裡就想:若將絮兒的頭髮改了往後梳,再將她的眉毛往長了畫,將眼睛再弄大一些,下巴兒再圓一些,就她這長相,還真的有點像崔氏。柳氏心裡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不如,且就這樣裝扮上試一試。她心裡也有些熬不住,柳氏到底與崔氏的死也有沒有干係,她真的想試一試,驗一驗。
“絮兒,你過來!”柳氏小道。絮兒一聽,也就乖乖地過來了。
“絮兒,你坐下!”絮兒也就坐下了。柳氏便上前打開一個抽屜,從抽屜裡取出一些東西,在絮兒的臉上畫了一畫,弄了一弄,又親自給絮兒梳頭,將她另換了一個髮型。絮兒見了,到底忍不住了,因問柳氏:“夫人,您到底要
絮兒做什麼?”柳氏聽了,只不說話。她看着絮兒,想了又想,又從櫃子裡取出一件秋香色的裙子,叫絮兒換了穿在身上。絮兒心裡雖疑惑,但到底還是穿上了。
柳氏這才前前後後地又打量了絮兒一下,方自言自語地道:“這下,卻是有點像了!真正,我也不大能記得了,究竟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了!”
“夫人,您這樣裝扮絮兒,到底是爲的什麼?”
柳氏就道:“好,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今兒個,我心裡想起一件事,着意要去驗試驗試。”
“夫人,到底是什麼事呢?”
柳氏就道:“今兒個晚上,我要你去扮一個人。”
絮兒聽了,更是問:“夫人,您要絮兒扮什麼人?”絮兒的心裡,是愈發不懂夫人了。夫人到底是怎麼了?
柳氏就對她道:“絮兒,我要你扮一個死人。”
“什麼?死人?”絮兒一聽這話,心裡頭就有些害怕。
“是呀,我要你扮的就是死人。”柳氏看着絮兒,就壓低了聲音,將自己要籌謀的事兒,都細緻告訴了她。絮兒聽了,想了一想,方問:“夫人,您——果然要這樣行麼?”
“絮兒,你聽我的就是。我的心裡,不過就想試一試。是好是歹,一試便知。”柳氏說着,便又去屋子裡準備要燒的紙。絮兒知道夫人是要行正義之事,也就道:“夫人,絮兒會盡量做到最好。”柳氏聽了,便又低聲地囑咐了她一會。待到了晚上,柳氏打聽到這會子洪氏會從那芭蕉叢裡經過,便預先讓絮兒到了那裡,只等着柳氏過來,就拿起打火石點火。
這事果然也行的順遂。自經了那一晚上後,柳氏心裡就對洪氏真正防範起來了。
現在,柳氏立在秋漪面前,看着她詫異的眼睛,就輕聲道:“怎麼,你這裡我來不得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