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玥披着着大紅色織金繡鳳宮緞貂皮披風,裡面穿着金黃色公主朝服,站在承乾宮西暖閣的門口端端正正地行了半禮,望着病榻上強撐着坐起身的貴妃,勉強笑道:“額娘保重,永玥回來陪額娘過上元節。”
看着永玥的樣子,貴妃一陣恍惚,彷彿看到了永玥出嫁的一幕,忍不住含淚笑道:“去吧。王爺幾年未見,必定很是思念,恐怕早已等你多時了,早些啓程吧。”
永玥看着貴妃憔悴的笑容,心中很是不忍,但是想到通過永鈺求來的機會也不能浪費,只好硬起心再次行了一個半禮,含淚笑道:“額娘,好好保重身子,等幾日,永玥便回來陪伴!”
說畢,帶着貼身的宮女吉祥和如意轉身走出大殿,上了等在門外的暖轎,在一衆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向神武門而去。
望着永玥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貴妃只覺得身上的力氣似乎也被永玥帶走,無力地靠在迎枕上,只是不停地掉着眼淚。
秋蕊不忍地小聲勸道:“娘娘不用太難過,四公主初六便回來了,左右也不過是分開不到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到時候,公主給您拜年、請安,那樣也更是熱鬧歡喜呢。”
貴妃拉着秋蕊的手,掉着淚,哽咽道:“我擔心……這次恐怕是……恐怕是……見不着了……”
秋蕊聽貴妃說的愈發的不吉,心中一陣恐懼,急忙安慰道:“怎麼會呢,娘娘這幾日身子已經好轉了些。如今正是要緊,娘娘少些憂思纔好,否則湯藥的效用可就不剩幾分了。”
貴妃看着秋蕊,點點頭,含淚道:“我何嘗不明白這道理,只是情不自禁罷了!”
秋蕊勉強笑道:“娘娘是性情中人,遇到個知冷知熱的,自然更好百倍,只是宮裡的事,又有多少順心如意。娘娘看開些纔好!”
貴妃長嘆一聲,不再說話。秋蕊小心地替貴妃掖好被角,有檢查了暖閣的門窗,將離貴妃最遠的窗子,開了一條小縫通風。
秋蕊剛收拾妥當,便聽外面傳來一陣輕微而急促的腳步聲。貴妃扭頭看着暖閣外,掙扎着揚聲道:“誰在外面?!”
秋蕊急忙打開暖閣的門,向外看去,果然看到臘梅滿臉喜氣地匆匆地進來,忙示意她安靜:“娘娘剛歇下。”
臘梅忙放慢腳步,低聲道:“快去回主子,老太爺接到了皇上御賜的福字了!皇上還多賜了一付春聯!”
秋蕊聞言也是又驚又喜,雖然每年皇上御賜福字給王公大臣,但是畢竟只是極少的得寵大臣能有這個臉面。即便是宮裡人人都有御賜的福字,但是到了朝臣們面前,乾隆極少大肆賞賜福字。
高斌在河工上殫精竭慮,鞠躬盡瘁二十多年,得到過年的御賜福字也不過三張而已。聽到這個消息,秋蕊也只覺的驚喜萬分,立刻進了暖閣,向貴妃笑道:“娘娘,好消息呢!”
貴妃驚訝地看着秋蕊,搖頭道:“什麼好消息?”
秋蕊笑道:“皇上賞了老太爺御賜的福字,並一副御筆的春聯呢!”
貴妃意外地看着秋
蕊:“御賜了老太爺一副御筆春聯?”
秋蕊笑着點頭道:“正是呢!說不得,老太爺進宮謝恩,能見一面呢!”
貴妃精神立時振奮了一些,扶着秋蕊坐起來,吩咐道:“快,把新送來的那件大紅鑲寶緙絲宮褂拿來。還有……”
貴妃四下打量,秋蕊急忙笑道:“娘娘說的可是內務府送來的紫檀盒子?”
貴妃掙扎着起身道:“把上次,皇上賞的白玉觀音取出來,還有上次備下的鶴拐,並前次太后賞的佛珠,還有皇上賞的端硯,湖筆……
秋蕊笑道:“娘娘先歇歇,奴婢這就去準備,老太爺就算進宮也要明日了。娘娘不如好好歇歇,明日見了老太爺,娘娘氣色好,老太爺瞧着也安心。”
貴妃笑道:“你說得對,我今日好好歇了,明日你早些去打聽着消息!”
秋蕊忙笑着行禮道:“嗻,奴婢明白!”
貴妃笑道:“今日總歸是個好消息,賞你和臘梅每人二兩銀子。其餘的,承乾宮裡當差的,每人賞兩百錢。”
秋蕊急忙行禮道:“奴婢謝娘娘賞!”
貴妃笑着點點頭,這時便覺有些疲倦,靠在迎枕上笑道:“明日好好替我梳頭,若是瞧着氣色好,還有賞賜!”
秋蕊笑着行禮道:“奴婢先謝娘娘賞賜,這邊出去傳旨了!”
貴妃含笑點點頭,雖感疲憊,卻還是不想躺下。想起之前收起來的一對金玉如意,又想起還有一副乾隆賞賜的字畫,一時間只覺思緒萬千,只想着和父親見面的一刻,身上竟然輕鬆了許多。
純妃含笑望着坐在對面的乾隆,撫摸着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桌上堆滿的大小錦盒,笑道:“皇上賞了這麼多東西,臣妾這裡都擺不下了。叫人知道了,恐怕不好呢!”
乾隆端正地坐在御座上,笑道:“都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不過是你懷孕需要的藥材,綢緞,皮子等物。另外賞你的銀子也是要用在身子的調養上,都不算什麼。”
純妃甜甜地看着乾隆,看着門上懸掛的兩個福字,笑道:“皇上這雙福臨門,可見也是臣妾的吉兆呢。”
乾隆端起茶碗,輕呷了一口,點頭道:“你無需擔心,這些賞賜,朕心裡有數。若有人非議,朕自然不會理睬!”
純妃輕輕欠身道:“臣妾如今身子不便,行不得禮了。皇上恕罪!”
乾隆點頭道:“記着尊卑很好,行禮倒是無需在意了。”
純妃含笑望着乾隆,點頭道:“我如今身子不便,出不得屋子,不能去皇后宮中請安,雖說皇后免了臣妾的請安,但是臣妾倒是想念皇后娘娘並諸位姐姐呢!”
乾隆看着純妃,見她臉色白皙紅潤,只是眉眼寡淡了幾分,不如往日那般豔麗嫵媚。便覺有些遺憾。
看乾隆打量自己,純妃含笑道:“皇上,臣妾擔心其她姐姐們,會覺得臣妾失禮。”
乾隆頷首笑道:“無須擔心,這幾日就要過年了,朕和皇后難免忙亂,恐有些事無暇顧及,你要自己多留意些,
眼看身子不方便了,便儘量不要出去。”
見乾隆依舊關切,純妃便覺放心許多,嫣然笑道:“臣妾明白,一定謹遵皇上旨意!”
乾隆滿意地起身笑道:“你且好生保養,若有事儘可去差人向皇后稟奏,朕改日有空再來看你。”
純妃急忙起身,乾隆急忙擺手道:“罷了,不必送了,你留步吧。”
純妃忙扶着身邊的茉莉,蹲身道:“臣妾送皇上。”
乾隆掃了純妃一眼,微微頷首,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暖閣外,立刻有太監輕聲道:“皇上起駕了!”
一陣低沉而清晰的掌聲,伴隨着乾隆的腳步聲,從殿內傳到宮外。純妃起身扶着茉莉來到大殿,看着乾隆的肩輿在一百多太監宮女的簇擁下漸漸遠去。這才思索着向暖閣走去,拿着狐皮斗篷跟出來的翠竹看純妃臉色不好,便不敢多問,也跟着純妃進了暖閣。
翠竹拿着斗篷進了暖閣,看到純妃坐在炕上,靠着迎枕思索,也不敢打擾,輕輕將斗篷放在架上,侍立在角落了等着吩咐。
純妃思索着,從炕桌上的碟子裡取了一塊酸梅乾放進口中,一邊嚼着,一邊低聲道:“貴妃那邊沒一點動靜,難道皇上那天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純妃看了茉莉和翠竹一眼,皺眉道:“難道要再向皇上暗示?不行,太危險了!”
說畢,看着翠竹,皺眉道:“你們說說,本宮是不應該再向皇上暗示一下貴妃隱瞞病情的事!”
翠竹小心地看了純妃一眼,臉色蒼白地跪下,低聲道:“娘娘,奴婢覺得,這還是小心爲好,既然貴妃那邊到現在也沒動靜,不如靜觀其變爲好。況且皇上是極精明的人,娘娘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比的,若是沒察覺還好。大不了也就是如此罷了。若是因此被皇上察覺,懷疑了娘娘,恐怕更加得不償失。”
純妃思索着,向翠竹看去,低聲道:“王三全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可是本宮總是不敢輕易相信太監。你們覺得此人如何?”
茉莉急忙上前跪下,低聲道:“王公公,奴婢不熟,不敢妄議。”
純妃看着兩人,怒道:“這點是小事,你們也不願說真話嗎?!”
翠竹急忙叩頭道:“娘娘息怒。王公公在景陽宮服侍多年,是從小太監一直做到了首領太監,是否可靠,娘娘心中總有些判斷。只是,奴婢們覺得,王公公或許能想到奴婢們想不到的事情。”
純妃思索着,點頭道:“罷了。你們起來吧。去把王三全叫來!”
茉莉急忙叩頭道:“嗻,奴婢這就去傳!”
說畢,兩人又叩了頭,急忙起身退出了暖閣。退出暖閣的瞬間,茉莉和翠竹對望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不安和擔心。
純妃端起桌上的涼茶喝了一口,聽到門外輕輕傳來一陣腳步聲,便擡眼向暖閣門口望去。
只聽王三全在暖閣外,恭聲道:“奴才王三全見過娘娘!”
純妃急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重新端正坐好,揚聲道:“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