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離開了,蕭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將手收了回去。
相對無言,似乎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
蕭琴輕咬了下嘴脣,左顧右盼,似乎想起了些什麼,快步走至窗邊的櫃子,打開門在裡面翻找。
南宮乙微奇,目光隨着她的身影移動,卻在門口的地上發現了兩根燒了一半的香。他拾起來一聞,卻是旁門左道慣用的迷魂香。
南宮乙微微一笑,道:“爲了引我出來,居然做得這麼逼真。”
蕭琴轉過身來,手捧着一個小箱子邊走邊道:“若不做的真一些,你又怎肯現身。”她將箱子放在桌上,幽怨地看着南宮乙。
南宮乙苦笑道:“光是看到有人進入你的房間,我就已經藏不住了。”
他藏不住的還有一往情深的目光和呼之欲出的愛意。既然已經現身,他便決定不再躲藏,更不再逃離。
蕭琴的臉被他的眼神灼燒得有些發燙,不由得低下了頭。儘管有好多話想說,有好多問題想問,但她必須先確認一件事。
“你的傷好了嗎?傷口給我看一下。”
南宮乙微怔,“好了,都過了兩個半月了,早就好了。”
“我要親自確認一下。”蕭琴看着他曾經爲自己擋下一劍的胸膛,堅定地說道。
南宮乙的神色有些古怪,“你要確認一下?嗯……你知不知道自己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就是要看看你的傷口。雖然我不是什麼名醫,但也略懂醫術。那一劍如此致命,雖然你現在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但我依舊不放心。”
看見蕭琴滿眼的關切,南宮乙暗罵自己胡思亂想,點頭“嗯”了一聲,解下了上衣。
蕭琴拉着南宮乙坐到牀邊,從箱子裡一堆瓶瓶罐罐中拿出了一個方形的小盒子,來到南宮乙身邊細看他的傷口。
左胸偏下的位置留有一寸傷疤,疤痕還有些泛紅,顯然結痂才掉沒多久。蕭琴忍不住用手指在傷疤上輕輕一觸,卻發現南宮乙的身子微微向後一撤。
“疼?”
“癢……”
蕭琴打開盒蓋,用手指在裡面的一塊透明膏狀體上抹了一下,又往南宮乙的疤痕處抹去。
南宮乙感覺到傷疤處有一絲涼意,不禁問道:“這是什麼?”
“是消疤的藥膏。我眼睛常常看不見,用手摸東西時總會不小心把手劃傷。雖然只是一些輕微的擦傷,但對於女孩子來說總歸是不好看的。靈鈺家中經營藥材生意,總能找到些靈丹妙藥,這是他送給我的。只是不知這藥膏對於你這道很深的疤痕來說管不管用。”
蕭琴又在盒中抹了下藥膏,剛要給南宮乙塗上,卻被他抓住手攔住了。
“不必了,我不想這個疤消失。”
蕭琴奇道:“爲什麼?”
“這道疤在胸口,我又不會隨隨便便脫衣服,誰能看到。何況我是個男人,也不在意這些。而且……”南宮乙握緊蕭琴的手,深情地笑道:“這道疤是爲你所留,我又怎麼捨得讓它消失呢。”
蕭琴臉上一紅,眉目傳情,小聲道:“就算疤消失了,我也永遠不會忘記的。”
南宮乙心中一動,鬆開了蕭琴的手,雙手環繞攬住她的後腰,盯着她的小腹輕聲道:“那你呢?小腹上的傷口好了嗎?是不是也應該給我看看?”
蕭琴忍不住纖腰一扭,嗔道:“你不要亂來……你的傷都好了,我的自然早就好了。”
“可是,我也想確認一下。”
南宮乙伸手在蕭琴小腹輕輕一按,本就羞得滿臉通紅的蕭琴,更是不禁“嚶”的一聲,腰間一軟,整個身子都貼向南宮乙的胸膛。
這時她才意識到,南宮乙的上身是如此的健碩挺拔,散發着令人迷醉的男子氣息。她也意識到,讓南宮乙脫下上衣是個多麼大膽的行爲。
此時二人相距不到一寸,彼此感受着對方急促的呼吸和熾熱的眼神。南宮乙赤/裸着上身,而蕭琴只穿着貼身的睡衣,胸口微露的肌膚和有節奏的起伏全都暴露在眼前,刺激着南宮乙本就亢奮的神經。生死相隔兩個多月的思念,在頃刻間化作難以抑制的情/欲。
南宮乙緊緊擁住懷中的人,低頭向她胸口的肌膚吻去。
蕭琴身子一顫,手中的藥盒不知掉到何處。她跪坐在南宮乙身上,雙手撐着他堅實有力的肩膀,感受到灼熱而急促的雙脣沿着她的胸口、鎖骨、脖子、耳根一路向上,最終落在了脣上。
她並沒有拒絕,也沒有躲閃,而是配合地將雙臂環在南宮乙的後頸。她知道,這是他想要的,也是她想要的。他們都無法滿足於像昨夜夢中那樣的輕輕一吻,而是需要更爲熱烈的擁吻來確認彼此的存在。
四脣相接良久,半懸着身子的蕭琴有些支撐不住。她微微掙脫,卻被南宮乙轉身壓在了牀上。
牀,是個好地方。
他們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南宮乙的牀上。
此時在蕭琴的牀上,終於捨得稍稍分離的二人正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神中尋找着是否可以繼續下去的慾望。
蕭琴嬌媚的臉龐、泛紅的肌膚和深長的喘息,無一不透露着極大的誘惑。南宮乙知道,她不會主動索求,也不會強烈拒絕。但此時的狀況卻有些糟糕,若不強行剋制自己,恐怕會做出一發不可收拾的事情來。
不過此時隨欲而爲,享一時歡愉,只怕清醒過後,追悔莫及。
南宮乙深深地嚥了下口水,在蕭琴的額頭輕輕一吻,撐着手臂坐起身來。他披上外衣靠坐在牀頭,慢慢運功調息,讓自己平靜下來。
武當的內功心法對於平心靜欲大有功效,沒多久南宮乙便冷靜了下來。
但蕭琴依舊臉紅心跳,心神盪漾。她所練的仙樂心法攝人心魂,對自身更是屬於縱慾類的武功,一旦動了情,很難自行平復。
南宮乙也猜到了這一點,所以在一旁坐了良久纔開口道:“琴兒,你是不是該休息了?”
蕭琴這才意識到此時已是深夜,二人共處一室這麼久,上官靈鈺和尚意一定會有想法。她緩緩起身,正想着要如何安排南宮乙的住處,卻怕他離開自己,會不會又消失不見。
南宮乙見蕭琴面露難色,微笑道:“你若不困,要不要聽我講講我是如何得救的,那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
蕭琴恍然,二人相對這麼久,居然連最關鍵的問題都沒有問清楚。她連連點頭,紅着臉道:“自然要的,你若不累,就講給我聽。”
“那好,估計我要講上整整一夜。”言下之意,這一晚上南宮乙都要待在這裡了。
蕭琴伏在他身旁,安靜地聽着他的講述。
***
“‘死’後第一次醒來,已經是五天後的事情了。救我的人是個從未見過的男子,看起來不過五十歲,可能實際年齡會更大些。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他也不告訴我,卻讓我叫他‘師祖’。”
“師祖?這麼說他是你師父的師父,也就是武當的前輩?”
南宮乙搖頭道:“不,他是我孃的師父。”
蕭琴奇道:“你孃的師父?那也就是我師父的師父?聽馮師父說,她的師父是個道士,所以她也出家爲道。”
南宮乙道:“他的確是道士打扮,但除了知道他是我孃的師父之外,關於他的來歷,我卻一點都不瞭解。當時我重傷臥牀,在他的救治之下,足足一個月才能下地走動。他說,如果那一劍再偏一點點,或是沒有靈丹妙藥續命,我早就不治身亡了。”
蕭琴不解,“他是什麼意思?我記得你當時明明已經斷氣了……”
南宮乙微笑道:“可能是因爲我掛念着你,所以還留了一口氣吧。師祖說,他夜間在靈堂查看我的屍體,發現我胸口貼着寒冰片,口中還有血魂丹的殘藥,靠着這兩樣東西續了一命,於是他強行給我輸入真氣,把我救活了。”
“爲什麼會有寒冰片和血魂丹?難道是蘇風琬……”
蕭琴忽然想起在南宮家墓園和蘇風琬分別時,蘇風琬曾問過她南宮乙是不是真的死了,又說南宮家的靈堂發生了一件大事,難道她那時就知道南宮乙可能被人救走了?因爲除了她,恐怕也不會有別人給南宮乙服下血魂丹和寒冰片了。
南宮乙道:“如果不是你,那恐怕就是她了,雖然我也不知道她爲何會救我。”
蕭琴搖頭道:“不是我,在你斷氣後沒多久我就昏了過去,兩天後才醒來,而那時你已經下葬了。啊,是你大哥這樣說的。我一直以爲蘇風琬救我,不過是想我入教成爲她上位的基石,卻沒想到她竟會……”
南宮乙繼續說道:“先不管她是怎麼想的,不過我傷口實在致命,好在師祖醫術高明,武功高強,硬是把我從鬼門關救了回來。養傷期間,他還傳授了我一套武功心法和劍法,這恐怕連我娘和你師父都不會。”
“難道就是你中午對付黑衣男子的劍法?”
南宮乙點頭道:“不錯,爲了不暴露身份,我使用的就是這套新學的劍法。這是師祖在逸雲劍基礎上改造創新的破雲劍,劍招之精妙遠勝於逸雲劍。”
“你爲何有意隱藏?難道今晚不引你出來,你就不打算與我相見了嗎?”
蕭琴並不關心破雲劍如何精妙,她只想知道既然南宮乙就在身邊,爲何不與自己正面相見。
南宮乙看着蕭琴幽怨的目光,一臉歉意地道:“你和靈鈺都以爲我死了,我怕我的出現會打擾你們……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卻沒想到只能繼續對不起他了。”
蕭琴微微起身,正視南宮乙道:“我不知道你跟靈鈺之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但我和靈鈺之間從來不會因爲旁人的出現而被打擾。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將來也會是。”
蕭琴心裡清楚,在南宮乙出現前,她從未明確過和上官靈鈺的關係,但今後她必須把話說的明明白白。她不希望南宮乙有所誤會,更不想再耽誤上官靈鈺。
南宮乙嘆了口氣,拉着蕭琴的手,道:“琴兒……但恐怕他不會這麼想吧。”
蕭琴不想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又問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我身邊了?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來看過我?”
“我的確是昨天到的洛陽,卻不是專門來找你的,而是跟蹤奪命先生手下的兩個黑衣人來到這的。”南宮乙眉頭微蹙,又道:“真沒想到在家中發生的事情,竟會將你牽扯進來,恐怕奪命先生不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
蕭琴大爲驚訝,“你爲什麼會跟蹤他們?”
“在我養傷期間,師祖除了傳授我武功,還交給了我一些任務,算是讓我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他說我在完成這些任務之前,不得與家人見面,也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還活着,這也是爲什麼我一直隱藏自己的原因。”
“他都讓你做什麼?”
“其中之一就是除掉奪命先生和他手下的人。雖然我不知道師祖與奪命先生有什麼私人恩怨,但奪命先生惡名遠播,除掉他也算爲江湖除害,我便答應了師祖。”
蕭琴知道,這位師祖在二十幾年前就跟奪命先生交過手,截斷了他和仙樂教的一筆買賣。
南宮乙接着道:“師祖似乎一直對奪命先生的動向有所瞭解,打探到他手下的兩個弟子殘命和傷命會到洛陽殺一個人,便讓我一路跟蹤並伺機殺了他們。我不知他們會殺誰,便一直沒敢輕舉妄動,一路跟到了這裡。昨夜他們到鎮上找了家客棧落腳,我便趁機向人打探到了簫聲谷的所在。這也是爲什麼我會一路跟來而沒有動手的原因,因爲我想偷偷看看你。我知道今天是你孃的忌日,你一定會在家。”
“你知道我孃的忌日?”蕭琴有些吃驚。
南宮乙嘴角掛着一絲苦笑,“我不僅知道你孃的忌日,還知道大後天,也就是八月十八日,是你十八歲的生日。我本想待到那時,待到徹底讓我死心的時候再悄悄離開,卻沒想到殘命和傷命想要殺的人竟然是你。”
南宮乙從上官靈鈺的手記中瞭解到,他會在蕭琴十八歲生日時向她表明心意,這也是南宮乙所謂“徹底死心”的時候。
“今天中午我見傷命進了藥館,而殘命躲在屋外,可能是在等你們回來,我便躲在不遠處觀察情況,想着如果有必要,便出手相助。只是沒想到傷命早就將你家老伯殺害了,沒能救下他,真是抱歉。如果我能早些動手的話……”
蕭琴見南宮乙面有愧色,安慰道:“不怪你,是我連累的徐伯。而且若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和靈鈺恐怕沒那麼容易對付他們。那二人雖然逃走了,但一定不會就此罷休,這幾日還要小心提防纔是。”
南宮乙緊握蕭琴的手,道:“這幾日,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守在你身邊,直到除掉他們二人。”
蕭琴心中一陣暖意,將頭靠在南宮乙的胸口,低聲道:“那之後呢?你就要離開了嗎?是要回去向師祖覆命,還是接着去完成其他任務?”
南宮乙伸手摟着蕭琴的腰,沉默片刻,道:“師祖並沒有給我時間限制,也沒說一定讓我回去覆命。只要你喜歡,我就在這陪着你。不過剛剛聽那個裝作黑衣人的男子說,你答應跟他去太原,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是誰?怎麼會跟你在一起?離開我家後,你都經歷了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讓蕭琴面露難色,她知道說起尚意,就不得不提起他們在南宮家犯下的不敬之罪。她不知道南宮乙是否會原諒自己的魯莽行爲,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小聲道:“你的問題可真多,明天再說好不好?”
南宮乙胸口一癢,看出蕭琴有意迴避,便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若不說,我還有很多方法不讓你睡覺。”
蕭琴登時耳根通紅,起身離開了南宮乙的胸口,羞嗔道:“我說就是了。”
當下,她將離開南宮家後如何結識尚意、如何去太原找尋盜墓高手、如何跟着尚意回到蘇州在南宮家墓園挖墓的事都告訴了南宮乙。她一直觀察着南宮乙表情的變化,果然在提到挖墓之時,發現南宮乙眉頭緊皺,一臉凝重。
蕭琴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跟南宮乙說了好多聲抱歉。
南宮乙輕嘆了口氣,皺眉嚴肅道:“你驚動了我祖上的亡魂,他們恐怕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你。”
“那要怎麼辦?我……給他們燒點紙錢?”
南宮乙嘴角一挑,道:“你先叫我聲‘君意’,我再替你想辦法。”
“君意。”蕭琴毫不猶豫地輕聲喚道。
南宮乙滿意一笑。
“這個名字究竟有什麼特殊含義?昨晚我在院中這樣叫你,靈鈺卻一臉驚訝,還問我知不知道這樣叫你是什麼意思。”
南宮乙摸了摸下巴,遲疑道:“其實……一般人也不會這麼叫我。南宮家子女的表字,只爲一個人準備。就好像大嫂叫我大哥,我娘叫我爹一樣……”
蕭琴總算明白了南宮乙的意思,又被羞得滿臉通紅,微嗔道:“你……你居然那麼早就有那種心思……”
她忽然看見南宮乙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情,恐怕是想起了死去的父親。
蕭琴拉過南宮乙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報仇?”
南宮乙剛剛飄離的思緒馬上被拉回,嘴角抽搐了一下,柔聲道:“已經很晚了,你還是休息吧。”
蕭琴也沒有再問。
“那你呢?”
“我陪着你。”
可能是酒勁又上來的緣故,躺在南宮乙臂彎中的蕭琴沒多久就睡着了。
看着蕭琴安睡的面龐,南宮乙思緒萬千。等到她熟睡後,他抽離了胳膊,下牀穿好衣服,提劍出了房門。
寅時前後,夜色正深。
當空圓月下,有一個人正持劍坐在庭院的石桌旁。
顯然,他一直在這裡候着。
南宮乙知道,他早晚要與上官靈鈺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