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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無窮無盡的黑色,連那急速下落的白雪也被瞬間染黑,濺在身上,痛徹骨髓的寒冷。
然後,一個個溫暖的人影閃現,卻在伸手觸及他們的臉龐時不約而同地裂成齏粉!
她不知道還要經歷多少次這樣的夢境,鋪天蓋地的黑暗,孤寂絕望的寒冷,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光亮與溫暖都觸及不到!
醒過來啊!快醒過來!
再不醒過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黑暗與寒冷完全吞噬!
——快點醒過來!
薛傾姒從牀上坐起,四周闃無人聲,衣衫已被冷汗溼透。
——只是一個噩夢吧?
薛傾姒方想躺下,忽然覺得不對:身邊的牀空了!
“妺兒?”薛傾姒喚了一聲,四周無人回答。
“不在了……”薛傾姒喃喃了一句,忽然有一種被人拋棄在黑暗裡的感覺,這種感覺熟悉得讓人害怕。
“究竟去哪裡了。”彷彿想趕走心中的恐懼,薛傾姒邊說着,邊緩緩下牀來。
放在窗臺上的火石竟覆了一層薄霜,怎麼也打不出火星,薛傾姒微皺了眉,摸黑走出門去。
“妺兒,你在哪?”薛傾姒邊走邊喚着,“你再不出來,我明天就把你扔到我師父那裡去,看你還亂跑!”
然而整個屋子都找遍,卻依然不見妺兒。
不會是出房子去了?
一股不好的預感陡然升起,薛傾姒快步向大門走去。
打開門栓,,大門只開了一條小縫,便有凌厲的寒風撞進門內來,門外是更空曠的黑暗,依稀看到的全是不辨輪廓的黑影。
薛傾姒猛的關上門,雙眼茫然,靠在門上不住喘氣。
許久,許久,才漸漸平息了氣息,薛傾姒微垂着頭,靜靜立着,然後,一絲嘲諷的笑意再也忍不住漫上嘴角:“薛傾姒,你究竟在怕什麼?”
低低地笑出聲來,薛傾姒的鳳眸裡閃現過雪亮的光,隱着深深的恨意與嘲笑,“你在怕什麼啊?究竟在怕什麼?”
“是啊,你究竟在怕什麼?”
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斜斜插進來,。
薛傾姒霍然轉身,看到來人,下意識地擡手遮住面容。
“你怎麼了,是我啊。”葉舟輕擎了一盞微弱的燈,身上披了件單衣,顯然是聽到響動出來的。
“你別過來。”看葉舟輕過來,薛傾姒脫口而出。
葉舟輕略一皺眉,在離薛傾姒三尺處停下。
兩個人就這樣立着,葉舟輕手中的燈在風中明明滅滅,薛傾姒用手捂着臉,一頭如瀑青絲隨意披於腦後,身上只着了兩三夾衣,眼中有茫然,有嘲諷,——有一絲絲的恐懼。
這樣的她,卸盡了白日所有的僞裝,瘦弱而孤獨地瑟縮在黑暗裡。
葉舟輕微嘆一口氣,向前走了一步,薛傾姒卻是連連後退,只到抵到了門上。
“傾姒,是我。”葉舟輕緩緩走到薛傾姒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從臉上放下,然後直視着她的眼睛,“是我。”
薛傾姒有些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彷彿是被他親暱的稱呼嚇了一跳,身子微微一顫。
“別站着了,回屋裡去?”握在手裡的手腕竟是非常細瘦,寒冰般的冷,不知怎的,葉舟輕覺得驀然心疼。
好象是終於回過神來,薛傾姒眼中的光慢慢凝聚起來,擡頭凝視着眼前男子的眼睛,薛傾姒輕輕一笑,雙眸如鉤:“男女授受不親——溫文爾雅的葉公子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
葉舟輕一怔,笑着放開手:“我還以爲你的魂兒被狐仙鬼魅勾去了。”
薛傾姒斜眼冷哼一聲:“哪個狐仙鬼魅敢勾了我的魂去?你不知道我是它們的頭頭麼?”說着,薛傾姒微皺了一下眉,“妺兒不見了。”
“妺兒?”葉舟輕道,“屋裡都找過了?”
“嗯,都找過了。”薛傾姒有些怕冷似的緊了緊衣服,“我正打算去外面找。”
葉舟輕略皺了一下眉,“天這麼晚了,她怎麼會一個人去外面?”
“我不知道。”薛傾姒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妺兒不會亂跑的,可能出事了。”
“你要現在出去找?”
薛傾姒猶豫了一下,點頭。
“現在很晚了,若不明天再找?”葉舟輕道。卻不料薛傾姒一下子生氣起來,“她不是你妹妹,你自然不會擔心她!我自己去找,不勞葉公子費心!”
“你……怎麼說生氣就生氣?”葉舟輕連忙拉住薛傾姒,只覺掌間一片冰冷,不禁無奈道,“我陪你去,不過你好歹去加幾件衣服。”
薛傾姒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劈手奪過葉舟輕手中的燈,才繼續向屋裡走去。
“你……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呢?”
微弱的燈光很快隱進黑暗中,葉舟輕看着薛傾姒的背影,不禁喃喃了一句。
夜色寂靜,葉舟輕也覺得周身微涼,轉身回屋時,他忽然腳步一頓,似是無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才又向屋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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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看到我們了?”
院外的梧桐樹上,兩個人影隱在枝丫後面。
雖然桐葉快要落盡,但兩人身着黑衣,行動又輕,在暗夜裡幾乎不讓人發覺。
聽其中一個人這麼說,另一個黑衣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捷,你什麼意思啊?”荀辛不禁皺眉。
捷的臉被黑布蒙着,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屋內,對荀辛的詢問恍若未聞。
“你……好歹說句話?”荀辛頓感挫敗,這個與自己共事了五六年的隱衛,別說他的容貌,便連他的聲音——好象也沒聽到過吧?
“唉,難道你這幾年每日都過這樣的生活?”荀辛嘆了一聲,不禁抱緊了胳膊,“真是不敢想象。”
捷點點頭,仍是看着屋子。
“幸虧這種日子我不用過太久。”荀辛慶幸了一句,想起幾天前啓戈對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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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暫時當幾天我的隱衛,我便說你回濱州了。”
荀辛不解:“那捷呢?”
“捷?”啓戈略皺了眉,“葉舟輕還不知道捷的存在,——我派她去看着葉舟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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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辛一驚,他一直覺得葉公子與主子關係甚好,主子甚至將一部分的軍隊調動權給了葉公子,怎的忽然要派人看着他?
只是他最終只應聲退下,他知道有些事不便過問。
“不過還是有好處的——我終於看到薛傾姒的長相了!好象也沒多好看麼。”荀辛喃喃了一句,一陣冷風吹過,他不禁一顫,“這鬼地方怎麼這麼冷?”
他剛說完,便覺捷握住了他的手,便有一股暖流緩緩注入體內。
“這是什麼武功?好厲害!”荀辛嘆道。
捷的虎口處覆了一層劍繭,但是柔軟溫暖,荀辛一愣,“捷,你的手真小……”
話音未落,那隻溫暖的手便迅速抽回,下一刻,捷已憑空不見了。
荀辛再次愣住,回頭往屋子裡看去,果然看見薛傾姒與葉舟輕提着燈走出來。
不愧是“捷”啊。
荀辛連忙俯下‖身,不再動。
唉,捷走了,那今天晚上得一個人在樹上過了麼?
一陣寒風吹來,荀辛狠狠地一抖。
嗚……真的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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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