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見狀愣了一下,隨即也呵手跺腳地跟來,上了馬車。
初春三月,還屬於春寒料峭的時節,幸而馬車裡面有氈墊,四周又是有夾芯棉絮布面包裹,暖和了不少。
印月坐在車子裡面,用帕子擦了下眼眸,看到她凍得煞白的小臉,顫聲詢問:“到底怎麼回事情?”
紅玉眼圈一紅,竟然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是嚶嚶啜泣。
印月不禁更加着急,扶着紅玉的肩頭,“興國呢?候二呢?”
“沒事。”她眼神閃爍,“興國沒事,我將他放在別人家裡面了。”
“候二呢?”印月瞄了她一眼,這小丫頭原本一根筋通到底,對自己直來直往,心裡最是藏不住事情,如今說話如此不乾脆,印月實在是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興國和候二他們還好吧?”印月心意糾結,“快點帶我去見見他們。”
她拼命點頭,哽咽着說:“他。。。。。。他們沒事,可。。。。。。。”
“可是什麼?”印月眉心一皺,不解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隱瞞了我?”
聽印月說到此句,那小紅玉再也憋不住,猛然撲倒在她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昨日,興國非要吃冰糖葫蘆,候二愛子,便拿出幾十文錢給紅玉,讓紅玉陪興國出去買來吃。紅玉也小孩子玩心大盛,居然帶着興國在大街上溜達了一個多時辰,直到用完了所有的銅錢這兩個小鬼才牽着手大搖大擺的回來。
沒成想。
侯府門外滿滿圍着一大羣人,紅玉和興國二人擠了進去,卻發現侯府一家老小,下人僕役,具被拷上枷板,齊溜溜跪了一排。府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夫人小姐,呼天搶地,有的還哭倒在地。
紅玉心焦,正要上前,卻別邊上竄出來的一人拉進了人羣。直到被拖進邊上的小巷,那人才停下來,罵道:“你作死啊?”紅玉定睛仔細一看原來是侯府的張媽。
“張媽?那後來怎麼樣啊?”
“聽張媽說是宮裡面一個什麼王爺說我們府裡面有什麼妖物克了他,說。。。。。。”
紅玉說此時已經不能自控了,猛然頓住,而後驚恐的瞪大眼睛,小聲對印月說,“他們都是來捉拿四少爺的,他們要侯府滅族。。。。。。當夜就全部。。。。。。姐姐,我們是逃犯嗎?”
印月見她臉色驚疑不定,雖然強自振作,但終究還是個孩子!現在要她幼小心靈經受“家”破人亡這種事情,哪裡能承受的了啊!
她神智已然到了崩潰邊緣,印月只能忍住剛纔摔倒之後的疼痛不適感,強自咬了咬自己的下脣,冷靜一下自己的情緒,直挺挺的挺起了腰桿,言道:“沒關係的,不要怕,有姐姐在呢!終有一日會水落石出的。如今你們都在那裡?”
紅玉這才哆嗦着指點起印月路來。
“姐姐。我們要怎麼辦啊?”
“放心,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除非。。。。。。我死!”
黃昏已至,從馬車的窗邊,曬進了昏黃的光影。路途顛簸,印月在車子裡面擁着依舊驚魂未定的紅玉,突然覺得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什麼宮裡面的皇爺,什麼妖物,一派胡言!不過是福王那個心胸狹隘的男人的報復!統統都見鬼去吧!如果我曾嫿在穿越之後,還保護不了一個孩子,那曾嫿就不是曾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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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小屋的門,見到在做晚飯的張媽。她顯然十分驚訝,沒想到印月會出現來找他們。倒是一旁睡在炕上的興國聽見動靜睜開了眼睛,看到是印月,便一骨碌從炕上面爬了下來忙往她懷裡面鑽。
一陣寒暄之後,張媽紅了眼圈,告訴印月一個噩耗:她親眼看見四少爺死了。在官兵衝進侯府後院的時候,四少爺就被一箭穿心,緩緩倒在了花園裡面。連祠堂都被砸爛了,至於候二,則下落不明,可能後來被帶走然後流放或者殺害了。
“候二!?”印月腦海裡面瞬間閃過那張老實憨厚的面孔以及侯家被滅門的慘象,震驚的從椅子上站起,手中的茶碗“哐”地跌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姑姑!”駱思恭聽到動靜,從屋外閃了進來。
印月“呵呵”一陣冷笑,對着駱思恭言:“千戶大人消息靈通,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駱思恭不動聲色地望着她,稍後才道:“在下怕擾亂姑姑的心緒,況且。。。。。。”
原來是這麼回事情,印月一陣暈眩,幾乎站不穩。
“姐姐!”紅玉驚呼,從身後扶住搖搖欲墜的印月。
“我。。。。。。我沒事。”印月往椅子上坐了下去,嘆了口氣,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對張媽說,“這裡面有三兩銀子,我出門只帶了這麼點,你好生幫我照顧紅玉和興國,過段日子我會找人來接你們去京城住,你們先對付着過幾個月。”
印月看了看身邊的興國,問張媽:“不知道張媽你是否願意幫我照顧一下,每月我給你六錢銀子。”
張媽連忙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雙手接下這三兩銀子,連連稱謝。
紅玉頓時眼淚上涌,印月摸了摸她的頭道:“從今以後你可就是興國的姐姐了,要幫我照顧興國啊!”
未免時刻延誤,她就此別過他們三人,由駱千戶帶領飛馳往皇宮而去。印月的心隨着這夕陽西下氣溫下降之後也冷到惡寒。
但那樣又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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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承華宮照例見過王才人之後,印月吩咐曉晨將自己的被褥等物移動一部分去原來的小屋,這樣方便王才人來看元孫。
之後幾日,印月仍舊是焦急、苦悶。更加恨自己在這幾百年前的封建皇宮!
她心中警惕萬分:福恭王這傢伙,絕對比誰都愛記仇!而且勢力極大,即使被禁足,也能在片刻之間將這定興的大族消滅的一乾二淨。
不過,他這次惹到的人是自己——印月!
侯府幾十條人命不是那麼好拿的!
終於,滿園的迎春花也過了花期,一簇簇的發芽抽成了碧綠色的矮灌木枝條。印月與王才人在承華宮也相處融洽常常討論元孫的各種小習性。才人出手闊綽,經常有物件賞賜下來,印月便私下悄悄的叫李進忠幫自己去宮外當掉換成白銀。
那日桃花滿園,印月終於籌足了五十兩銀子,在京城買了一個連院子的小房子,接來了興國、紅玉和張媽。
晚些時候,印月想着要叫李進忠一起去自己京城的新居看看,順便幫自己把那隻金花給當掉,卻左右等不到他和往常一樣來承華宮找自己。
只得印月獨自去尋他。
走在花間小徑,快要轉到蝠廊,卻聽得一個太監和宮女在蝠廊下幽會,進退不得。打擾別人好像很不好。也罷,他們說着情話,印月且當回刷了柏油的電燈泡吧。
“哥哥,我求你幫我辦的差事可有着落了啊?”
“蓮花,我求魏公公來着,可是他這個人死板的很,兇巴巴的罵了我好一通呢!”
“你這沒用的死鬼,整日只知道耍嘴皮子,到真事情上面就扯皮!我再也不信你了。”
“蓮花妹妹!”聽那小太監求哀求的可憐,印月差點笑出聲來,原來皇宮中真的有對食這種事情發生。
“我不理你了,你且看這東宮,還有什麼待頭?你不行我便找張。。。”
“好妹妹,好妹妹,我的好妹妹,你且就再信哥哥我一次。如今這東宮我也看出來了,皇太子雖說前幾年受封,可是鄭貴妃的恩寵及十年如一日的,我看皇上的心思也是立福王爲太子,這不,咱們的慈慶宮和福王的府邸一比,簡直是茅廬和金屋啊。。。。。。。”
“簡直什麼?如今東宮不止有皇太子,還有皇長孫呢!!”印月原本以爲是對食的情話,沒想到卻是聽到他們身爲慈慶宮的宮人吃力爬外,真當是急怒攻心啊!
他們二人見印月突然從蝠廊邊上走出,嚇了一跳,隨即便欲離去。
“站住!”印月急步上前攔住他們,“你們今日就給我說個明白!”
那叫蓮花的宮女太見過,正是王才人身邊的一個服侍膳食的宮女。
她一見的是印月,也不躲避,便言:“上個月福恭王在慈寧宮是如何你也算是領教了的,太子在宮中本來就沒什麼地位,如果沒有前面朝堂上的堅決擁護,太子早就被從儲位上趕下來了。太子尚且如此,太子的兒子又隔了一層,前途更加不定,況且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侍候的小孩子將來能修成正果。這樣我們在這裡還有什麼盼頭!!”
“喲,原來是和那個掃地李傳有一腿的小皇長孫的奶口啊?!”蓮花對食的那個太監也湊了上來堵住我,“你怎麼了啊?那個掃地李不在了沒心思啊?!哈哈哈哈,這樣吧,你找我得了!”
被這個太監一說,印月心下火旺了起來,顧不得涵養體面雙手往前一推那個太監,大聲呵道:“你說什麼鬼話?!我和李大哥清清白白的!怎麼就被你們這兩個□□宮闈的人說了啊?!”
誰知道那個太監居然怒極攻心,上前就是一個巴掌,打的印月眼冒金星,人跌跌撞撞就往假山上倒下。
“哎喲!”失去重心的印月想扶着身邊的假山,卻是把手給擦破了,弧形的琵琶袖被鋒利的假山石拉開了斜斜一道口子,接着後腦一陣劇痛,怕是撞上了。
“走吧走吧,別真惹出事來!那個火者去了西院嫖妓已然被轟走了。。。。。。”想是那叫蓮花的宮女在勸慰那動手的對食太監離開。
印月忍住疼痛,心灰意冷的往回走,一路晃悠了好久,那碎石小路,讓自己的腳底板隱隱刺疼,渾身僵硬,就停來下來。
“你在找誰?”
不用回頭印月就能聽出來那個聲音的主人人是誰。她轉過身子皮笑肉不笑:“魏公公好。我隨便轉轉。您呢?”
“李進忠犯禁,被髮配到了蜀地。”他並不回答,只是冷冷言道。
這種眼神語調讓印月心驚肉跳!眼前的人影漸漸交疊在了一起,咬牙顫聲道,“算你狠!”轉身便欲離去。
“身爲內廷之人私自去西院這種齷齪地方,被罰到蜀地已經是最輕的責罰了。”魏朝還是一口的不屑一顧。
印月不顧一切的往前跑出去,生怕淚滴從眼眶掉落被魏朝看見。
可是這次他竟然追上來,拉住印月的手,不悅道:“月牙兒!!那個火者和我沒關係!”
“我不要聽!”已經控制不住,印月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爲什麼我的人生總有人來破壞?!!好不容易有人對我好點,可是你們又來支走!!!你們要逼瘋我嗎?!”
一陣暈眩,她踉踉蹌蹌的往後倒下。就在印月以爲會與大地來個親熱的後腦大接觸的時候,人已經被有力的抱在了某人的懷中。
“真的不是我。”魏朝喃喃吐出幾個音。
印月,竟覺得如鯁在喉,苦澀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李進忠被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