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追殺

柳星嵐怎麼可能會相信,他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卻在這時,十幾個身穿紅衣的身影從東側飛掠而來,恭敬的跪在音鬼面前道:“屬下等參見音鬼大人。”

柳星嵐見此沒再說話,閉上眼不願再看音鬼一眼。

音鬼只是淡漠的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幾個人,隨後拎着柳星嵐的衣領站起身道:“綠荷呢?”

那領頭的人神色一凜,卻還沒開口就被音鬼突然掐住了脖子冷聲篤定道:“一天不見你們就敢動我的人,黑狼的膽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

音鬼的手勁兒在她說完的時刻陡然加大,咔一聲就擰斷了那人的脖子,然後扔穢物一樣將那人的屍體扔到了已經起身的幾人身上,那幾人剛剛低順的眉眼登時變得冷厲起來,毫無意外的接過屍體道:“我們不止敢動你的人,我們還要奉黑狼大人之命讓你死在中原!”

剎那間那幾人各自拿出武器將音鬼與柳星嵐包圍,隨後領頭的一使眼色便毫不遲疑的一齊衝向音鬼。

這塊地方簡直逼仄的如同絕境,柳星嵐剛詫異魔教竟會在這節骨眼上出現叛亂,就發現音鬼竟然拉着他擋在了身前攔住了最先攻擊過來的兵器,閃着詭異綠光的鐵鉤迅疾的在他上腹勾出一道血口,然後身體騰空,音鬼竟直接拽着他朝後一躍跳下了懸崖。

上面的紅衣人齊齊俯身站在崖壁上往下看,並沒有追下來的意思,似乎篤定他們會摔死一樣,只是,以音鬼的修爲,百丈懸崖都不能要她的命吧?何況這幾十丈的距離?這究竟怎麼回事?她若在崖頂殺他們也不是不可能啊?那樣強大的瞳術,讓他們自殺也不過眨眼間的事——那究竟是爲了什麼?難不成……她用術法是受限制的麼?

柳星嵐在心裡猜測着,突然感覺剛剛被紅衣人手中淬了毒的鐵鉤勾出的傷口竟然又痛又癢起來,凜冽的寒氣隨着兩人下墜的速度毫不留情的往傷口裡竄,加劇了傷口的痛癢感,竟讓他忍不住想抓住那塊肉生生撕扯下來。

然而,他的手此刻竟根本擡不起來,疲憊感透過那痛癢的傷處蔓延至全身,那種詭異的痛苦從未有過,讓他忽有一種將死的錯覺,也許下一刻就會和桃鳶見面。

音鬼當然知道那鐵鉤的毒處,所以纔會拉了柳星嵐當墊背,此次中原之行,她一早就知道黑狼的陰謀,卻也沒想到如此迅速,竟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殺了她取而代之。

她帶着人故意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來減緩下降的趨勢,爲的就是要讓上面那幾個誤以爲自己的想法是對的,然而,她手下卻運着內力,在臨近崖底的時候一掌推了下去,想看看這崖底有些什麼,然而喀拉一聲碎冰響,這最底處竟是結了冰的水潭。

音鬼自然不會拿自己墊底去落水,所以此刻手一翻和柳星嵐換了位置,噗通一聲落水響,柳星嵐連掙扎都沒有就沉入了潭底。

潭水冰冷刺骨,卻清澈異常,將柳星嵐痛癢的傷口刺激的更甚,卻疼過勁兒暫時沒了奇怪的癢感,讓他好受了些,他拼命的想掙動身體離開這冰冷之地,然而,中了毒又重傷的身子根本沒有力氣划動——混蛋!他忍着常人難忍的痛苦在心底狠狠咒罵,卻幾乎在同時看見音鬼那張淡漠的如同潭面寒冰一樣的臉出現在自己上方,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眼,隨後面無表情的伸手把他從水裡拽了出去。

嘩啦一聲破水聲響,音鬼拖着柳星嵐上了冰面,這潭有多大被雪層掩蓋根本看不出來,柳星嵐躺在足以支撐他的冰面上,邊咳邊喘氣的看着音鬼幾乎全乾的站在他身邊,眼睛往崖頂看了一眼,那幾個紅衣的小點依然還在,他似乎看見音鬼冷笑了一下,隨後四下打量一番,拉着他一隻腳就穿過茫茫雪層往西側走去。

身下的感覺分外溼滑,柳星嵐無力的閉上眼感覺自己在冰面上被不停的拖動,呼吸間都是冷透了肺的空氣,直到音鬼停下。

他又冷又疼,想甩甩頭讓自己好受一點,卻徒勞無功,反而弄得自己更加氣短,前上方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彷彿在砍冰,然後自己又被拉動,路面開始不平坦起來,咯咯噔噔的震動感讓身上的傷□□了一樣肆意虐待着血肉,停下時他直想就這麼昏過去。

然而他還是睜開眼想看看這是哪兒,卻看見音鬼站在他身後,從溼透的袖管中拿出笛子,黑的妖氣的眼睛看着洞外,神色肅殺的吹了起來,不動聽也不難聽,說不清到底是一種什麼曲調,卻和操縱雪與屍體時完全不同,殺氣也比之與他對戰時更甚,那瞬間有一種萬物若化形都會給她下跪的錯覺,還未停止時不遠處陡然一聲巨響傳來,彷彿潭面的冰層完全破裂的聲音,他看不到洞外的情形,卻想也是水浪滔天的狀況,隨後摻雜着水聲的細微慘叫聲由遠至近,又消弭於無形。

——是那些紅衣人的吧!她終是把他們殺了,竟是讓自己完全安全了才動手麼,還真不是一般的歹毒,只是魔教爲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叛亂?

身上的痛癢陡然恢復甚至劇烈起來,打斷了他的思考。

“呃……”實在忍不住難耐出聲,柳星嵐痛苦的直想一頭撞死,音鬼放下笛子看了他一眼,隨後從袖中又掏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一粒泛藍的藥丸,捏着他的嘴餵了下去。

柳星嵐下意識的不想咽,誰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也許是能控制他的毒藥也不一定,音鬼見他抗拒,眸色陡然一冷,手直接伸進了他嘴裡將藥丸送到了喉嚨,然後極爲迅速的合上他的下巴,咕嘟一聲,藥就進了喉管。

殘暴的死妖女!

柳星嵐痛苦的在心底大罵,對音鬼的痛恨簡直到了滔天的地步,想咳嗽卻咳不出來。

隨後後頸一痛,他瞬間昏厥。

音鬼提着他那邊肩處受傷的胳膊將他拉得更往裡一些,然後鬆開手,看着他被潭水洗去大半血跡的天青色衣襟上又透了血色,惡劣的冷笑了一聲走向洞口——真以爲她看不出他那表情是在罵她麼!

這裡原本應該是個天然的石洞,卻在這下雪的時節被冰封住,她剛剛若不是看得仔細,恐怕一時還難以分辨的出來。

她走出洞口,又向着水潭走去。

那水潭上的冰已經被冷風曲所吹奏時的力量震得崩塌,清可見底的水下被血污濁了大片——那都是剛剛打算殺了她的紅衣人的血,此刻一個不落的沉在水底,死的透徹。

當真以爲她中的毒即將發作就不能殺了他們麼,果然什麼主子教出什麼手下,一羣蠢貨!

她游過去挨個的將人拎上岸,四處翻找了一下,把能用的東西都找了出來帶回石洞,隨後開始挑揀起來,然而,卻沒找到她想要的東西——沒有解藥,黑狼那混蛋看來是早就打算要讓她回不去西域了啊,殺了綠荷不說,竟然連那麼珍貴的解藥都沒讓下屬帶回去,也是,那藥價值千金,若拿到宮主面前,縱然再親信,也不能輕易放了他。

然而,心口卻陡然一陣劇痛,今日三奏冷風曲,又趕上即將毒發的時刻,身體承受不住那樣巨大力量的反噬,終是壓不住那毒了!

她揪着心口跪在地上,淡漠涼薄的臉上慢慢有了痛苦的表情,意識逐漸渙散開來……

就在這時,洞外崖頂之上西側策馬奔來兩個白衣人,一個青年,一個少年,兩人臉上俱是焦急的神色,下馬之後在崖頂略略看了一眼,隨後青年就看向崖下水潭道:“阿音應該在下面,我去找她,你在這裡等着。”

那少年還沒來得及答應,他就從崖頂一躍而下,幾處踏雪着力降緩下落的速度後,直直落在潭邊,略爲深邃的眉眼看過潭裡的血跡,大致掃了一圈,掠過幾具紅衣屍體時眸光一暗,隨即直奔音鬼和柳星嵐所在的山洞而來。

山洞中蜷縮着音鬼顫抖的身子,她似乎在承受極大的痛苦,眉頭死擰,嘴角血色斑駁,臉前一大片黑紅的血跡,那一頭黑髮竟不知怎的變得如血赤紅,青年卻毫不吃驚的走到音鬼身邊,似乎對她這一頭赤發早已習以爲常,只是在看見她臉龐的大片血漬時驀然神色一凜,立即把音鬼抱起,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叫了一聲‘阿音’,隨後擦淨她脣上的血漬,倒了藥喂進她嘴裡,音鬼似乎有所感應,自動把藥嚥了下去,卻依舊痛苦的痙攣着,青年見此又點了她的睡穴,看了一眼昏迷的柳星嵐,神色有些複雜,卻沒做理會便抱着音鬼出了山洞,迅速回到他下落的地方,運起內力帶着音鬼登回了崖頂。

“音姐姐。”

等在崖頂的少年見人一上來就衝着青年懷裡的音鬼叫道,卻在看清音鬼滿頭赤發時一聲驚呼,問向青年道:“音姐姐毒發了麼?怎會提前?”

青年運掌用掌風推開一處積雪,抱着音鬼坐下來道:“除了黑狼的人之外,下面還有一個滿身傷的中原人,阿音怕是遭到了中原人的圍剿,術法使用過多引得反噬,提前毒發了,這次情況有些嚴重,你快去找紅燭,讓她加快速度把馬車趕來。”

“好。”少年立即答應着上馬往回飛奔。

青年坐在無雪的空地上把音鬼往懷裡緊了緊,抱着她冰冷的身子忽然嘆了口氣道:“你這般拼命,如果他不能康復怎麼辦?”

音鬼昏睡無聲,青年搖搖頭有些迷戀的看了看她雪一樣蒼白的臉,然後將臉頰抵在她額頭上,手順着她赤色的長髮,遙遙往他來時的方向看了起來,眸色空茫,似是在回憶什麼。

沒過一盞茶的功夫,少年就又策馬奔了回來,身後跟着一輛馬車,在這厚厚的雪裡竟也跑得飛快。

“月生大人。”

少年到了近前還沒開口,他身後趕着馬車的少女就示意的叫道,眼睛盯着月生,有些說不清的隱忍神色。

被稱作月生的青年點了點頭,並沒有看向她,隨後抱着音鬼站起身朝着馬車走去,紅燭將車簾撩開,車內鋪着厚厚的被褥,月生將音鬼放好後給她蓋上被子,頭不回的衝着少年道:“紫笛,崖底有個石洞,你下去把那個中原人帶上來,阿音將他放在山洞裡必是有用,順便將黑狼手下的信物帶上。”

“是。”那少年立馬應聲而去,不多時將仍在昏迷的柳星嵐帶了回來,按着月生的意思放進了馬車裡。

“趕車,回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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