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養傷

滿目的白色,盡是嚴肅與荒涼,遮掩了一切是非。

他盯着眼前不斷掉落的雪花,漸漸出了神——這一次僥倖被岑琴救回,恐怕必須立即對魔教採取行動了,否則音鬼恢復元氣一定會再回來,冷風曲下半部無論在不在中原武林,以魔教的行事風格,衆多江湖兒女怕也免不了這一場災難!

然而,卻也有所得,最好的事莫過於知道了岑琴的身份,其實一直有這樣的猜測,畢竟他身份特殊,即便心底不情願,也不能完全不防備,岑琴那樣絕高詭異的武功與術法造詣,要麼與魔教有牽連,要麼出自已經消失了百年的樂極山,只是相處五年,岑琴一直在盡所能的幫着他,爲人也並不如魔教中人那般陰狠,他一直不願往壞處想,好在確實並非魔教,若非臨出客棧着實忍不住吐出的那一口血,他恐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至於那個背影,他笑笑,天下間相似的人何其多,是他多心了,只是也怪上天作弄,明明一個本領高絕的大男人,偏偏給生了一副如花似玉的女兒家樣貌。

然而,此番雖然知道了,卻也沒多大驚喜,除了放心之外,不曾想過利用!一是他確實把岑琴當知己,情誼不假;二是樂極山的名頭不能再出現,否則又是一場動亂,岑琴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不過上天也待他不薄,岑琴即便說不會參與,若他真的需要他幫一把,他也不會拒絕,更何況,他最意外而驚喜的是,紫笛竟然就是當年死在荒原界的小師弟星城,看他的反應不像是假的,岑琴的醫術恐怕天下難尋其二,他都沒說這孩子有什麼作假之處,那必然就是真的了,而紫笛既然跟着音鬼,那對魔教的一切就都會熟知,只要師父也確定他就是星城,一切就有了豁口,可以慢慢撕開了。

“嘖,又是一堆爛事。”

吧嗒了一下嘴,他盯着某片飄落的雪嘟噥道。

又過了約半柱香的時間,岑琴拎着藥包從外面回來,滿頭滿身的雪,濃長的睫毛上落了一層雪粒,像兩把袖珍的羽扇。

他眨眨眼抖掉了睫毛上的雪,隨手拂了一把長髮,坐到了外屋的桌前,隨後拆開藥包看了看,卻撇撇嘴道:“這藥材可真差,跑了五家都一樣,湊合喝吧!俗人配俗藥,柳星嵐,自己煎藥去。”

拍拍手站起身,岑琴衝着柳星嵐說了一句就脫掉了沾滿雪的外衣躺上了榻,隨手拿起毯子蓋在身上又道:“左邊是你的,右邊是你師弟的,老方法煎,該做午飯的時候再叫我。”

柳星嵐聽到他進門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外屋,沒來得及跟岑琴說什麼,見他已經閉上了眼便拿起藥去了廚房。

“虐待傷患。”

到了隔壁的廚房生上專門熬藥的小火爐,柳星嵐一邊嘟噥一邊從結了冰的水缸裡往外舀水,好在熟門熟路,跟着岑琴這事沒少幹,估摸着時間把藥鍋燉在火上,他又回了外屋,岑琴許是一夜沒睡累了,睡的很是安穩,柳星嵐難得善心大發沒去吵他,自己坐在桌前椅子上看起了屋內擺設。

因爲信任岑琴的緣故,昨夜並沒注意看,今日細細一瞅才發現這屋子裡居家該有的東西一樣不缺,滿當又簡單,極符合岑琴的性子。

他衝着牆邊的書櫃走了過去,輕手輕腳,挑了本志怪書坐回原處無聊的看了起來,正覺得有趣的時候,冷不丁聽岑琴道:“你的藥好了。”

柳星嵐嚇了一跳,看岑琴依舊閉着眼,幽幽道:“你沒睡着啊?”

岑琴依舊沒睜眼,聲音裡有些疲憊:“你太吵。”

柳星嵐無奈起身,走到岑琴身側,在他雙眼即將睜開之際驀然出手點了他的睡穴,看着他的眉頭微微蹙起又恢復平整,似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做,笑道:“這回天塌了你都醒不了。”

隨後他出去端藥,先煎的是紫笛的,天氣冷,藥涼的也快,他拿了勺子攪了攪就端到了紫笛牀前,捏着嘴一勺勺灌了下去,隨後纔去煎自己的,待自己的也喝完了,弄了弄屋內的炭火,書也不想看了,坐在桌前無聊盯了會兒岑琴睡熟的樣子,困勁兒也涌了上來,索性大喇喇的把人挪了挪地方,側身也躺上了榻。

他撐着頭看了看岑琴睡着的臉,嫌棄的撇了撇嘴:“白的跟雪似的,臉還沒我手大,肉皮這麼嫩,眉毛太細,睫毛太長,鼻子太秀氣,嘴又太小,連胡茬都沒有,身上還有香氣,怎麼看怎麼像女人,哪有點男人的樣子,將來哪個姑娘肯嫁給你才新鮮,娘氣。”

他說完還拿手在岑琴臉上比了比,麥色的皮膚和岑琴雪白的膚色一比對遜色了不止一籌,嫌棄歸嫌棄,卻不得不承認,岑琴這副皮相,即便不適合生在男人身上,確也是世間少有的好看。

他不禁想起閣裡對他示好的師妹們,不想岑琴,一個個都挺漂亮的,可怎麼一跟岑琴比上,就庸俗的毫無亮點可言了呢?果然,上天最會作弄人。

“老跟你待在一塊兒,恐怕我以後對夫人面相的挑剔都高的離譜,你要是女的我多省心,又聰明,武功又高,還長得這麼漂亮,師父都得笑的合不攏嘴,可惜了。”

他自顧自的說完,盯着岑琴脖子上顯而易見的喉結嘆了口氣,卻也沒覺得多遺憾,就像平常和岑琴鬥嘴一樣的感覺,只是這次沒有岑琴嗆他,稍稍得意了一些,隨後便放下胳膊躺平,閉眼也睡了過去。

那樣悲痛而冗長的夢,彷彿無邊無際,永遠也逃不出去的死循環。

然而最可怕的,卻是他明知是在做夢,卻怎樣也醒不過來,被鎖在這夢的邊緣一角,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悲傷的一幕重複上演。

下着暴雨的冷夜裡,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漫天的雨水讓整個荒原都變得泥濘而可怖,飛奔的腳步聲混雜在雨聲裡變得細微,那是個尚未長成的少年,一身被雨水浸透的黑衣,背上揹着一個包裹的嚴實的孩子。

——“別跑了,扔下你身後的孩子回去吧!”他在夢裡跟在他身後焦急的呼喊,卻彷彿所有的聲音都被傾盆大雨掩蓋,連一絲都無法透過這雨幕傳到少年的耳朵裡。

幾十個殺手騎着馬在後面追趕他們,馬蹄聲夾雜着兵器碰撞的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

奔跑的少年卻忽然被什麼絆了一下,一個踉蹌,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連同背上的孩子也摔了出去,卻被他迅疾的伸手抱住,死死護在懷裡,然而,這一動作卻扯開了孩子身上包裹的斗篷,驀然閃電劃過,照亮了那斗篷裡孩子的臉,那是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童,有着和少年相似的臉型,卻是滿頭赤紅的如血的長髮,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白布,脣色烏紫。

“音兒你有沒有事?”少年焦急的詢問,卻還不及那孩子有反應就已經被身後追來的殺手包圍。

被水光浸染的刀劍森冷的在他們排成一個圈,彷彿生命最後的警示,少年卻連懼怕都沒有,將孩子死死護在懷裡,憤怒的瞪着殺手的領頭人。

“大公子,掌門有吩咐,只要您放下這妖孽,他便既往不咎,將來掌門的位置依舊是您的。”兩廂對峙間,那領頭人說道。

“滾!”少年卻怒吼,將孩子抱得更緊。

“大公子,這妖孽雙眼已盲,又中毒頗深,何必賠上自己的性命?”

少年俊秀的眉眼瞪的凌厲:“別廢話,除非我死,否則你們誰也別想動阿音一根頭髮。”

“大公子,您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掌門雖然說可以給您機會改過,但也吩咐下來,如果您執迷不悟就讓我們將您連同這妖孽一起誅殺!”

“是麼?”少年冷笑:“那你就動手吧!有那樣一個沒有人性的人做父親,我還不如去死!”

聽到這樣的回答,那領頭人神色一凜就舉起了長劍,他早已在少年身側急的橫衝直撞,終於在劍落下時衝破了這夢中彷彿桎梏一樣的東西衝着少年衝了過去,然而,卻是和以往一樣的,長劍穿透了他的身體刺在力竭的少年身上,沒有傷到他一絲一毫,卻穿透了少年的肩膀。

“大公子,我再問最後一次,您回不回去?”一擊撤回,領頭人問道。

少年卻依舊頑固,不顧身上汩汩而出的血液咬牙道:“我不回去!”

“這妖孽活不長了,縱是我們不殺他他也熬不過一月之期,您何必呢!”彷彿極爲惋惜,那領頭人再一次的勸道。

少年卻驀然笑了開來,極爲舒心的看着懷裡昏睡的孩子道:“哪怕只換她活下去一個時辰,我也死的甘願!”

這一句話彷彿成了死亡最後的咒語,長劍再次揚了起來,卻是數十把一起,奔着少年和那孩子一齊刺去,然而,竟是被少年迅疾的挪轉着身子一一擋下,沒有傷到懷裡那孩子一絲一毫……

他瘋了一樣去抓那些人的手,急急的呼喊,卻是徒勞的看着血色在瓢潑的雨水間揚起又消失……

怎麼還不醒呢?這樣慘烈的夢境究竟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嗯……”

驀然一聲痛苦的□□,柳星嵐的胸口被撞了一下。

他立即睜開眼睛,看見岑琴痛苦的皺着眉,額上一層冷汗,蜷縮着往他懷裡躲,似在逃避着什麼,卻無法醒來。

他趕緊解了他的睡穴,岑琴卻依舊這幅樣子,嘴脣顫抖着,不停地往他懷裡拱動。

“岑琴。”

“岑琴,醒醒。”

他一手抱着他一手拍着他的後背,無奈岑琴怎麼都不能醒,好在漸漸安穩下來,呼吸慢慢平順。

“做惡夢了?”

柳星嵐摸了一把岑琴的額頭嘀咕道,隨後起身到臉盆架上拿了布巾給他擦了擦臉上脖子上的冷汗。

不想剛剛那麼呼喊都沒醒的岑琴,卻忽然睜開了眼,眼神冷厲非常,與素日的溫和大相徑庭,充滿了殺氣。

柳星嵐驀然一對上他的眼神心底駭了一瞬,隨後覺得可能是做惡夢剛醒,還沒反應過來。

“做什麼夢了?出了這麼多冷汗。”

笑着把布巾扔到不遠處的桌上,他問道。

岑琴出了一口氣,從榻上坐起來拍了拍額頭,眼睛半垂着,另一隻手還在抖:“夢見你變成一隻惡犬死命的追着我咬。”

柳星嵐瞪了他一眼:“不想說就不想說,別老詆譭我行不?”

岑琴對着他挑起嘴角一笑,眉眼彎彎,端的勾人眼球:“我還沒埋怨你點了我睡穴呢,你倒矯情上了。”

“我那是幫你好好睡一覺,你不是嫌我吵麼?別廢話,爺餓了,做飯去吧岑姑娘。”

難得的岑琴沒有回嘴,起身穿好鞋就出去了。

柳星嵐訝異的看着他的背影,琢磨了一下,皺皺眉道:“這是夢見什麼了,被打擊成這樣?夢見他師父去世的樣子了?”

他想跟去安慰兩句,走到門口又退了回來,岑琴雖然看着溫和,但卻是極要強的一個人,從來不需要任何人安慰:“罷了,不過一場惡夢,醒了就好了。”

他嘀咕兩句,坐到桌前,拿起那本書又翻了起來。

而另一邊,岑琴剛邁進隔壁的廚房就止不住全身顫抖起來,哆嗦着蹲在竈臺邊,脣瓣抖動着,滿眼都是淚水覆蓋下的恐慌,夢裡的情節像刀尖一樣一下一下在他心上戳刺,疼得他恨不得就此死在夢裡。

“會好的,沒事,會好的,會好的,會好的,一定會好的,都是假的,假的……”

他用極低的聲音喃喃自語,音調驀然變成女兒般的輕細,身體隨着話慢慢平靜下來,卻突然吐了一口血,血是不正常的毒黑色,他眼神深黯的用鏟子從竈膛剷出一把灰覆上,最後用手抹了抹脣角,從袖裡掏出一個藥瓶,倒出幾粒藥吃了下去,慢慢站起來,似乎恢復了正常。

37.真相4.岑琴2.追殺34.生變38.圍剿12.回程34.生變9.養傷17.晚宴22.試探30.故人33.前夕8.養傷29.局勢13.尋人8.養傷3.追殺26.魔教3.追殺2.追殺26.魔教21.試探30.故人37.真相28.局勢41.禍與福16.面聖14.尋人38.圍剿22.試探2.追殺17.晚宴16.面聖21.試探40.離殤6.岑琴41.禍與福38.圍剿25.魔教4.岑琴14.尋人14.尋人18.晚宴13.尋人40.離殤15.面聖2.追殺17.晚宴14.尋人20.陰謀34.生變41.禍與福20.陰謀14.尋人13.尋人24.夜襲35.生變16.面聖15.面聖37.真相14.尋人24.夜襲9.養傷26.魔教36.真相20.陰謀19.陰謀18.晚宴11.回程34.生變5.岑琴13.尋人13.尋人33.前夕12.回程29.局勢13.尋人9.養傷29.局勢11.回程38.圍剿23.夜襲32.前夕27.魔教36.真相4.岑琴5.岑琴36.真相2.追殺7.岑琴21.試探34.生變2.追殺39.圍剿21.試探4.岑琴20.陰謀40.離殤
37.真相4.岑琴2.追殺34.生變38.圍剿12.回程34.生變9.養傷17.晚宴22.試探30.故人33.前夕8.養傷29.局勢13.尋人8.養傷3.追殺26.魔教3.追殺2.追殺26.魔教21.試探30.故人37.真相28.局勢41.禍與福16.面聖14.尋人38.圍剿22.試探2.追殺17.晚宴16.面聖21.試探40.離殤6.岑琴41.禍與福38.圍剿25.魔教4.岑琴14.尋人14.尋人18.晚宴13.尋人40.離殤15.面聖2.追殺17.晚宴14.尋人20.陰謀34.生變41.禍與福20.陰謀14.尋人13.尋人24.夜襲35.生變16.面聖15.面聖37.真相14.尋人24.夜襲9.養傷26.魔教36.真相20.陰謀19.陰謀18.晚宴11.回程34.生變5.岑琴13.尋人13.尋人33.前夕12.回程29.局勢13.尋人9.養傷29.局勢11.回程38.圍剿23.夜襲32.前夕27.魔教36.真相4.岑琴5.岑琴36.真相2.追殺7.岑琴21.試探34.生變2.追殺39.圍剿21.試探4.岑琴20.陰謀40.離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