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逃生

季寒蕭只覺得身體急速墜落,耳邊的風聲似要貫穿耳膜一般,他感覺不到害怕,只知道自己心中所有的悲痛苦難都要結束了;再也不用怕被人嘲笑自己的金髮了,更不用害怕被別人發現自己身上的血印龍紋了,寒蕭覺得很輕鬆,前所未有的輕鬆,一種了結了一切之後的輕鬆,他忽然覺得,原來死真的是一種解脫……

就在寒蕭以爲將死之際,耳邊竟聽得一陣悽然婉悅的樂聲,不斷下落的身體竟然轉而迅速的往上擡升,不一會兒又落回了觀景臺之上。

季寒蕭躺在冰涼的雪地之上,一臉茫然,彷彿做夢一般;正當他不明所以,大驚駭然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一副好容貌,可惜錯投了男兒身。”

季寒蕭猛的一擡頭,看見身旁不遠處有一個老人手持二胡正端坐在那裡,那個老人穿着樸素,雖然面容慈祥,臉帶笑意,卻無法隱藏那股威嚴之氣,他雙眼直視遠方,彷彿在觀賞着什麼。手中的二胡通體火紅,兩旁的琴蓋上印着的標記更似兩團跳躍的火焰。寒蕭驚問道:“你是誰?什麼時候上來的?”

老人呵呵一笑,言道:“我一直便在這裡,只是你想的太過專心,不曾看見我罷了。”

季寒蕭暗自奇怪,剛纔這裡明明就沒人,他怎麼會在我來之前就在,除非是他躲起來了……

不等寒蕭細想,老人又開口道:“夕陽映雪這等美景你不去觀賞,卻一心求死,可惜,可惜!”說罷,老人輕輕搖了搖頭。

經老人這麼一說,寒蕭才發現此時日已西沉,紅霞滿天,蒼茫白雪被紅日照耀,白瑕之中又有淡淡的紅暈,真是幻美絕倫,他不由看的呆了。

“季寒蕭,我活了這麼久還未活夠,你爲何尋死?”老人徐徐問道。

季寒蕭大驚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豈止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知道你滿頭金髮,身有血印龍紋,從小被師父書香和尚養大,親生父母雙雙被雷電劈死,你說對不對?”

季寒蕭此刻已是目瞪口袋,他的身世自己也是剛剛得知,他以爲這世上除了自己和師父再無第三人知道,萬沒想到這個素未蒙面的人會這麼清楚;寒蕭怔怔的望着他,忽然發現雪花紛飛,他身上卻不染一片,那些雪花每每落到他身外寸許便消融不見了,寒蕭想到自己剛纔明明跳落懸崖,卻被一股神力拖回,便以爲眼前這位肯定是神仙,他扣頭便拜道:“老神仙,你大發慈悲救我一命吧!”

老人哈哈一笑,示意他起來說話

“我活了這麼大也還是坐井觀天,成不了氣候,更成不了神仙,你既然不想死,爲什麼還要跳崖?”

“我已經無路可走了,官兵馬上就要上來了,等他們找到我,我一樣是死路一條,與其被他們折磨死,還不如跳崖來的痛快。”

老人微微點了點頭:“季寒蕭,你這一生做過什麼,愛過什麼,又恨過什麼?”

“我……我還沒想過這些,但我恨我身上的血飲龍紋,還有我的金髮,如果沒有這些,我就不會被我爹孃丟棄,也不會一直被人嘲笑,更不會有眼前的殺生之禍。”

“原來這麼多年在你心中最清晰還是恨意,只不過當今之世是人亂世不亂,心亂治不亂,有些事,我們也只能順應而爲。今天既然你遇到了我,我也不能袖手旁觀,我可以救你一命,但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季寒蕭略有疑惑道:“什…麼事情?”

“不論將來你身處何境,你都要記得捨己成仁、把你撫養長大的書香和尚,更要記得還有一個孤苦無依的親妹妹等你團聚,世事再險惡,心中也要長存善意。”

見季寒蕭重重點了點頭,老人面色深沉道:“你現在在凡世難以立足,也只有送你去我來的地方暫避,但你要多加小心,那邊雖然不比此處紛雜,但也是善惡有道,你本就不屬於那邊,所以萬事都要小心,我能做的只有這些,將來不論對錯,結果就看天意了。到了之後你只要找一個叫南無的人,親手把我這封信教給他,他便自有安排了,但你不能偷看。”言畢,那老人拿出一封信交給季寒蕭。

季寒蕭一邊接過信,一邊不解道:“你來的地方是哪裡?我要怎麼去?”

老人回道:“我自會送你去,但還有一事相托;在那邊有個名叫漫天雪的姑娘,年紀和你相仿,與我和南無因爲誤會而結下深怨,我不想她年紀輕輕就一生被仇恨所擾,如果你能見到她的話,還望盡力而爲,化解這段無謂仇恨。”

季寒蕭反問道:“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怎麼幫你這個忙?你這麼神通廣大怎麼不自己去解決問題?”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我再厲害也有無法解決的事,你只要盡力而爲,成與不成就看天意了,我年紀大了,現在只想在陽壽未盡之前拋開煩憂,遊歷一番山河美景,之前我在機緣之下得遇一位仙隱高人,他曾告誡我將有大劫,凡事不可擅動。尺寸之魚,難以撼海;離羣之鷹,不可鬥天。我也算是貪生之輩吧。”說完,老人竟拉起了手中的二胡,曲調甚是哀怨淒涼。

季寒蕭在一旁靜靜的聽着,越聽越覺心酸難耐,從小到大傷心之事一一浮現,等到老人一曲完結,他才恍若夢醒,但哀怨之情卻絲毫未減,心中大感奇怪,忙問道:“我看你爽朗健談,怎麼拉的曲子這麼哀傷呢?”

老人閉目回道:“從來苦中樂,哪得自來甜?我這也是悲中嘗喜罷了,你雖然身世悲憐,卻也平靜祥和的過了十八年,苦中之樂你應該深有體會纔是。”,說完之後,老人從懷裡掏出兩個珠子,一個發着藍光,一個發着白光;老人讓季寒蕭服下藍色珠子,又讓他收好白色的珠子,乃道:“剛纔你吃下的是瞬靈珠,是我百歲之後才修煉出來的,應該能助你一臂之力,這顆白色的是避世塵珠,一定要收好,等他日你回來之時便要用到它,我現在就送你過去,你的身世來歷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也不要跟別人說見到過我。”

季寒蕭急道:“可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誰,我……我還有事相求!”

老人笑道:“我已是一垂暮之人,知與不知也無什緊要……你有何事要我幫你?莫不是要我幫你照看你的雙胞妹妹?”

季寒蕭驚訝的點了點頭:“我這次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這個妹妹現在跟我一樣孤苦無依,你既然能幫我逃走,本事一定很大,你能不能暗中幫我照看一下她,這樣我也能躲的安心點。”

老人點了點頭之後便閉目低頭,口中微念有詞;季寒蕭雙腿一彎,跪在老人面前,剛想謝他救命之恩,見他這樣,很是好奇,緊盯着他看,片刻之後只見他渾身散發淡光,隱隱如神人一般;寒蕭正驚異間,忽然覺得本是月朗星稀的天空霎那間陰雲密佈

,天地一片昏沉;擡眼看時,他驚的癱坐在地上,手指天邊,張口無語。

只見季寒蕭手指處,一條黑線彷彿貫穿天地一般滾滾而來,那黑線風馳電掣,轉眼已在寒蕭眼前,原是一股巨大的龍捲風,那龍捲風雖然普天席地,所到之處卻是秋毫無損,彷彿幻影一般,只是寒蕭並未察覺。眼看自己即將捲入風中,寒蕭腦中卻是一片空白,驚的連躲避都忘了,

等回過神來,已避無可避;在他被捲進去的那一刻,聽得老人大聲說道:“這風會帶你到靈神幻界找到漫天雪,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那老人見龍捲風越行越遠,站起身來走到一個形狀怪異的石頭旁邊凝視了良久,又轉過身向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說道:“紅塵本多苦,希望你不要再執迷不悟,等到雷劫之日那就悔之晚矣。”

卻不知他的話是否會有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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