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那年風月那年花

龍,萬靈之首也,身懷百獸之長;雄傲乾坤,升則飛騰於九重之上、隱則潛伏于波濤之隙;吞雲吐霧、隱介藏形,呼風喚雨、變化無方;其能脫身形於俗語,凌駕衆生之上,乃是其本非萬物原有之物。

上古華夏之時,“人文初祖”皇帝爲部落生存之地常與蚩尤交戰,蚩尤面如牛首,背身雙翅,驍勇無比又生性殘暴,其身懷異術,百獸都聽其調遣,每與皇帝交戰都驅使百獸相助,皇帝屢戰不勝,被百獸戰死者不計其數,只能任其屠戮;華夏部落族人惶惶不可終日,唯有祈求於天,他們豎立石碑並每日虔誠俯拜;因爲蚩尤能驅使百獸,所以要想勝他,就要得到比百獸更加勇猛神通的神物相助,他們便融合百獸之長,在石碑上刻上了不爲世間所有的龍,這塊石碑上一共刻了二十四條龍,形狀相似又各有差異,或身有四爪,或身有六爪,或背生雙翼,或背生六翼;其中最大的一條背上無翼,身有九爪。族人每日叩拜並滴血在石碑上以示虔誠。久而久之,受華夏部落族人虔誠之血的精氣,這些石碑上的神龍慢慢有了感應,當精靈之氣積蓄已足,這些神龍終於一條條的全部活過來了,其中第一個活過來的就是那條最大的九爪神龍,後被稱爲石祖真龍。

有了這些神龍相助,皇帝在涿鹿之戰中大敗蚩尤,一統華夏,建立炎黃部落,爲後世稱揚。那二十四條真龍在三界任自遨遊,交合繁衍,終使龍族流傳壯大,他們也成爲龍宗之祖。那條九爪真龍生性自在,終日浮世飄遊,或遊歷山川湖泊、或戲水廣闊洋流、或拜訪神道仙佛,如此過了幾千年,他也垂垂老矣,某一日在天界遨遊,恰逢延年世尊講經傳法,它伏在一旁靜心聽講,等講完之後衆人散去,他迎身上前道:“剛纔聽世尊妙語,享用無窮,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還望指點。”

“請說。”

“適才世尊說衆生逃不開生死,因一身冗墜,雜念太多,外有病體,內有心疾;貪嗔癡欲便是毒瘤,損耗心神,精氣泯滅,人便如無油之燈,隨風而熄。可我本是石上雕像,石頭怎麼會有貪嗔癡,爲什麼也逃不開生老病死?”

世尊答曰:“你在石頭上便是石頭,你不在石頭上便不是石頭了。你害怕老死,想求生路,你來問我,就是有欲,若是石頭,怎麼會害怕生死呢!”

九爪真龍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道:“敢問世尊,有沒有辦法能除去心中貪嗔癡妄念?”

“不可,除去之後,你便不是你了。”,說完之後,延年世尊掐指一算,嘆道:“原來如此,你是萬龍之祖,壽不止此,但如此,蒼生這一劫是逃不過去了。”

九爪真龍不明其意,疑惑道:“世尊何意?”

“你是萬龍之祖,立有功德,我便授你一法;天界東邊有一座光明殿,殿門口有一面神鏡名爲清鏡,它能照清你身上一切污穢,但此鏡時隱時現,只有有緣人才能看得見,你可去一試。”

九爪真龍聞言大喜,拜謝之後徑向天界東邊飛去;天界他雖然熟識,卻不曾到過光明殿,一直往東邊飛了七天七夜,才找到光明殿,真龍喜出望外,連繞着光明殿飛了一圈也沒看到清鏡,難免大失所望,卻又不甘心就此離去,就伏在光明殿門口等候,足足等了三年,就在他心冷之際,一日清晨醒來,忽然看見光明殿門口光華燦爛、流光溢彩,他連忙飛到近前,看見一面鏡子高比城樓,鏡面漣漪波動,好似水面一般;他大喜過望,立時盤起整個身子映在鏡子之上,他看着鏡中的倒影,陡然發現渾身一股黑氣從頭到尾褪出身體之外,等黑氣褪完之後,他頓覺精氣雄渾,熠熠光彩、重煥新生。

正在九爪真龍高興之際,那一股被鏡面照出他體內的黑氣在一旁慢慢凝聚成形,最後變成一條和他一樣的黑龍,那條黑龍一經成形,便猙獰咆哮,震動九天,他對着九爪真龍獰笑道:“你早就應該讓我出來了,現在你也恢復昔日之靈,我又可以無拘無束、隨心所欲,這是一舉兩得。”

九爪真龍奇道:“你是誰,怎麼變成我的模樣?”

“我就是你身上不要的東西,我已經忍了幾千年了,先大開殺戒試試我的本事怎麼樣。”,那條黑龍說完就獨自飛走了,九爪真龍聽他所言,不甚明瞭,細細想了一會,又看了看清鏡這才急道:“原來你只是把我的私慾雜念從我的身內分離出去,它們還能另聚形體……”,說完他忽然想起黑龍說要大開殺戒,大喊了聲不好,連忙追了上去,心裡懊悔道:若是自己的另一面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自己情何以堪,早知如此,寧願孤身老死,也不爲貪圖歲月而至禍害蒼生,延年世尊應該知道照過清鏡的結果,怎麼還會讓自己前來?此一事他實難以明白。

那條黑龍毫無方向,一路殺氣衝離了天界,向凡世飛來;不曾想冥冥中便飛到了靈神幻界之內;其時正是白晝,幻界內的仙靈只看到一股黑氣蜿蜒盤旋,遮住了半邊天光,並不知那是何物,許多仙靈站在平地之上看着那股黑氣越來越近,忽然間那股黑氣之中伸出了幾隻巨爪,或抓或拍,轉眼間就死了數十人,那些親眼目睹之人驚的抱頭亂串,四處逃避,消息也傳到了淨浴山上,凡夫子立時召集全山弟子上前迎敵,等衆人靠近之後,心中惶恐之情難以抑制,只見沖天黑氣遮天蔽日,黑氣下幾隻巨爪亂舞,那一隻巨爪便足足能抓起上百人,黑氣之中偶爾露出兩隻比滿月還大的血紅眼睛。

衆人使出渾身解數去攻那團黑氣,卻毫無作用,片刻已死傷上千人,凡夫子見此,唯有讓餘下之人迅速逃離,躲避越遠越好,縱然如此,還是有許多逃得慢的命喪當場,正當幻界內一片大亂之時,九爪真龍從天界趕來,喝住黑龍道:“住手,這些人跟你無冤無仇,你怎麼能造此殺孽!”

“我殺的就是你殺的,都會算在你頭上的。哈哈…而且你看看這些人,號稱修煉了幾十上百年,我只是用龍爪揮幾下,他們就死傷無數,你有這麼強的靈力卻不顯露,真是白白浪費了。”

“我真後悔讓你出來,今天你除非能殺了我,不然我定要阻止你。”

“殺你?你是我的本體,殺了你我也會死,我纔不做這麼笨的事呢。”

“既然這樣,那我就了結自己,以免再釀成大禍。”

“哈哈……你是萬龍之祖,天地間沒有什麼能傷到你,你怎麼了結自己?”

“哼,你高興的太早了,就算不能了結自己,我也要困住你。”,說完之後,九爪真龍一路飛行,直奔幽冥界,跳入六道輪迴,一經轉世,他的貪嗔癡欲本爲一體,不得不一同輪迴轉世,轉世之後,便是身懷血印龍紋的季寒蕭了。

這些前緣因果季寒蕭還無從得知,但望巔峰放不過他已成事實,漫天雪藉助蝶雙之力,帶着他一路疾飛,黑夜之中不見方向,他心有餘悸的問漫天雪道:“漫兒,你要帶我飛去哪?”

“殺了天女神將,就是與整個靈神幻界爲敵,留在這裡只能是死路一條,我們越快離開越好。”

“她不是我殺的!”

“是不是你殺的都不重要,這件事因你而起,一定會算在你身上,你還以爲能脫的了干係嗎。”

聞聽此言,季寒蕭知道確實如此,不由自責道:“你說的對,我是罪魁禍首,只是你也來了,他們一定會以爲是我們合謀做的這件事,你還是帶着我的避世塵珠回到人間吧。”

“我們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可只有一顆避世塵珠!”

看着季寒蕭的詫異之情,漫天雪從懷中掏出避世塵珠放在手心上攤開給季寒蕭看,竟有兩顆一模一樣的珠子,漫天雪幽幽道:“我跟我爹進到靈神幻界的時候,他便給了我一顆這個珠子,還叮囑我要好好收起來,卻沒說這顆珠子有什麼用,所以我一直留在身邊,直到你告訴我,我才知道它的用處。”

季寒蕭既驚又喜,回道:“那就太好了,你也可以離開這裡了。”

漫天雪看了看他,不作回答,面帶猶豫,喜怒難辯,季寒蕭也不再說話;又飛了許久,漫天雪遞給他一顆珠子道:“服下吧,我們快到了。”,季寒蕭拿到手裡服了下去;沒過多久二人就停在一大片草地上,四周除了一條小河,也無其它東西。季寒蕭問道:“這是哪裡?”

漫天雪指着旁邊那條小河流回道:“這就是靈神幻界與人間的邊界處。”

季寒蕭順着她的手看到了那條小河的源頭,難免覺得有些不同尋常,這小河的源頭就是這片草地,像是被人挖出來一樣,但這裡既無冰雪也不和其它的河流相連,若這水是地下挖出來的,應該是平靜不動的,可這河中的水卻從無源之頭滾滾而流,像是從另一個地方流過來的一樣。

就在季寒蕭疑慮時,漫天雪已經催動靈力,嘴裡不斷念動咒訣。不多時,就看見天地間有一股颶風席捲而來。瞬息已至眼前,隨之把二人捲入風中,那股颶風便憑空消失了。

二人被吹颶風吹得暈頭轉向,也不知過了多久,風勢終於停了下來,季寒蕭聽見泉水倒瀉之聲,四下清風陣陣,慢慢睜開了眼睛,只見自己和漫兒臥在青石之上,周圍一片清脆,對面有瀑布不斷傾流,此刻正值黎明,初升之光透過茵茵林木,碎撒在地上,說不出的心曠神怡;季寒蕭一見眼前之景,知道是無常山,不由喜道:“我們真的回來了。”

漫天雪看了看四周,也欣慰道:“沒想到我還能再回來。”

二人站起身來,季寒蕭看着前方的瀑布道:“漫兒,你看,這裡是不是有點像你的百花澗。”

漫天雪看着季寒蕭面帶欣喜的神情,略一擡頭,正看見晨光初照泉水,映出一道絢爛彩虹,又轉眼看見季寒蕭面容,半邊輪廓迎着朝陽朦朧俊逸,好似二人在人間仙境一般,恍惚間有些春心涌動、浮華聯翩,心中暗歎道:如此良辰美景,要是我能跟常哥哥一起朝夕相依,永居其中,再無外物打擾,人生復有何求?

漫天雪正在心神飄蕩之際,季寒蕭忽然雙眼含情、脈脈綿長的轉過身來看着她道:“漫兒,這裡清幽浪雅、眷美無雙,你願意這一世陪着我棲身在這裡,彼此相伴、此生不離嗎?”

漫天雪意亂情迷的點了點頭,又見季寒蕭往前緩緩走了數十步,直到懸崖邊緣,轉過身向着漫天雪輕輕招手,癡癡道:“漫兒,你來呀!”,她也木然的走到他身邊。季寒蕭看着腳下的懸崖面帶微笑道:“漫兒,我們從這一起跳下去,這一輩子都在一起了,好不好?”

見漫天雪點頭回應,季寒蕭拉着漫天雪的手,用力一蹬,二人雙雙跳落懸崖。

一旦跳離地面,二人身體急速下墜,漫天雪猛的一驚,眼看季寒蕭和自己落入萬丈深淵,急運靈力催動蝶雙;一旦靈力運轉,她慌忙拉住身旁的季寒蕭,向上飛起;片刻後終於回到了石臺之上。此時季寒蕭也已驚醒過來,想起自己剛纔魔魘般的舉動,嚇得一身的冷汗,癱坐在地上,心中滿是驚懼,卻又不明所以。

漫天雪一回地面就大怒道:“什麼妖物在這裡作祟?”,說話間,她把蝶雙幻化成利刃盤旋在空中,傳令道:“給我找到它。”

蝶雙在四周繞了兩圈,最終停在觀景臺旁一塊豎立的條石旁,漫天雪定睛看着那塊石頭,約有一人高左右,通體黑色,並無什麼顯眼之處;季寒蕭見她收回蝶雙握在手中,站起來道:“那塊石頭有問題嗎?”,漫天雪點了點頭,季寒蕭好奇之下走進了幾步想要看個清楚,漫天雪忙喊道:“別去,危險。”

說話之時,漫天雪怕那塊石頭有古怪,祭起手中的蝶雙猶如迅雷一般直射向那塊石頭;在她出手的一剎那,旁邊閃出一個身影好似猛虎出籠,躍起二丈多高,只見他額頭有九個圓點圍成一個圈,躍起之時,左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彎成圓弧,兩邊手指合在一起成個圓形,套在額頭圓圈之上,往外一拉,竟拉出一個大的光環,右手又立即成拳打在光圈之中,嘴裡喝了一聲道:“九蘊慈光。”,那光圈之中射出一道白光,正中飛馳而來的蝶雙,兩相激撞,白光消散,蝶雙也被撞的偏了方向,打在了旁邊的空地上,撞出了一個大洞。

突然有人出手,季寒蕭和漫天雪都吃了一驚,招式過後,二人見來者頭上光光,身穿藍灰色的無袖僧衣,雖然一副和尚的打扮,但眼露兇光,殺氣凝重。漫天雪正要開口,又聽見有人說話道:“九印,不要妄動殺念,佛以善、忍爲本,能開口就不要動手。”,聲音蒼老穩重,由遠而近,等說完之後,人也走近前了,說話的是一個老和尚,相貌慈善、身上披着一件紅色袈裟,只是雙眼緊閉,像是瞎子;跟在他旁邊的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和尚,頭型圓滑、皮膚白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精靈可愛,雙手拿着一柄大禪杖,那禪杖好似分量不輕,他每走一步都要費很大的勁,也難以走快。

“你們是誰,爲什麼會來這裡?”,漫天雪見突然來了三個和尚十分蹊蹺,不由提高了警惕。

九印不屑道:“與你們無關,我們是來找她的。”,漫天雪和季寒蕭見他看着那塊黑石,好奇之心更甚,都想一探究竟。

那個老和尚聽到之後,開口道:“九印,不得無禮,出家人心無虔誠、志驕盈滿,怎麼能一心向佛。”,九印沉默不語,老和尚轉而對着二人道:“兩位施主,剛纔我的徒弟情急之下才出的手,望勿見怪,我們是爲化解劫難而來,還請二位手下留情。”

季寒蕭從小在寺廟長大,對和尚也有親近之情,看着老和尚慈祥和藹,客氣道:“大師是從哪裡來?哪個寺廟的?”

老和尚笑道:“我們不住寺廟,也未掛單,今天也是機緣巧合纔來到此。”

季寒蕭還想問,那老和尚已轉身面向黑石,明明雙眼閉着看不見,卻能辨明方向,他朗然開口道:“賦成詩,你冤魂不散,附在這石頭上過了數千年,害了無數伴侶跳入深淵送了性命,眼下上天震怒,雷劫之日已經不遠,你若還不能幡然悔悟,早日去陰間自首,消除罪孽轉世輪迴,天譴之日就是你魂飛魄散之時。”

說完話後,老和尚脫下身上的紅色袈裟往空中一扔,便似一面牆般罩在了那塊黑石之上,隨後就看見黑石上冒出縷縷黑煙飄蕩在袈裟下面,不一時黑煙越來越濃,煙氣繚繞中忽然聽到一個女子聲音道:“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我讓那些相愛之人在這裡跳崖殉情,是讓他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沒有別離。我沒有錯,就算有天譴和雷劫,我也不怕。”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袈裟下面黑氣聚集之後現出來一個女子,身着大紅喜服,披着霞帔;季寒蕭聞聽此言,心裡暗道:原來老是有人在這裡跳崖殉情是有冤魂在此,要不是漫兒不同常人,恐怕二人都已性命不保了,自己在這觀景臺已經跳了兩次懸崖了,不由的後怕起來。

老和尚搖了搖頭道:“妄你一身才學,心腸卻太過兇狠,凡事早有定數,你又何必強求,若心不愛,終日相伴也是煎熬;若心相愛,百年不見也必懷念。你應該最明白不過了,要不是你心裡放不下孟雅,你怎麼會在這孤楚之地恨了千年、也念了千年。”

聽到孟雅兩個字,賦成詩心中有如被撥動的琴絃一般不能平靜,雖已過了千年,往事卻歷歷在目;賦成詩本是大家閨秀,家境富庶,家中除了父母之外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但姐弟四人中她最爲聰慧機敏,從小便熟讀四書五經,後又學了書法、棋道、墨畫;在她十七歲時又央求父母找人教她彈琴,她總想着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才算盡美,後來她的父母爲他找了到了全鎮最有名氣的琴師,便是孟雅;孟雅從小家貧,書也念的不好,但他母親從小學琴,技藝純熟,也在他小的時候開始教他彈琴,他對此也頗有天賦,長大後撫音弄琴衆人皆贊;被賦家請去之後,他每日和賦成詩在宅院之中執手相教,久而久之日久生情,二人私相授受、訂了終身;後來賦成詩懷了身孕被父母得知,雙親怒不可遏,強迫打掉了腹中的孩子,還斷絕了孟雅和她的來往,賦成詩心生怨恨,起了歹意,她花錢買通了山匪,讓他們埋伏在雙親外出的途中,害了他們的性命,三年之後她不顧兩個姐姐的反對要嫁給孟雅,不料當年那羣山匪被衙門抓獲,他們供出了有人出錢讓他們殺了賦家雙親,衙門順藤摸瓜又抓到了聯絡的中間人,中間人雖然不曾見過僱主,但他手中有來往的書信,衙門拿到了那封書信,仔細比對之後認定是賦成詩所爲,就在她和孟雅大婚當天,前去逮捕;賦成詩和孟雅正要拜堂,卻聽到官兵抓人的吆喝聲,她知道是官兵是要捉拿自己,情急之下拉着孟雅的手一起逃命,慌不擇路跑到了這座無常山上,官兵追到山下後把整座山團團圍住,再無出路。

賦成詩和孟雅一路奔逃到觀景臺,孟雅仍然不知原由,賦成詩心知已經再無生路,把謀害雙親的事告訴了孟雅,孟雅聽完之後震驚無比,他難以置信的看着賦成詩,眼中滿是驚懼和迷茫;賦成詩看着他的眼神,傷心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謀害雙親是天地不容的罪孽,可他們也殺害了我們的孩子,我們兩個有什麼錯?不論酷暑嚴冬,貧瘠富貴,我只想跟你共度此生,白天我們持家操勞,夜晚月下撫琴,生生世世相依相偎;看遍風花雪月,嚐遍苦辣酸甜。但我知道,爹孃只要在世一天,我們就都沒有見面的可能,我也是不得已才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

“錯、錯、錯!不管有什麼原因,你都是錯,但這一切錯都是因我而起。”

“孟郎,今天已經不會再有生路了,我不怕死,卻怕跟你生離死別,我們就在這裡拜完天地,然後一起跳下去,不論生死,我只要和你相伴。”

孟雅聽完賦成詩的話,略有些遲疑,默默無聲凝視着她;賦成詩見他有些遲疑,先跪了下去,孟雅深嘆一口氣,也隨後跪在了地上,賦成詩見他跪下,面露笑容,俯身而拜,孟雅和她對拜了三次,二人站起身來相擁落淚;隨後雙雙來到懸崖旁,賦成詩牽着孟雅的手,看着眼前的萬丈深淵,又轉臉對孟雅道:“孟郎,我們陰間再聚,無論生死,沒人能能將我們分開。”

最後看了一眼孟雅之後,賦成詩身子往前一躍,跳下了萬丈深淵,在她跳出的那一刻,她卻發現孟雅放開了她的手,仍站在懸崖旁邊,她渾身不由的顫抖起來,雙眼悲憤的直直盯着站在上面的人,直到死那一刻,她的眼睛都仰天看着懸崖之上。

不論生死,賦成詩都無法相信和接受孟雅的遺棄背叛,所以她冤魂不息,每當伴侶來到這裡,她就迷惑他們一起跳崖殉情;此刻聽到老和尚的話,她怒聲道:“我對他的只有恨,我恨不能親手挖出他的心。”

老和尚搖搖頭道:“你只知道孟雅沒有跟你共死,你又知不知道他獨活下來做了什麼?”

“他做了什麼?”

“他回到家後侍奉他的高堂老母直到離世,然後去衙門自首。”

“他去自首,自首什麼?”

“他自首模仿你的筆記買通山匪殺害你的雙親,還趁你不備推你下萬丈深淵。”

賦成詩激動道:“不可能,他爲什麼這麼做?他不會這麼做,他貪生怕死,背信棄義……”

“因爲他不想你身死之後揹負罵名,你犯得錯都是源自對他的愛,所以他要還你清白,所有罪孽他一人承擔。”

賦成詩聽完之後難以自控的連聲問道:“那他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你快告訴我。”

“他被凌遲處死,成了孤魂野鬼,不得超生,又被困在荒野之中逃脫不出。”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他被困在哪,快帶我去,求你快帶我去,我要見他,我一定要見他……”

老和尚左掌立於身前,唸了聲阿彌陀佛!然後摸了摸在他身旁小和尚手裡的禪杖;禪杖之上冒出縷縷黑煙,飄向賦成詩,衆人又聽到一個男子之聲深情念道:“青枝蔓綠庭院下,人面雙依執戀紗。”,聲音落下,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人從黑煙中飄然而出,落在賦成詩的身前,她看見眼前之人,悲喜交加,潸然落淚,滿情而對道:“遺落此生終不忘,那年風月那年花。”

唸完這一首《不忘》後,只見賦成詩眼中落下的一滴淚竟凝固成形,老和尚似早有所知,一伸手把那滴淚吸了過來,握在手中。

千年怨恨已在此刻煙消雲散,孟雅現出魂魄後雙眼緊緊凝望着賦成詩的面龐,彷彿想看穿她千年的孤單和怨悔,心頭的話堆積成山,此刻卻只能默默拉着她的手半響無語,最後也只閉目淚流道:“對不起!”

賦成詩淚中含笑道:“你沒有錯!你沒有遺棄我、沒有背叛我,過了這千年,你揹負着我的罪孽回來了。我現在知道了,錯了那麼多,愛你卻是對的,就算雷劫之日我魂飛魄散,也沒有遺恨了。”

孟雅擦了擦她面頰的淚滴搖頭道:“傻瓜,這位玄奘大師帶我來就是爲了超度我們的,你不會魂飛魄散的。”

漫天雪聽到孟雅口稱老和尚爲玄奘,驚得目瞪口呆,對着老和尚脫口而出道:“你是唐玄奘?”

老和尚點頭道:“貧僧正是。”

“你就是取回佛羅天書,一手締造靈神幻界所有仙靈的那個和尚,你還沒死?”

“阿彌陀佛,我傳法失道,罪孽深重,三界還無人收我。”

漫天雪還有話要說,玄奘伸手道:“施主若有事要歸罪,還等讓我超度他們二位亡靈迴歸地府,重回六道再說不遲。”,隨即他又對孟雅和賦成詩道:“你們準備好了嗎,我這便開始了。”

孟雅飄在空中躬身道:“大師普度之恩,我們永世銘記。”

“施主須知,我能普度你們重入輪迴,但身上罪孽要在地府中詳加審判,得到懲化;願你們二位來世多種善因,自有天佑。”

孟雅和賦成詩誠心而應,玄奘對左右道:“九印、覺善,跟我一起唸誦三藏佛經。”,九印和他身邊的小和尚一起答應,三人都緊閉雙目,雙手合十,口中誦唸經、律、論三藏經文;不多時,原本聚集在孟雅和賦成詩身上的黑氣慢慢由黑色變成金色,直到最後金光璀璨,將二人罩在其中,隨後二人身形逐漸消散,隨風而化。

季寒蕭和漫天雪在一旁等了一個多時辰,玄奘才超度完成。季寒蕭偷偷的問漫天雪玄奘和佛羅天書的事,漫天雪把自己知道的簡單跟他說了一遍,他這才明白,默默思索道:師父和他一樣是出家人,師父竭力養育我一個人,已經耗盡心血,而他想渡化普天之下的所有人,如此宏願雖是好事,卻也是空想,更不可能實現。

漫天雪等玄奘超度完結後,開口質問道:“你口口聲聲普度衆生,取回一本無根無源的佛羅天書,你可知這一本天書害了多少人,多少人因爲你的天書變成了非人非神的仙靈,又有多少仙靈因爲天書之爭喪了性命?”

不等玄奘開口,一旁的小和尚覺善回道:“姐姐說的事,也是師父心裡一直難過的事,師父是佛,自願下凡受苦受難渡化世人,他受難的日子早就滿了,可是一直不願回西方極樂佛祖身邊,因爲心中還放不下這件事,我們每日都盡力去濟世救人,師父心中的罪孽還是沒有減輕分毫。”

覺善聲音稚嫩清脆,說話時圓圓的大眼睛清澈撲閃,很是惹人憐愛;玄奘接言道:“當年我西天取經想普度世人,卻至今也不明佛祖爲什麼會給我這本天書, 善果未成卻反成殺業。”

“原來孽障根源就是你們這些自稱我佛的人。”

九印見漫天雪出言譏諷,喝道:“休得辱蔑我師父。”,漫天雪看他一臉殺氣,輕蔑一笑,毫不在意,氣的九印緊咬牙關,殺意更甚,若不是有玄奘在一旁,恐怕他早就動手與漫天雪鬥了起來。

季寒蕭想了想後,開口說道:“大師的初衷是好,可你有沒有想過一開始你就錯了。”

“施主所指是?”

“把我養大的師父也是出家人,他曾經告訴我,衆生皆可成佛,但不代表衆生皆願成佛,我問他何意,他回我道:‘佛無生無滅、無憂無慮也無喜無悲,雖有廣大法力卻無慾無求;在衆生看來,成佛雖然神聖卻也無用,衆生想擁有智慧和本領便是爲了獲取更多、奪得更多,他們忍受悲苦也是爲了一朝出頭,嚐盡福澤,成了佛便跟死了是一樣的;所以從上古至今,立志成佛的便少之又少,就連我供奉佛祖多年,雖然力求向善,卻也不曾想過要成佛。再者說,佛是爲了抑惡揚善,救濟悲苦仁慈,對抗孽障沉淪;若蒼生都已成佛,便再無蒼生,那時要佛又有何用?’這一番話當時我也不明白,但現在卻懂了幾分。”

玄奘聽完之後面色大變,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原來如此,施主一語解開老衲多年心中未解之題,施主的師父雖然不是佛,卻有大智慧,貧僧多謝施主。”,說完話,玄奘俯身下拜。

季寒蕭連忙上前扶住玄奘道:“我年經還小,受不得大師這麼大的禮,我只是把我聽到的說出來而已,算不得什麼。”

“對你來說這只是過耳之言,卻解了我百年心結,既然施主受不得拜,我就把這滴千年相思淚贈給施主,我們出家人帶着此物也不妥當。”

說話時,玄奘攤開掌心伸到季寒蕭面前,季寒蕭看見他掌心之物形似淚滴,晶瑩剔透又體透玲瓏,閃如寶石泛着藍光。季寒蕭小心的接了過來,放在手心看的愛不釋手。玄奘接着說道:“這滴千年相思淚也有些靈性,施主可送給心上人;貧僧告辭了,若施主能掙脫心中陰晦,重回正身,我定在西方極樂之地弓身相迎。”,玄奘說完就帶着覺善轉身往山下走去,九印在臨走之前狠狠瞪了漫天雪一眼,然後跟着玄奘一同離去。

季寒蕭手裡拿着相思淚,想着玄奘的話,自語道:“他說在西方極樂等我,那不是說我死了嗎?”,雖然不明白玄奘語中之意,但季寒蕭也不做多想,他轉眼看着手中的相思淚,默默凝思着。

漫天雪見他看着手中的相思淚低頭沉思,便覺他是在想雨蘭馨,心中既憤又妒,甚是不平,開口道:“你在想什麼?”

季寒蕭被她猜中心思,回過神來,像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心裡有些慌亂道:“我…我沒想什麼。”

“這滴相思淚我好喜歡,能送給我嗎?”,漫天雪盯着他手中的相思淚,試探道。

季寒蕭剛纔便是在想要是能親手把這滴相思淚送給雨師姐,她應該會喜歡,只是不知道何時能再有機會見到她;此刻聽到漫兒的話,頓時猶豫不決,看着漫兒的臉,他便想到她三番兩次的冒着危險來救自己,更兼故時的情誼,雖然有些不捨,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把相思淚給了漫天雪。

漫天雪見他真的把相思淚給了自己,欣喜之中也有些意外,雖然是自己開口要來的,但季寒蕭願意給他,他便覺得季寒蕭心中還是有她的。季寒蕭看見漫天雪滿臉的欣喜之情,心中也釋懷了不少,看了看四周後,他開口道:“我們先下山去看我師父吧,已經過了三年,不知道師父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漫天雪見他要走,收起相思淚喊住他道:“你不能就這麼走,你的頭髮一下山就會被人看到的。”

季寒蕭恍然大悟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道:“對哦,可是現在也沒有髮套了,我該怎麼辦?”

漫天雪想了想,嗤的一聲笑出聲來;季寒蕭奇道:“你笑什麼?”

“我倒有一個好辦法,你可以剃成個大光頭,這樣就不用擔心頭髮被人看見了。”

季寒蕭楞了一下,連聲搖頭道:“不行…不行,我雖然在廟裡長大,但又不是和尚,也從來沒剃過光頭啊!”

“常哥哥你剃了頭髮,人家未必會覺得你是和尚,可能會以爲你是尼姑也說不準哦……”

季寒蕭見漫天雪帶着訕笑,撓了撓頭道:“總不會真的要剃光頭髮吧,要是有這裡有墨就好了,把頭髮抹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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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雪想了想道:“你在這裡等我一會,我去找一找。”

還不等季寒蕭開口問她,她已經轉身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四處看,像是在搜尋這什麼,季寒蕭便只好在原地等着她;約等了半個時辰,漫天雪手中拿着一大把紫褐色的藤子走了回來,季寒蕭看着她手中的藤子,不由問道:“你拿的是什麼?”

漫天雪舉起手中的藤子回道:“我也不知道它的名字,不過我以前碰到過這種藤子,無意中發現他汁液是黑色的,或許可以遮住你的金髮。”,說完之後漫天雪走到季寒蕭身後,讓他坐好,然後把藤子全部放下,手裡只留了一根,左手用力纂擠,那根藤子慢慢流出了紫黑色的汁液,漫天雪右手接住,便小心的往季寒蕭的頭上抹,一根擠完後再換一根,就這樣直到把季寒蕭的頭髮全都抹完後,漫天雪把他的頭髮捧起來晾了一會,等到汁液幹了後,這才放下,滿意的看着變成了一頭黑髮的季寒蕭。

季寒蕭摸着自己的頭髮看了看道:“還是漫兒你有辦法,這下好了,我們可以下山了。”

漫天雪點頭回應,二人便踏着雜草,一路向山下走去。

山路雜草遍佈,顛簸崎嶇,二人走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到山腳,季寒蕭急着回善恩寺,又怕被熟人看到,帶着漫天雪從小路繞着走,快到善恩寺大門之時,季寒蕭看着腳下的路越走越慢,臉上疑慮重重,漫天雪開口問他道:“你怎麼了,越走越慢。”

“漫兒,這條小路你還記得嗎?雖然走這條去廟裡會遠一點,但這條小路兩邊的樹多,很蔭涼,照道理講就快到炎夏了,這麼熱的天,應該會有人從這裡過的,可是我門走了這麼遠,一個人影也沒看見,而且越走近寺廟,路上的草長的也越茂盛,好像很久都沒人走了……”,說道這裡,季寒蕭心裡陡然升出一股不安之情,他本來怕遇見熟人,走的還小心翼翼,此刻卻加快了腳步,毫無顧忌的往廟門趕去。

第一眼看見廟門以後,季寒蕭心中的預感更加強烈,廟門口的石階長滿苔蘚,廟門上積累的灰塵使得原來是硃紅色的門看起來像淺紅色;四周一片寂靜,林風吹着路邊的野草,聲音聽起來格外蕭條落寞;季寒蕭站在廟門前上下左右看了個遍,想擡手推門,卻站在那裡楞了片刻,腦中彷彿一片空白。

漫天雪見他站在門口不動,便走上前去伸手推開了廟門,只見原本不大的前院雜草叢生,有半人多高,院中的涼亭一半埋在雜草之中,除了高出雜草的幾棵梅樹,再無其它;裡面的廟門大開,佛像、香爐桌椅並無一物,空空如也,一覽無餘。

看見如此情景,季寒蕭呆立木然,緩緩的癱坐在廟門口,喃喃自語道:“怎麼變成這樣,師父去哪了?”

漫天雪知道季寒蕭從小被書香和尚養大,情同父子,此刻書香下落不明,季寒蕭一時失神無措,心中必定黯然,只是她看着這一片孤廟荒地,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是好。只好站在一旁陪着他。

季寒蕭癱在地上自言自語了幾句之後,突然嘴裡道:“不行,不管師父去哪了,我一定要找到師父……”,說着話站起來就要往外衝;漫天雪連忙拉住他道:“常哥哥,你現在不能露面,還是我去村裡幫你打聽一下,你就在這裡等我吧!”

季寒蕭悲慼的看着她想了想,無奈的答應了;漫天雪看了一眼廟門道:“你還是呆在廟裡,把門關起來,我回來的話會在門上先敲三次再敲兩次,接着再敲三次,聲音對了你再開門,否則就躲起來。”

見季寒蕭點頭答應,漫天雪走向草莽村;剛回到人間,爲避耳目,她也不便御空而行,只得一步一步的走進村子,雖然從小在這裡長大,但她離開的時候畢竟還小,又過了多年,在她心中也只剩下依稀的輪廓了,好在村子不大,路也好找,沒費什麼工夫就走到村子裡了,在進村的時候,她看到公告牌上貼着幾張通緝令,新舊不一,其中一張下面赫然寫着季寒蕭的名字,雖然那張圖片紙質陳舊,邊邊角角也都碎了,但還是能看清楚上面的畫像跟季寒蕭非常相像,漫天雪心道不妙,接着往裡走,走了幾步,迎面走過來一對中年夫婦,都扛着農具,漫天雪連忙走上前問道:“大叔、大嬸,我是外地人,前幾年我娘路過這的時候因爲身體不好曾經在附近的善恩寺裡燒香許願,這幾年好轉了許多,所以讓我來燒香還願,但我剛纔過去發現書香和尚不在了,廟也空了,這是爲什麼?”

夫婦二人聽她問起此事,都嘆息一聲,中年人回她道:“你是外村人,難怪不知道,三年前書香和尚因爲意圖謀反的大罪被處斬了,還是腰斬的。”

漫天雪驚問道:“爲什麼會這樣?”

那位中年婦人搶着回道:“還不是因爲他收養的那個常兒!書香和尚也不知在哪撿的這小孩,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我早就說那個小孩不是尋常人,渾身上下帶着黴氣,那頭髮一直金黃金黃的,我一直讓我家棉頭理他遠點,他就是不聽,差點都被抓了。”

“你說因爲書香和尚收養的孩子,那個孩子怎麼了?”

“好多人說看見那個常兒身上印了一隻龍的紋身,真是不要命了,這可是誅九族的謀反大罪,後來被人發現他就跑了,官府裡就來人把書香和尚帶走了。你說他一個和尚天天在廟裡燒香唸經,哪裡會謀反?村裡人聽說他被抓了,讓方秀才寫了個什麼連名狀,大家都按了手印,擔保書香和尚從來沒有謀反的舉動;聽說這份保單交給老爺之後,本來還有轉機的,哪知道書香和尚真是一根經,大老爺問他是否知道那個常兒身上的紋身時,他竟說早就知道,最後就被斬首了;你說吧,不管以前知不知道,都那個當口了,任誰都會講不知道,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哎……”

聽中年婦人長嘆一口氣,那個中年人瞅他一眼道:“你懂什麼,他們出家人就是要實話實說,不然怕佛祖怪罪;不過也確實,那個當口撒個慌報條命纔是對的,命都沒有了,還怕什麼佛祖!”

漫天雪聽完他們的話,一時無語,正自出神時,那位中年人道:“姑娘你還是趕快回去吧,香也別燒了,善恩寺都沒了,最好是離那裡越遠越好,那個常兒到現在還沒抓到,免得招來麻煩,前面牆上裡還貼着他的通緝畫像呢。”

中年人剛說完話,那個婦人接道:“不是說前不久已經抓到了嗎?”

“那個好像不是,只是長得像罷了,到現在還沒定呢……”

漫天雪聽着二人的對話,心念直轉,俯身道:“謝謝二位提點,我這就回去了。”

出了草莽村,漫天雪腳下生風,一路疾行回到善恩寺,來到廟門口按照約定的暗號敲完門後,季寒蕭連忙開門讓她進來,四下看了一眼,又把門關好,急切的問道:“問到了嗎?我師父去哪了?”

漫天雪看着地下雜草,猶豫不決,難以開口;季寒蕭抓着她的手臂又追問了一句,她咬了咬嘴脣輕聲回道:“你師父在三年前被處斬了。”

季寒蕭抓着他手臂的兩隻手無力的垂了下來,其實早在發現小路上杳無人煙還有道上雜草繁茂的時候,他心中就隱隱有了這個念頭,可是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敢想,也不願去想,現在卻真真切切從漫天雪嘴裡聽到了這個答案,再也騙不了自己了。他覺得痛入心扉,卻又說不出來,嘴裡不停道:“沒有我,師父就不會死,是我害死師父的,是我害死師父的……”

喃喃自語了片刻後,季寒蕭突然問道:“師父爲什麼會死?”

漫天雪見他忽然發問,就把自己聽到的告訴給了他,最後反問道:“你身上真的有龍紋?爲什麼連我你都不告訴?”

季寒蕭茫然點頭道:“是啊,這件事本來只有我和師父知道;師父讓我不要跟任何人說,因爲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還可能會連累到知道的人,所以我跟誰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但是師父他也說過謊話,他曾經騙我說我的父母會來接我,一直騙了我十幾年,卻又在生死攸關的時候非要說真話!”

漫天雪想了想道:“因爲你的師父雖然會欺人,卻不會欺心;他謊話騙你是爲你好,不曾欺心;但在公堂上說慌,那就是貪生怕死、掩耳盜鈴了,或許他覺得那樣便是欺心了,所以不願意說謊。”

季寒蕭看着漫天雪,沉默良久道:“也許你是對的;我身上的血印龍紋從我出世就有,因爲它,我被雙親遺棄;也因爲它,我從小到大都一直活的提心吊膽;我曾經忍痛用焚香燙了一大片印記,可是傷口結疤後又恢復原樣,我徹底的絕望了,如果沒有師父收留我、保護我,我根本活不到今天。他是我真正的救命恩人,可我卻害死了他。”

“若無情深,便無連累;他願意爲你而死,說明他早把你當成親人,在你心裡,他的意義又何嘗不是一樣。”

季寒蕭聽到親人兩個字,忽然想到自己的妹妹悅婉婷,師父死了,自己現在唯一的親人也就只剩這個妹妹了;他連忙對漫天雪道:“漫兒,我的親妹妹悅婉婷住在鄰鎮,父母過世後就剩她一個人了,你能不能幫我前去打探一下她的消息?”

漫天雪疑惑道:“你妹妹?”

“嗯!我的父母本就是鄰鎮仙雅樓的老闆,婉婷是我同父同母的雙胞妹妹,當年因爲身上的血飲龍紋,他們不得已把我放在廟門口,後來師父收養了我以後他們每年都來看我,三年前出了意外都過世了,這些都是後來師父告訴我的,我在靈神幻界這三年總擔憂着孤苦無依的妹妹,現在又難以露面,只能讓你幫我去打探了。”

漫天雪想了片刻,答應道:“我幫你前去打探一下,順便帶點吃的回來,你就在這裡等我,不要走開,更別胡思亂想。我儘快回來。”

季寒蕭無力的點了點頭,漫天雪看着他的樣子,心裡還是有點不放心,她深知季寒蕭從小到大心中的酸楚和無奈難以言說,在外人面前也極力剋制,可是當他一人的時候,經常會忍不住的哭出來,她曾經在暗地裡看見過好幾次;所以此刻受了這麼大的打擊,生怕他一個人會情難自控。她極力安慰了幾句之後,匆匆的走出了廟門,臨走時把廟門也重重的關上了。

空廟之中,季寒蕭一個人獨自靠在牆上,癡癡的看着四壁,卻滿腦子都是書香和尚的身影,淚流不止又悄然無聲,他早就哭夠了,眼中的淚卻自顧自流着;他睜眼看着四周,熟悉的影像就不斷浮現。看到牆上就彷彿看見書香清掃寺廟,擦拭牆壁污漬的身影;看到地上就彷彿看見書香焚香禮佛、唸經打坐的樣子,再看到院中;情不自禁的想起書香在多少的嚴寒酷暑裡教他讀書寫字和拳腳功夫的溫馨景象。

想到這一切已經成空,季寒蕭再也忍受不住閉上了雙眼,強迫自己睡覺,只要睡着了便不會再有這些折磨人的回憶了;他靠在牆上輾轉反側,糾纏了許久,終於有些昏昏沉沉了,迷迷糊糊之際,他隱隱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說道:“你這麼沒用,怎麼配的上你身上的靈力?”

季寒蕭緩緩睜眼,朦朧中只看到一股黑煙瀰漫,黑煙中射出兩束紅光就像兩柄利刃一樣;他聽着黑煙裡的說話聲,搖頭道:“靈力再高又有什麼用!我救不了雙親,救不了師父,也救不了雨師姐,更救不了自己,我還放心不下婉婷一個人在這世上,要不然我就隨師父一起去了。”

“無能之輩!就想着了結自己,你以爲你死了就能解脫嗎?死了還要到地府受審,結清這一世的罪孽;再入六道輪迴任人宰割;只要你弱小,就永遠只能聽天由命,你本來能逆天改命,現在卻是逆來順受;這樣下去你只會害死你身邊所有的人。你最親的師父死了,你卻只會怪罪自己,他什麼也沒做錯,錯的是殺他的人,難道你就只會在這裡爲他默哀思念,然後轉身淡忘,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嗎?

季寒蕭聽見黑暗之中的厲聲質問,垂下了頭無奈道:“我還能做什麼,師父已經死了。”

“哼哼…還能做什麼?報仇!殘害你身邊的人就是殘害你,殘害你就是殘害我,你既然什麼都做不了,就讓我來做。”

話音未落,季寒蕭只看見黑暗之中的兩道紅光向自己衝撞而來,他驚叫一聲,用雙壁擋住了臉,忽然覺得一股無邊之力撞進體內,頓時雙眼一睜,醒了過來。

再睜開眼,他已是雙眼血色,泛着紅光;原本悲痛之情一掃無餘,此刻面色俊冷,還帶着幾分猙獰,他陡然站起身來,仇視着眼前一切之物,突然眉頭一緊,殺氣驟生;隨即邁開大步往廟外走去。

辰時過後,月依樹梢;縣衙門大堂一片寂靜,忽然幾聲強有力的擊鼓之聲刺破黑夜的寂靜,過不多時,縣衙內燈火通明,三班衙役排列整齊,喧聲鼎沸,縣令坐在大堂之上拍驚木讓衙役出來帶人,有兩名衙役得令後走出大堂,繞過照壁,看見門口有一個身影,正要上前問話,走進兩步後頓時嚇的面色蒼白,雙腿止不住的抖了起來,月光從站在門口之人的背後照來,雖然看不清面容,卻分明看見一雙泛着血色紅光的雙眼,猶如鬼魅,右手中拿着的竟似一截不斷閃爍的閃電。兩個衙役驚得大聲叫喊着奔回大堂,縣令見他們飛奔回來,喝問來者何人,爲什麼不帶進來?,兩個衙役顫顫巍巍的指着門口驚恐道:“有鬼……門外的,不是人”

縣令正要發作,猛地一聲巨響,大堂內所有人一齊看向門口,只見照壁被打的粉碎,塵埃落定後,季寒蕭手拿雷魂緩緩的往前走着,衆人一動不動的看着他,誰也不敢向前,正當衆人不知所措之時,季寒蕭揮動手中雷魂,雷魂急速延伸,隨手而下把縣令身前的木桌劈成兩半,所有人立時慌的四處奔逃,縣令起身要逃,剛往左邊跑兩步,季寒蕭的雷魂就落在了左邊,他連忙轉身往右跑,雷魂又落在他右邊,他驚恐的看着季寒蕭,只好站着不敢懂。

大堂上一片混亂之際,季寒蕭快步跑上前,來到縣令面前,縣令遠遠見他雙眼泛着紅光,嚇得不敢睜眼,季寒蕭抓起他的官服湊近冷冷道:“我身上雖然有血印龍紋,但從來沒有想過要謀反!你逼走了我,爲什麼還不放過我師父,他一個出家人怎麼能謀反?”

縣令正自嚇得魂飛魄散,聽見他說血印龍紋,猛的睜開眼睛,看見了季寒蕭的臉,嘴角抽搐道:“悅婉婷,你不是被關在牢裡嗎?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有話…好好說,我…我也是據法辦事。”

季寒蕭聽到“悅婉婷”三個字,面色大變,他厲聲問道:“你們把悅婉婷抓起來了!她在哪?快帶我去。”

縣令見他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心中恐懼之極,剛纔睜眼之時,借大堂亮光分明看的清楚他的樣貌,除了眼泛紅光,樣貌和悅婉婷一模一樣,此刻聽他之言卻不是一人,實在驚恐莫名,只好點頭帶路,季寒蕭這才放他下來。

大堂內其他衙役早已逃得不見蹤影,縣令步履蹣跚的走在前面帶路,季寒蕭面色深沉的跟在後面,手裡的雷魂不時嗞嗞作響;走罷多時,季寒蕭跟着縣令來到牢獄之所,看牢衙役被迫開門,看見季寒蕭的樣子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季寒蕭看了一眼關滿囚犯的牢房怒吼道:“悅婉婷在哪裡?”。衙役擡起止不住抖動的手指着裡面回了一句最後一間,季寒蕭推開縣令,照直飛奔,完全無視其他牢房的犯人把他當做鬼魅一樣的眼神,終在最後一間的牢房裡看見一身白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悅婉婷。

季寒蕭暴怒之下,雷魂一掃,把半邊牢房的牢門都劈了開來,那些犯人見牢門被劈開,呼嘯着爭先恐後的逃出大牢,其他犯人全都跪在地上朝季寒蕭磕頭,口裡都道:“求神仙大發慈悲,把我們也放了吧,我們都是冤枉的。”,季寒蕭充耳不聞,只管走進去抱起悅婉婷,看着悅婉婷昏迷不醒的樣子愣在那裡,片刻後慌往外奔去,走到牢房門口時,忽然又放下了悅婉婷,走到爬在地下的縣令面前,扒開上身衣服,露出身上鮮明的血色龍紋,只看的縣令瞪直了雙眼,季寒蕭這才冷冷道:“看清楚,有龍紋的是我,我叫季寒蕭,跟其他人一概無關!”

說完之後,季寒蕭重新抱起悅婉婷飛奔而去,只留下驚嚇過度的縣令和守牢衙役癱坐在大牢的地上,其餘囚犯跪在地上看見此景,全都高呼真神下凡,磕頭不止。

季寒蕭抱着悅婉婷一路飛奔,走了沒多遠,腦海裡不斷有個聲音道:“我們是來殺人的,不是來救人的!你忘了你師父枉死的仇了嗎?”

季寒蕭眼中紅光也閃爍異常,他拼命搖頭想要消除,卻無濟於事,嘴裡痛苦的大聲喊道:“沒有我,師父就不會死,我纔是害死師父的人,殺再多的人也沒用,現在又連累了妹妹;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把她救出去。”

那個聲音卻仍舊不肯罷休,嘲諷道:“要救你妹妹,就要把那些想害你的人全部都殺死,這樣纔是最安全的,快回去!回去把他們都殺掉。殺個一乾二淨,哈哈……”

“不……不,師父說過殺人會下無間地獄,決不能無端作惡。”

“地獄!地府哪能容得下我們。”

季寒蕭的心魔糾纏不休,他痛苦掙扎卻又難以擺脫,終在走到善恩寺廟門外時耗盡精神,暈倒在地,漫天雪在廟內聽到聲音,忙開門出來,看到門前倒着兩個人,一個是季寒蕭,另一個一身白衣,像是個女子,樣貌卻和季寒蕭一模一樣;驚詫之後,她連忙把兩個人抱進廟內。

漫天雪把二人放在地上,見一個身上血跡斑斑、氣虛微弱,另一個神智不清、滿頭大汗;連忙撕下一片衣角去外面河邊沾溼了擦拭二人的面部,越看越覺得相像,簡直一模一樣。漫天雪在二人身旁守了約兩個多時辰,季寒蕭突然驚醒過來,睜開雙眼看見漫天雪略帶焦急的眼神,轉眼又看見了仍在昏迷的悅婉婷,急的連喊了兩聲妹妹,卻不見她有任何反應,漫天雪止住他道:“她現在很虛弱,不要打攪她休息,我查看過她的傷勢,被打了板子,臀部傷勢不輕;還有背部的鞭傷,我剛在附近找了點草藥給她敷上,應該能保住她的命,不過我們要小心照顧,她的身子弱,不能出一點差錯。”

季寒蕭一動不動的看着悅婉婷,落淚無聲;漫天雪勸道:“別太難過,幸虧還算及時。你晚上去哪了,怎麼會和她一起暈倒在廟門口?”

季寒蕭想了想道:“你走了之後沒過多久我就睡着了,還做了惡夢,夢裡總有個聲音要我報仇,要我殺人!醒來之後身體就好像不受我控制了,我迷迷糊糊的去了縣衙,心中的憤怒就像一團火焰燃燒,怎麼撲都撲不滅,後來在我要動手的時候聽見縣令喊出妹妹的名字,我才恢復了一點神智,勉強把她救了出來,後來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讓我回去殺人,我強定心神要掙脫那個聲音,最後頭疼欲裂,才暈了過去。”

漫天雪面帶異色思索了片刻道:“你身上靈力確實難以琢磨,以你的修爲應該還不能駕馭,所以纔會反受控制,這樣於己於人都極爲不利,以後遇事要竭力穩住心神,心神不亂,靈力就難以侵心。”

季寒蕭用力點了點頭,又轉眼看着悅婉婷,漫天雪對他道:“剛纔我喂她喝了點水,卻沒進食,現在你醒了,我也放心去找點吃的,你安心守着她,我快去快回。”

“可是這麼晚了,我們身上又沒有錢,你去哪找吃的?”

“呵呵…我可不是凡人,修爲再不濟,想在人世間拿點東西,還不算什麼。”

季寒蕭輕笑一聲:“你可一定要小心。”

漫天雪答應之後便出去了;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她就帶着飯菜回來了,季寒蕭驚訝的望着她,她淡然道:“晚上就可以御空了,我怕飯菜倒了,算是飛的慢了。”

“那你這些飯菜在哪弄到的?”

“這麼晚了,你說還有哪裡有酒有肉?”

“不知道!”

漫天雪面色微紅道:“當然是喝花酒的地方了。”

“你是說妓院?”

漫天雪點了點頭道:“我帶了一碗粥是給她的,你快吃吧,我來喂她。”

季寒蕭搖了搖頭,拿過那碗粥道:“我想喂她吃。”

漫天雪抿嘴一笑道:“那好吧,就讓你這個哥哥來體貼照顧吧。”

季寒蕭輕輕擡起悅婉婷的頭,拿起碗小心翼翼往悅婉婷嘴裡喂着粥,這麼近距離看着妹妹,心裡既高興又難過,只祈求上天能保佑她快點醒過來。

季寒蕭和漫天雪一連照顧了五天,悅婉婷才醒轉過來,睜開眼便看見一張親切焦急的臉,耳聽他高興道:“醒了,終於醒了,菩薩保佑。”

悅婉婷仔細看了看眼前的面容。微弱道:“我是死了嗎?怎麼會看到另一個自己?”

“傻妹妹,你怎麼會死?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救活你。”

“妹妹?你是誰?”

“我是你哥哥啊!”,季寒蕭激動地熱淚盈眶。

“哥哥?你是我哥哥,我怎麼會有哥哥?”

季寒蕭見她滿臉疑惑之色,面帶愧疚的把之前的事告訴給了她。聽完後,她不由的梨花帶雨,傷心的握着季寒蕭的手道:“你真的是我哥哥,這些年你受苦了!難怪有人會把我當成是你,官府把我抓起來告我謀反。我們兩個實在太像了。”

“爲什麼你會被抓,我不是託付過凡……”,季寒蕭本想說託付過凡夫子照顧她,猛然間想起漫天雪在一旁,急把話停住了。

“三年前父母意外過世,只剩我一個人,本來我想努力做好酒樓生意,可是王強仁仗着與縣令是親戚,要強娶我過門,來了幾次,都是我以死相逼才緩轉了一些時日,後來有一位老者來到酒樓說是雙親的故人,來照看我的,他說我一個姑娘家不適宜照看酒店拋頭露面,幫着我把家產變賣了,還要帶着我去外地重新生活,也好擺脫惡霸強人;我說我要爲雙親守孝三年,不能走,他說我的命理八字與爹孃相沖,不能守孝,否則會有不詳。無奈之下我只好跟着他去外地,他幫我重置了一所清幽別苑,安頓好一切後他就走了,臨走之前告誡我不得再回來,我也對他萬分感激,點頭答應了,但前些日子剛好是守孝三年期滿,我因爲沒能幫爹孃守孝,心裡一直放不下心,所以決定在期滿之日回來拜祭爹孃,可在路過草莽村的時候有人說我是逃犯,還報官抓了我,說我身上印了龍紋意欲謀反,後來找人驗明之後發現我身上沒有什麼龍紋,卻也不放我,說是查出我爹孃身前常去善恩寺見那個和尚,那個和尚已經因爲謀反被處斬了,我爹孃肯定也參與其中了,要我招供謀反細節,我根本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抵死不認,他們就對我行刑,我後悔沒聽鈴兒和那個老人的話,本來以爲會死在牢裡,想不到還能遇到哥哥來救我一命。”

季寒蕭低頭悲憤道:“都是因爲我,你才差點送了性命,哥哥對不起你。”

悅婉婷嘆了口氣道:“這不是你的錯;跟你受的苦比起來,也算不得什麼,爹孃真不應該拋棄你。”

“不,他們是對的,要不然可能我們一家都已經沒命了,起碼現在你還好好的活着。”

“或許吧!我雖然差點送了命,卻也因爲這樣才能和你相逢,讓我知道我還有親人能夠依靠,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這位是誰?”

漫天雪站在一旁一語不發,直到悅婉婷問起自己,她才道:“我跟你哥哥是從小的玩伴,也是…好朋友。”

“哦,原來是好朋友。你的樣貌實在稱的上傾國傾城了”

聽悅婉婷說的意味深長,漫天雪閃過一絲羞澀之情,眼角餘光掃了季寒蕭一眼,隨即回道:“你的樣貌也足已配的上這四個字。”

悅婉婷笑道:“那你就是在誇我哥哥了。”

說罷,漫天雪和悅婉婷都看着季寒蕭輕笑起來,季寒蕭也尷尬的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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