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繼續向山頂攀登。果然,不多時又找到幾具敵人屍體,裝束與那兩人相同,黑衣黑布蒙面,但身背長劍,手裡握着一隻手.弩,腰間掛着箭筒。這幾人均是中箭身亡,鍾鑠拔箭細看,與兵士所中之箭及筒中之箭一般無二。鍾鑠撿起手.弩,見此弩設計精巧,弩身配有箭匣,上有機關,他對石試射,一按機關,弦上之箭飛出,匣中之箭自動補於弦上,如此往復。鍾鑠先前疑惑頓解。弩.箭速快力強,短距離內對射,相比還需摘弓搭箭的兵士自然更勝一籌,但敵人也並非個個均是用箭高手,不過仗着手.弩發箭更快更多,見到目標便猛射一氣,故而中箭者多是身中數箭,當然沒射中目標的箭便掉落地上。
若金蹲在屍體旁看了一會,瞧出些不對勁來,問:“這幾人怎麼死在自己箭下?”
高劍笑道:“公主,他們雖死在自己箭下,卻不是死在自己人手裡。你看這些人,每人都有一柄劍和一隻弩,而剛纔那兩具屍體只有一人有劍,想必是韓將軍從那兩人手中奪了一柄劍、兩隻弩,用弩射殺了這幾人。”
若金不由得想讚一句韓嶺智勇雙全,忽然想到前幾日才當着鍾鑠的面與韓嶺決裂,便不好開口誇讚了。隨口說道:“他一個人,這一刀一劍兩隻弩,也虧他拿得住。”
高劍只知韓嶺是帶了一人同來探寨的,卻不知那人是誰,以爲是個普通親隨,就回說:“韓將軍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了一名親隨同行。”頓了頓,又讚道:“這人也是個忠義之士,和韓將軍一同出生入死,斃敵護主,好樣的。”
若金本來沒有多想,聽到“出生入死”這幾個字,憶起韓嶺說過的“生則同行,死則同穴”,心中黯然,自己在這裡爲他擔憂,而他卻已將生死許諾給蘇瓷了。想到蘇瓷,她忽然怔住。鍾鑠正默默前行,若金疾走幾步追上他,低聲問:“鍾校尉,你知道韓嶺是和誰一起來的嗎?”
鍾鑠轉頭看着若金。她錯聽屍體是韓將軍時的悲痛,得知韓將軍可能未死時的喜悅,又聽韓將軍仍有危險時的緊張,到現在她眼中的黯然,自己都看得真切。鍾鑠不想隱瞞,答道:“是蘇瓷。”他擔心若金會大發雷霆在此胡鬧,又趕緊勸道:“公主,韓將軍但有再多錯處,眼下還是找到他最爲緊要。”
但若金並沒發怒,也沒回話,只是默立片刻,隨即前行。她想不到韓嶺竟是如此鍾情蘇瓷,奉乾王之命辦差也會帶着她,想起那日韓嶺在軍營中也有蘇瓷相伴,兩人可謂形影不離。而自己與韓嶺這三年裡見面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一月,厚薄立見。
鍾鑠本欲再勸,一看若金沉默不語,便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繼續搜尋。一路尋見都是敵人屍首,韓嶺與蘇瓷皆無蹤跡。
轉過一道險壁,樹木漸多,一條小道蜿蜒穿過前方樹林。衆人剛走到樹林邊緣,鍾鑠耳力好,似乎聽見林內傳來呻.吟之聲,率先奔了進去,果然林內躺着幾具敵人屍體,其中,竟還有一人未死,他彷彿聽到有人走近,使盡全力大喊,但其實也不過是低聲呻.吟而已。鍾鑠走到這人身邊,只見他右眼中插着一指長的一截斷箭,眼珠迸裂,甚是恐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若不是喉嚨裡發出哼哼之聲,着實看不出他還活着。鍾鑠大聲問:“聽不聽得到我說話?”那人哼了一聲。
若金聽見鍾鑠問話,從後面跑過來,問道:“鍾校尉,你找見一個活的嗎?”
鍾鑠怕若金看見此人心生恐懼,急忙起身想擋在若金面前,剛說了“公主”兩字,若金已經跑到跟前,一見那人,不由低呼一聲,但她卻並沒卻步,一把抽出金刀,抵在那人頸間,怒喝道:“快說,韓嶺在哪兒?”
那人一動不動,一聲不哼,左眼直直瞪着上方,仿若死了一般。若金大怒,手下用力,刀尖見血,“說不說!不說宰了你!”那人終於哼哼了兩聲,但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鍾鑠攔住若金,“公主,讓我來問。”對那人大聲說道:“我知道你不想死,如果你告訴我,你們追殺的人往哪裡逃了,我可以救你;如果你不實話實說,那我留着你也沒有用,只好把你殺了。”
那人張了張口,十分模糊地說了幾個字,若金費力細聽也聽不出來說的是什麼。鍾鑠觀察他的口型,像是“山頂”二字,便問:“是向山頂逃了嗎?”那人哼了一聲。
若金收刀起身。鍾鑠想了想,再問道:“你們追的是兩個人嗎?”那人又哼了一聲。鍾鑠接着問:“兩個人都還活着嗎?”那人哼了一聲,接着又哼了兩聲。鍾鑠疑惑問道:“究竟是活着還是死了?還是一個活着一個死了?”那人又說了幾個字,鍾鑠仔細辨認,皺眉起身。
若金看鐘鑠神色不豫,問:“他說什麼?韓嶺不會……已經……”
鍾鑠搖頭:“不是,他只是說‘不知道’。”他吩咐兩名兵士留下看守此人,帶人迅速往山頂攀登。但他一直想着那人奇怪的回答,像是肯定,又像是否定。難道是韓將軍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