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式的你來我往中,羽清音掛了彩,從臉頰到手臂再到身體,出現深深淺淺的傷口。躲在結界庇護下的穆惜白暗暗攥緊雙手,但他不能出手,他不能……
羽清音餘光掃過穆惜白,疏忽間防守慢了一拍,刑天一掌打在他身上。羽清音躲閃不及慌忙承下這一擊,亂了陣腳,被赤手空拳的刑天打得節節敗退。和刑天比,羽清音的那幾手着實不行,根本傷不到對方一絲一毫。刑天揚起的手忽然停頓,手中赫然出現一把巨斧。
原來他是有武器的。
羽清音心中暗罵,自己有什麼能與之抗衡的東西?
電光火石的一瞬,羽清音條件反射地背過手截住由身後飛來的東西。
是那把白色羽扇!?
他無暇思考是誰撿起羽扇扔給自己,張開扇子便去抵擋刑天這一斧。
是生是死,聽天由命了。
“叮——”
類似兵刃相接的清脆聲響,刺眼的白光乍現,羽清音手中的扇子居然將刑天的巨斧彈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在跟靑溪交手時,這羽扇也未發揮此等威力,剛剛迎擊刑天卻突然爆發,實在有些不正常。他心生疑惑,背後只有穆惜白蘇亦秋兩人,並且他們都在結界之中。
那,是誰將掉落在稍遠處的羽扇撿回來扔給他的?
但情勢緊張,刑天根本不給他更多的思考時間,又一波攻擊接連襲而來。他的防禦速度已經跟不上,戰鬥明顯處於下風,心中也不禁擔憂起來,今天莫不是就要交代在這裡?
“哪路妖魔竟敢如此放肆!欺我天界無人?!”
半空中傳來一聲低沉有力的呵斥,羽清音和刑天條件反射地擡頭,而穆惜白卻迅速低頭抹了把血污在臉上。
只見二郎真君腳踩縷金短靴,身着銀絲刺繡長衫,手執三尖兩刃刀,儀容清俊相貌不俗,神情冷漠,威風凜凜地立於雲端,好不氣派。
羽清音見楊戩如此帥氣的出場,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心中暗吼“天啊,神啊”。雖已無生死之憂,但這次他是真的要完蛋,不去二郎真君府上喝回茶,是下不來臺了。
刑天扔下廢柴羽清音直奔楊戩,二人在半空中兵刃相接,展開了激烈交鋒。
“事情大條了。”
有人說出羽清音此刻心中所想,他欲發表知己恨晚的感慨,轉頭卻發現那人是司命星君。
好傢伙,是他把楊戩找來的?
羽清音擡手要用扇子打在司命臉上,不過他及時制止了這衝動。
“瞞不住了。”司命一臉苦瓜相,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着羽清音。“你以爲我想讓這位天神大人知道嗎?”司命指着天上跟刑天打成一團的楊戩做歇斯底里狀,他也不想啊!他本來就想方設法與楊戩保持距離,哪還會主動貼上去找罪受?
“怎的就瞞不住了?”
羽清音有一點點兒愧疚,不過就一點點兒。他這次給司命也算是添了不少麻煩。
“蘇亦秋的命格本子燒了。”
“燒了?你在書房玩火?”
羽清音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
“……自燃!”
司命自詡有着好脾氣,不曾因爲什麼事鬧的臉紅脖子粗,但現在他卻快被羽清音和那位天神大人逼得瀕臨暴走。
羽清音寫了滿臉的“匪夷所思”。
司命無視他,繼續說道:“也就是說這之後,蘇亦秋所經歷的一切都將不再你我的掌控之中。”說完一轉眼卻看到羽清音的詭異樣子。“喂,你在打什麼鬼主意!”羽清音會有如此表情,司命只覺寒毛直豎,如入八寒地獄。
羽清音忽地甩了下衣袖,整理衣衫,瀟灑地收起扇子:“這說明還有挽救的餘地。”
司命左眼皮跳了跳,這傢伙還真是樂觀得要死。
“那個你要怎麼處理?”他指着不遠處被定住並處於昏迷中的青溪問。
“呃……”羽清音看着昏迷不醒的青溪,犯了難。
“你最好立即想辦法,否則到楊戩手中,多半就沒戲了。”
司命邊說邊偷瞄天上正交戰的二郎真君。啊,他聽不到聽不到。若再被楊戩知道自己和羽清音連手算計他,司命以後的日子怕是沒得過了。
羽清音思考。
“嗯……總之先把這裡的事情解決再說,我擔心惜白他,”說着,他的視線瞟到身後穆惜白鮮血滿面,以手撐地不住咳嗽。
“惜白!”
羽清音想都沒想便衝過去檢查穆惜白的傷勢,他面上頓時愁雲密佈。穆惜白乃平凡的血肉之軀,能堅持到現在便已是奇蹟,多半要……
“清音,我怕是要離開你一陣子了……”
“說玩笑話可不是你的風格。”羽清音扶起他,勉強打趣,臉上卻毫無笑意。“你這傢伙明明只是個凡人卻一直對我糾纏不休。”
一剎那,羽清音似看見穆惜白無奈的笑,但那笑太蒼白太飄渺,他甚至來不及看清楚。
穆惜白將手伸進衣襟,費力地掏出了件東西塞到羽清音手中。
“你醉酒晚歸那日,我便想給你的……”
羽清音傻傻地接過東西,都不去看是什麼,他已慌張到有些不知所措。
“你當真是忘了。”
他低吟一句,他沒聽清。
羽清音便低下頭湊近,穆惜白聲若懸絲,在他耳邊緩緩開口:
“凰……清音,可願同我回岐山?”
這句話確實是真真切切地傳進了羽清音耳中,帶着莫名的衝擊,讓他心神與思緒都受到了震顫。
“說什麼傻話!”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覺讓羽清音有些慌亂,爲了掩飾佯裝呵斥。“我們這就回羽軒閣!”
言罷,羽清音即刻喚司命一同離開此地。
眼下的靈臺同樣渾噩的司命已被折騰昏了頭,未曾思前想後就抓起靑溪和蘇亦秋這兩具“屍體”跟着羽清音駕雲費飛離戰場。
然這二人走得甚是匆匆,完全把正在用生命戰鬥的二郎真君拋在了腦後。
***
“閣主,穆公子造訪,您該梳洗更衣了。”
過了一會兒。
“閣主?”
聲音十分年少的侍者再次輕聲呼喚,但珠簾內的人卻動也不動,沒有理會。少年無奈地嘆口氣,深呼吸醞釀底氣,提高音量:
“閣主!再不去迎見穆公子,待他親自來尋您,那、那……您房內那些衣冠不整的妖姬們要怎麼辦?”
本來像死屍一樣躺在臥榻上的人騰地坐起來。
“未央你剛纔說誰來了?”
羽清音一手撐起身子,一手捋了捋披散在身側的長髮。
“穆惜白,穆公子。”未央畢恭畢敬地答道。
確認了這名字後,羽清音頭腦瞬間清醒異常。他從臥榻上下來,扯過一旁屏風上掛着的長衣披上,將未梳理的長髮捋順到背後,對未央道:“走吧,去見他。”
“您……就這樣子去?”
未央疑惑地上下打量着一身褻服尚未束髮的羽清音。
“那怎麼去?”羽清音挑眉。只不過是見個穆惜白,難不成還要盛裝打扮,像去拜見天帝一樣嗎?“區區一介凡人,能奈我何?”
未央再嘆,無奈地引他前往廳堂之處。至於房內的妖姬們,就交給除未央之外的那位“監視者”遣退吧,反正她平時閒着也是閒着,何不幫她找點事做呢?
“所謂春宵一夜值千金,您就這麼沒情趣地打擾嗎?”
前腳剛邁進廳堂,羽清音就瞄見了端坐於竹椅中,手託白瓷杯盞正欲飲茶的穆惜白。沒沒看到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悠然樣,他就情不自禁地想找茬。對方似乎沒聽到這話般,動作優雅地淺酌一口,不緊不慢地將茶盞放回桌上後,才緩緩將目光移到他身上。
羽清音端着雙臂看他。要穩住,穆惜白的步調不會輕易被打亂,反倒是自己更容易自亂陣腳。
“昨夜,陪侍的妖姬可有稱心的?”
“當然……你說什麼!?”羽清音不由自主地仰起頭,正要得意地炫耀,話到半句驀然反應過來穆惜白話中的圈套。“你知道?”
“嗯——”穆惜白擺出認真思考的樣子。“之前救下一位受傷的狐仙,他見我爲生計煩憂,作爲報答引薦我去做不吃力又賺錢的工作,”穆惜白思忖着,一陣迷之停頓,羽清音嘴角微微抽搐。“……嗯,後來發現他其實是皮條客。”
未央默默擦汗,這位穆公子果真是凡人中的極品。
“喂,那段迷之沉默蓋過了什麼!”
羽清音指着穆惜白責問,卻忽略了重點,爲何一個凡人能救下狐仙?就算只是凡界小仙,那也算是個神仙……他好像明白了爲何每次穆惜白都能找到羽軒閣……因爲那個狐狸皮條客!?是時候好好收拾一下這羣小妖精們了。
“別想用這些搪塞我。”羽清音走到桌旁,俯身靠近穆惜白,露出狡黠的表情。“你三番五次跑來糾纏我,說吧,有什麼目的?”
穆惜白淡然自若,擡眼回望羽清音,目光中帶着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我只是想見你。”
“哈?”羽清音錯愕,眉毛七扭八歪。“見我幹什麼?莫非你想與我做交易嗎?”
穆惜白搖頭。
“那你想要怎樣?”
不想做交易,那他找羽清音還能爲了什麼?
“我想要……”
重要的那個字還沒說出來,穆惜白便被羽清音一把抓住衣襟拉了過去。
“喜歡美女妖姬嗎?我介紹上等貨給你?”
兩人鼻尖對鼻尖,羽清音表情瞭然,好像很懂穆惜白真正想要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