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後。
“想來還真是奇怪, 白澤師傅偏偏趕在這個時候離開。”蒼落削着一根竹子,對身邊的羽清音說道。
“什麼時候?”羽清音拿着做好的竹簫,單手轉了個圈。
今日是鳳絕塵的課, 他負責傳授樂理。鳳絕塵最擅長的樂器就是吹簫, 所以他們的課程必然是從簫開始, 首先便是學做簫。爲他們倆做了是飯後, 鳳絕塵便帶着剩下的那幾個未成年徒兒去後山找嫩竹了。畢竟目前能獨立完成做簫這項工程的人, 只有蒼落和羽清音兩個。
“西王母大人去往西方梵境參禪悟道,此時不在崑崙山。”
“哦?”雖然羽清音面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但他心中卻已泛起波瀾。霊涯襲擊麒麟族的目的果然是爲了將崑崙虛的人調走, 他必定已經事先摸清楚西王母不再崑崙了。“也就是說,這廣闊巍峨的崑崙山上, 現在只剩下我們師徒幾個了, 是嗎?”
蒼落點頭, 心有愁慮。
“話說,大師兄, ”羽清音神神秘秘地湊近,提問道。“你身爲青龍族的孟章神君,就不擔心自己的族人會成爲饕餮的下一個目標嗎?”
蒼落臉色一變,削竹子的動作停住。
“五師弟,話不能隨便說。”
“大師兄, 我可是好心哦。”羽清音攤手, 做無辜狀。“想把自己心中的猜測告訴你做個參考。”
蒼落不可能不擔心自己的族民, 畢竟“四凶”之一的饕餮和混蛋都不是好對付的主。萬一對方去襲擊龍族, 那必會和麒麟族一樣受到創傷。
見蒼落有些猶豫有些擔憂, 羽清音知道自己目的達到了。
“大師兄,不如……”羽清音再次湊近。“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不行, 沒有師傅的同意……”
“只出去一小會兒而已,看看青龍族的領地是否安全後就立刻回來,兩位師傅不會發現的。”
蒼落猶疑不決,但很明顯已有些動搖,他是傷人才沒多久的孟章神君,很想爲自己的族人做些什麼,也想保護他們不受侵害。
“那我們速去速回。”
“好。”
羽清音瞬間喜笑顏開,他終於可以出崑崙山逛逛了!
上一次開明獸之所以對羽清音不放行,是因爲他沒地位,只是五師弟,沒受到師傅們認同。但這次有蒼落就不一樣了,他是大師兄,是青龍族的孟章神君,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所以開明獸不會攔着蒼落出山。
這也正是爲什麼羽清音要煽動蒼落出去的原因。
看到來者是蒼落,開明獸二話不說就直接放行,羽清音經過開明獸旁邊不忘朝他比劃了一個鄙視的手勢,這個勢利眼。
出了崑崙山後,蒼落對羽清音盯得很緊,幾乎是寸步不離。
“大師兄,你用不着這樣警惕吧?”羽清音有些無語,被人這麼狠盯他也受不了啊。
“我不知道你爲何這麼想離開崑崙,既然鳳師傅對你那麼緊張,我就有必要替他看好你。”
“嘖,你還真是師傅們的好徒兒呢。”羽清音雙手背在身後,語氣酸溜溜。
“這乃是我的職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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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羽清音一直覺得自己和蒼落合不來,但在崑崙虛修行的這些時間裡,他還是經常和蒼落在一起的。就算嘴上不承認,其實他心中對大師兄的行事作風什麼敬重的,因爲一般人是做不到他這樣的。
“我只是受不了一直被鳳絕塵關在眼皮底下而已。”羽清音喃喃道,似在自言自語一般。
蒼落疑惑地看着他:“鳳師傅是爲你的安全着想吧。”
“安全?哈哈。”
在哪裡是安全的?在哪裡是不安全的?對羽清音來說,這都無所謂,他只需要自由,然而只要和鳳絕塵在一起,就要犧牲自己的一部分自由,身心都包括。
而最糾結的莫過於,羽清音卻也無法捨棄鳳絕塵。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複雜,他想離開他,但他又放不下他。
想得到一個兩全其美的結果卻是這麼難。
世間難得雙全法。
到了青龍族領地附近,介於羽清音乃是異族,不方便跟着蒼落進去,便留在外面等蒼落巡視完回來。
“記住,絕對不可以擅自離開,我馬上就回來!”
“啊啊啊,遵命。”羽清音不耐煩地應着,在青龍族領地外海岸邊的小樹林中找了棵參天大樹,飛身而上,口中叼了片葉子,悠然自得地躺在樹枝上。“我在這裡等你會來,可行?”
蒼落半信半疑地朝他點頭。
羽清音拿出那隻剛做好的竹簫,單手耍了兩圈後,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他吹奏的是那首名爲《碧澗流泉》的簫曲,正是鳳絕塵擅長的曲目。此曲以清脆之音,描繪出深山峽谷之中淙淙流水歡快地流淌的情景,恰如他們所生活過得的岐山翠湖畔。雖然在崑崙虛的樂理課纔剛開始學習做簫,還未傳授吹奏的技巧,但鳳絕塵早在之前便教過羽清音吹奏這首簫曲。
而鳳絕塵最鍾愛的那首曲目《良宵引》,羽清音還沒學過。
《良宵引》分三段,第一段旋律流暢,渾厚如歌,第二段旋律明亮,激情有力,第三段旋律昂揚,華彩多姿。鳳絕塵在岐山時,經常吹奏《良宵引》的第一段哄羽清音入眠。後兩段,羽清音也很少聽他吹奏,此曲纔是鳳絕塵心頭所愛。
悠揚清泠的簫聲縷縷飄散,隨着風遠去。
羽清音在樹葉的悉悉索索的伴奏下,吹起怡然悅耳的樂曲。
少頃,一陣嚶嚶之音打斷了羽清音的吹奏,他翻身下樹,撥開灌木雜草朝那聲音走去。
“救命呀,救救小女子吧。”
羽清音掀開最後遮住視線的灌木,剎那間柳暗花明,一方好景映入眼中。
有一絕豔美人臥於一方草地上,眉黛青山,口若朱丹,雙瞳剪水,楚楚可憐地望向這邊,見羽清音靠近,便柔柔弱弱、顫顫巍巍地伸出左手。
羽清音站在原地,細細打量對方,手如柔荑,指若蔥根,膚如凝脂,再往其他部位看去,傾城絕豔的美貌,如絲如瀑的秀髮,唯有那一身藕粉色罩紗長裙呈條狀,破破爛爛地搭在每人身上,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
盯着這女子那丹色雙脣,羽清音竟有片刻恍惚。
“姑娘這是怎了?”
“這位仙君看不出來嗎?奴家被人追殺呀。”
羽清音並未靠近那女子,心想被追殺的話衣服犯得着被撕成這樣嗎?
“既然會在這種地方,那說明你不是凡人,姑娘是被哪路妖魔追殺?”
須臾轉瞬,那女子彷彿笑了,帶着一次鬼魅,但羽清音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實,因爲眼前的沒人仍在哽咽啜泣。
“奴家乃是青丘的一隻九尾白狐,因得罪魔君,被人追殺至此。”
“魔君?”
三界內的魔君只有一個。
“奴家逃了很久,才勉強甩掉他們。”
“你不要害怕,這裡靠近青龍族領地,有我大師兄在,沒人可以傷害你了。”
“真的?奴家真的好怕。”說着那女子眼中涌出許多淚水,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仙君可否過來扶奴家一把?”說着,又朝羽清音伸出左手。
羽清音站着沒動,腦子轉了轉,隨即答道:“姑娘先等等啊,我去叫我大師兄來抱你。”
說完,立刻轉身跑了。
那嬌豔美人瞬間換下柔弱的表情,對着自己的左手吹吹氣:“哼,這隻小鳳凰連女人都不敢碰嗎?虧我還期待勾住鳳神的他有點兒能耐。”
沒多久過去,羽清音便抓着蒼落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師弟你慢點,這麼急做什麼啊?”
“當然急啊,我可是幫你找到了英雄救美的機會!”
“救美?救什麼美……”
蒼落話音剛落,便看到了衣衫不整的白狐美人,驚得他忘記了言語。
“嘿,傻了啊?快去扶人家啊!”羽清音慫恿蒼落,推推他的肩。
“這……這……非禮勿視。”蒼落匆忙轉移視線,臉頰染上紅暈。
“非你個頭啊。”羽清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推過去。“人家受傷了,你看不到嗎,快抱起來。”
破破爛爛的衣衫掩映下,美人身上有着道道溢血的傷口。
“冒犯了。”
蒼落脫下自己的外衫,從袖中掏出翡翠色髮帶矇住雙眼後走近,爲她披上衣服後,彎腰將其抱起。
一陣旖旎香氣在蒼落鼻下散開,似夢似醉,美妙如幻。
“不知姑娘芳名?”羽清音對此十分滿意,蹦跳着追上去問道。“在下羽清音,這位是我大師兄,蒼落。”
“奴家名喚姚……”那美人甜美的笑微頓,嬌聲道。“姚瀾媚。”
“好名字。”
羽清音笑容可掬,璀璨爛漫到過分,讓人看着有些虛假。
被蒼落抱着的姚冶也笑得粲然嬌媚,同時帶着一些譏誚。
看來這羽清音的確不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