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魔。
羽清音是說要墜魔?
黎偞沒有聽錯吧?
“真好笑。”他扯出僵硬的笑容。“羽清音你還真是擅長講玩笑話。”
“他是認真的。”白澤淡淡補充。
黎偞的視線猛地移到白澤身上, 瞪着他,似乎很不滿他開口。
“黎偞,如果你仍然不肯說, 那我只好動手了。”
羽清音從懷中摸出鳳絕塵的那塊玉佩, 幻化出長劍。黎偞是認識這把劍的, 當初鳳絕塵同霊涯在崑崙虛對峙的時候, 手中所拿的就是這柄佩劍。
從羽清音的表情裡可以看出, 若是就這樣動起手來,他們就真的做不成朋友了。
兩人都非常倔強,想有個結果, 必然需要其中一方做出妥協,而這次是黎偞先妥協了。
“我……帶你去。”
“多謝。”羽清音收起劍, 十分客套地朝黎偞鞠了一躬表示感謝, 彷彿兩人真的從來不是朋友一般, 這舉動卻是真令人寒心。“你們繼續聊。”
說完,羽清音便轉身按照來時的方向走了。
前堂只剩下白澤與黎偞, 兩人面面相覷。
“發生了什麼?”
從羽清音那兒肯定是問不出東西了,那就要從白澤這裡下手。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羽清音他也是剛剛纔從鳳神那兒逃出來。”白澤不知道羽清音是用什麼方法從鳳絕塵手中逃出來的,但很明顯他也是下了狠手,否則他一個人怎麼對付得了鳳絕塵。“對了, 我從方纔就覺得奇怪了, 你衣襬上所沾的可是青雘(huo)?”
黎偞聞言立刻低頭看着自己的衣服, 果然染上了一種青色的塗料, 成細碎小顆粒裝粘附在黎偞的衣襬處。
“我不知這是什麼。”黎偞用兩根手指捻起那塗料, 放在鼻前嗅了嗅。
“*青丘之山,其陽多玉, 其陰多青雘。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你可是去了青丘?”
“是,是的。”黎偞諾諾應道。
“果然。”自己的推測沒有出現錯誤,白澤面露歡喜。“去幹什麼?”
“去埋葬一隻小狐狸。”
“哦?”話已被套出,不必再步步緊逼。“你這小兒果然心地善良。”
黎偞頓時無言以對。“是一位被霊涯囚困的九尾狐求我幫忙。”
“可是叫姚冶?”
“你怎麼知道?”
白澤總是能說出令黎偞意想不到的話,還真是應了他在外面的名聲,上知天文,下曉地理。
“呵呵,我就是知道。”白澤乾笑兩聲,走到桌邊抓起茶壺傾倒,卻發現壺內一乾二淨。“你也去後面準備準備吧。”
他們二人是要去奪取東皇太一遺留於世的混沌鍾,那可不是劍容易的事,需要協商一下作戰計劃。並且,此事對羽清音來說一分一時都不能再耽誤,他本已時日無多。
黎偞猶猶豫豫地應了,慢悠悠地找後面走去,心裡卻還在糾結爲何白澤會知道姚冶的事情。
屋內只剩下白澤一人後,他長嘆一聲,帶着綿長的無奈之情。
羽清音現在要做的事,霊涯可曾預料到?從他將姚冶禁錮起來這點看,姚冶的舉動就已經在霊涯的預料之外了,所以他纔會限制姚冶的自由。
不只是羽清音和姚冶開始從預想路線脫軌,其實還有許多倍霊涯忽略的小人物也在暗暗摩拳擦掌。
比如失去了姚瀾媚的卿木澤,比如失去了靑浣的靑溪,都將變成霊涯的阻礙。
霊涯的確心思縝密,善用計謀,但他有一個很嚴重的缺陷——不懂情。
他若是懂,便會預料到姚冶如今的行爲;他若是懂,便會知道羽清音會爲了鳳絕塵不惜一切;他若是能懂,當初也不會同白澤說出那種話。
“凡世種種,歸根結底不過一個“情”字。”
“哦?這話確實像是你能說出來的呢,白澤,但我卻不這麼認爲。”
“那你覺得是何?”
“所有淵源,不過是爲圖一個“利”字。”
那是白澤與霊涯唯一一次交談,距今很久遠,遠到還不是如今這片“天”在統治,遠到霊涯還未盯上鳳絕塵。
霊涯的話讓白澤有些無法理解,他已不想再和他交談,只留下一句話,便就此分道揚鑣。
“但這世間,卻是沒人可做到無情。”
是的,這世間有什麼人能做到徹底無情呢?沒有。
縱使是天上的神仙,地上的妖魔,亦或是西方梵境的佛祖,都不能做到無情。
而霊涯就要輸在這一點上。
“白澤上神。”
“喲,‘活藥材’你回來啦?”
小仙童爲白澤添好茶沒多久,一身灰青色布衣,褐色長髮的卿木澤便走進來,彎腰行禮。在諦聽口中已經“化爲不死樹,枯守青丘”的卿木澤,此刻卻活生生地出現在白澤這裡。
“你這趟青丘之行,很有收穫吧?”
“嗯。”卿木澤站直身體,似乎回想起什麼,悶聲答應。“我見到……姚瀾媚的屍體了……”
白澤點頭。從他發覺黎偞去了青丘時便已猜到,卿木澤多半會在那裡遇到幫姚冶安葬姚瀾媚的黎偞。而黎偞隨後趕來自己這裡,那卿木澤便也會立刻趕回來了。
人死不能復生,卿木澤看到屍體後,就算不想接受這個現實,也不得不接受了。
“有個任務交給你。”
“啊?”
卿木澤仍在低沉,沒想到白澤卻突然有任務交給她去做。
“去找孟章神君蒼落,將姚冶的下落告訴他。”
姚冶!?
卿木澤戰戰兢兢,雙手都不知該怎麼放。
姚冶活着,這沒什麼好驚訝的啊,因爲姚瀾媚死了,他必然會活過來。但卿木澤聽到這個名字後卻無法平心靜氣。
“爲何要我去?”
白澤心道,因爲現在就你最閒。
“霊涯命窮奇與檮杌看守姚冶,如今能去解救他的人就只有青龍族的孟章神君。你若想搞垮霊涯
爲姚瀾媚報仇,就該去幫助姚冶逃出來。”
卿木澤咬牙,雖然有些不願意,但卻也認同白澤所說。
殺了姚瀾媚的人是鳳絕塵,利用姚瀾媚生命復活的人是姚冶,但導致這一切發生的人是霊涯,卿木澤最該怨恨的人也是霊涯。可若讓他不去怨恨鳳絕塵和姚冶,那又是何等的強人所難?
“我有什麼理由去幫姚冶呢?”
白澤沒想到卿木澤會這樣死腦筋,有些頭疼。
“因爲姚冶的早已不爲霊涯效力,放了他,便多了一份阻擋霊涯的力量。”
姚冶估計並沒有想要阻止霊涯的意願,但羽清音有,只要將姚冶解放,他會去找羽清音的。當前,白澤也努力在尋找能幫助羽清音的人,以此免去最壞的結果,白澤終究是不忍心看到羽清音走上一條不歸路。
卿木澤竭力做着思想掙扎,她不是聖人,無法將個人情感輕易拋開。但爲了最終目的,她不能舉棋不定,遲疑不決。
“好。我去。”
兩方線路同時進行,卿木澤告知蒼落姚冶的下落,黎偞帶着羽清音去尋找東皇太一留下的混沌鍾,這之後,姚冶便會同改頭換面的羽清音相見了吧。
不知他會是什麼表情。
也不知知道這些後的鳳絕塵會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