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羽清音在白澤那裡開墾了一塊蘿蔔田, 他往崑崙山跑的次數變得更多了。由之前每五天一去,變成了每三天一去,再到隔天去, 到最後幾乎天天都要去。鳳絕塵對此心中必然會有些不滿, 但見羽清音那麼開心, 他又不忍心說什麼責難的話, 便也就由着去了。
這日, 羽清音抱着一罈梨花白,一人跑到崑崙山腳下。因爲來的次數多了,鳳絕塵開始對他放寬看管, 不再要求白澤親自接送,所以他才能獨自沿着熟悉的路線登山。
他口中哼着愉悅小調, 一蹦一跳地攀爬石階。
行至半山腰, 向來不老實的羽清音壞點子升上心頭。
從此處左拐前行, 沿小路蜿蜒而山便可偷偷摸進瑤池仙境,那裡是西王母居住的地方, 羽清音來崑崙山這麼多次,已在暗中將這些摸清楚。
他對西王母沒興趣,但卻對瑤池十分有興趣。
羽清音扒開一處草叢,將懷裡特意帶給白澤的那壇梨花白藏好後,踩着輕快的步子直奔瑤池而去。他今日就要看看那蟠桃林是個什麼樣, 了去一樁心願, 體會下那個石猴醉遊瑤池的暢快。
順着自己特意摸索出來的近路, 沒一會兒他便到了瑤池仙境附近。
撥開層層灌木, 探出頭, 一方廣闊如鏡的池水赫然闖入眼簾,色彩瑰麗, 純淨無暇。羽清音左看看右看看,方發現身邊的草木皆是奇寶。比起白澤那寒磣小院,此仙境的奇花異草着實壯觀得很。
景色甚美,羽清音受氣氛驅使向前走去,只見池水波光粼粼,碧綠如染,清澈透亮。擡眼望去,又見仙鳥雲集,或翔於水面,或戲於水中,金風送爽,瑞氣蒸騰,一派祥和。
他選了個好地點,脫了靴,甩掉襪,挽起褲腳,光着腳衝進池水中,雙手捧水耍了頭上那些飛鳥一陣後,喘氣歇息,心中忽地想起了什麼。
“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七仙女哎?”
他擡起右手遮在雙眼上方,向遠處眺望。
若是能遇到仙女出浴,那便是極好的。
羽清音由左向右環視,仔細地過濾着周圍的事物。當他側身轉向右手邊,猝不及防地有什麼東西從水下衝出,濺了他一身水。
一雙羽翼青如蔚藍天幕,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遮住了他向上的視線。
還未等羽清音有所反應,一陣悅耳啼鳴圍繞着他四散開來。
*青鸞杳,碧天雲海音絕。
一時間,他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句話。
這還是羽清音第一次見到鳳絕塵以外的鳳凰的原形,不禁看呆了。
“哎,小弟弟,不要盯着別人家的娘子看得這麼入迷哦。”
一雙手,不,應該說是一雙鳥爪搭在了羽清音的肩膀上,他滿臉黑線地扭頭看去,只見另一隻渾身雪白的神鳥正展開雙翼棲於自己上方。
“你……你也是鳳凰?”
這兩隻神鳥與嬉戲於瑤池上的其他神鳥有很大不同,雖然外表和鳳凰相似,但羽毛顏色卻同羽清音和鳳絕塵大不相同。
出水鳴叫的那隻一身青羽,碧藍如洗;棲身於羽清音肩上的那隻一身白羽,纖塵不染。
“我乃白鳳(凰)。”那隻一身白羽的鳳凰撲棱幾下翅膀,在羽清音一側肩膀站好。“她是青鸞。”
青鸞的身份羽清音看出來了,她還挺有名氣的,之前便有所耳聞。
“你是誰?怎敢私自闖入瑤池仙境?”
“我不是外人。”羽清音眨眨眼。“白澤門下常客。”
白鳳凰靠近打量,鳥喙都快戳到羽清音臉上。
“我還以爲是師傅新收的徒兒。”
“師傅?”羽清音重複問道。
這崑崙山上除了白澤和西王母還有什麼上神在收徒修行嗎?
“你小子經常光顧白澤那兒卻不知道啊?”
白澤還真就沒怎麼提起過崑崙山上其他人的事情。
羽清音搖頭。
“我們二人便是在崑崙虛暫時修行的燭九陰以及執明神君座下的兩個徒兒。”那隻白鳳凰抖抖羽翼,隨後擡起左翼拍拍羽清音頭頂。“不過,我們現在是西王母大人的侍奉,偶爾纔會回去崑崙虛。”
原來如此,羽清音眼珠轉了轉,不知在心中醞釀着什麼鬼主意。
“有人。”
浮於水面的那隻青鸞突然轉向一側,視線頗爲犀利,白鳳凰聞言展翅飛去。
“看來,陵光神君今日頗爲清閒,居然有時間窩在瑤池邊戲耍。”
“化翼姑娘誤會我了。”一身紅衣的某人從不遠處的灌木中探出頭,面上十分不好意思。“我今日是公務在身,特意來崑崙山走一趟。”
“哦?竟然是公務?我還以爲你又想來拔我們的鳥毛了呢。”
陵光似有些羞澀,臉頰微微泛紅:“若是你們主動給我,我也就不用偷着拔了……”
他話還沒說完,那隻白鳳凰便開始用鳥喙狠啄他的頭:“老孃可不會讓你碰我家卿衣一根毛!”
“啊,別生氣呀,我沒動。”
見此,羽清音忍不住笑出聲。這陵光神君看起來挺老實的一個人,怎麼還有拔鳥毛的愛好?
本來只是沉默看着的那隻青鸞卻忽地發聲:
“化翼,別爲難神君大人了。”
重要之人發話,白鳳凰立刻停止。
“好久不見呀。”
羽清音朝陵光跋涉過去,笑着打招呼。
“你……怎麼在這裡?”陵光詫異地看着他。“你不是該在白澤那兒嗎?”
“啊,差點忘記正經事了。”羽清音快步爬上岸,捋捋浸溼的長髮,朝那兩隻神鳥揮揮手。“兩位姐姐,我先走了,他日再會。”
說罷,頭也不回地朝藏着那壇梨花白的位置奔去。
“這小子挺有趣的,叫什麼?”
羽清音離去後,白光閃過,白鳳凰化作人形浮在半空,一身白衣素淡,眉目亦清淺仿若是從仕女畫之中走出的未加粉飾的秀麗佳人。
“羽清音。”陵光答道。
“他也是鳳凰。”
青鸞低頭鳧水,留下一句話後不見了蹤影。
“那在下也告辭了。”陵光朝白鳳凰一拱手。“不打擾二位了。”
“陵光哥哥真是的,生我氣啦?說什麼客氣話,這麼見外?”
白鳳凰咯咯咯笑起來,似溪水流轉般清泠悅耳。
“沒。”陵光神情微暗。連過去的舊識都礙於他現在的身份不再稱呼他的本名鳳翎了。“我還要去白澤那裡接個人,就不和你多聊了。”
“去吧。”白鳳凰收起笑聲,神情變得溫婉,輕聲說道。“鳳翎哥哥,你多保重。”
不知爲何,卻想柔聲叮囑這麼一番,就好像不說心中便會不安般。
陵光朝她點頭。
“你和卿衣也是,多多保重。”
鳳凰乃象徵着祥瑞的神獸,也許他們在心中已經預感到了什麼,但卻無法說清楚那種感覺。
另一邊,羽清音找到藏好的梨花白後朝白澤居所飛奔而去。今日貪玩,誤了些時辰,白澤估計已經急了。
這方,白澤在屋內來回踱步,心中像熱鍋上的螞蟻般焦灼。要是搞丟了羽清音的行蹤,那可是要面對黑化的鳳絕塵啊。
“白澤上神您怎麼了?”
稚嫩的少年音在屋內另一邊響起,帶着些許鼻音,聽起來還有些年幼。
“啊,沒事,我只是在爲一個小祖宗擔驚受怕。”
一身灰布衣的小少年放下手中的書卷走到白澤身邊,擡頭望着他。
“讓別人如此擔憂,不是個好孩子呢。”
“哎嘿?那看起來你就是個好孩子咯?”
羽清音抱着那壇梨花白站在門口,說完話後,大口喘氣。他怕白澤太擔心而拼命跑來,所以氣息有些不穩。
兩位少年四目相對,一個眼含火氣,一個眼含水氣。
羽清音的來事洶洶把這小少年嚇得躲到了白澤身後。
“我的清音大少爺啊,你可算出現了。”白澤長嘆,心中巨石終於得以落下,他摸摸身後那少年的頭頂,溫聲道。“來,司命,這是羽清音,和你年紀相仿……大概吧。”說到一半,白澤突然想起羽清音的心理年紀不能定位爲少年。“你們應該可以玩得來。”
“哈?誰要和這個哭哭啼啼的傢伙玩?”
羽清音朝躲在白澤身後的小少年做了個鬼臉。外表已經和凡界十五六歲的少年差不多了,但卻還是一副文弱的模樣,只是吼他一句,眼中就泛起水霧啦?
這種軟腳蝦,誰要和他玩?當他羽清音還是那沒長開的男娃啊?
隨手將那壇梨花白放在桌子上,羽清音走過去,斜着身子靠近,和那小少年鼻尖抵鼻尖。
“你是司命?”
少年怯生生點頭。
“第一天府宮,南斗六星君之首,司命星君?”羽清音吱牙咧嘴,指着那少年,不可置信地反問白澤。“就是這個毛都沒長全的軟腳蝦?”
白澤心念你不也連毛都還沒長全呢嗎,明明也未成年,還說人家。
“剛誕生的神祗,要學習的當然還有很多。你剛剛破蛋那陣不也是什麼都不懂,那纔是真的一根毛都沒有呢。”
鳳凰剛破蛋的時候身上的毛很短很少,看起來像是禿了一樣,鳥類一般都很討厭自己那個時候的樣子,所以算是禁語。
“呵呵,白澤你是連鳳絕塵也一起嘲諷了哦?”
羽清音冷冷一笑,搬出鳳絕塵這枚王牌。白澤立刻噤若寒蟬,不再和他擡槓。
“哼。”
羽清音鼻子一揚,氣焰囂張起來,視線掃向小司命,心中鬼主意已氾濫。
可憐的司命啊,從遇上羽清音開始,人生變得多災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