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日後, 白澤帶着有關陵光的消息,再次拜訪岐山。而當他和羽清音面對面對視,卻是一臉狐疑。
“鳳絕塵和你, 都有些不一樣了啊?”白澤左眼上挑, 話裡帶着一絲玩笑的意味。
“何以見得?”羽清音笑, 笑容猶似春日裡盛開的燦爛繁花。
“傻子都看得出有情況, 你這滿面春光。”
“別擡扛, 說正事。”
白澤就近落座,羽清音爲他倒茶。
“陵光過兩天就會登門拜訪鳳神大人。”
羽清音欣喜地勾起嘴角。
“是時候讓鳳絕塵同意我去外面的世界走走了。”
“你要怎麼做?”白澤小品一口熱茶,問道。“上次提起他就不同意, 這也就只過去半月,你能讓他改變主意?”
“當然。”
看着羽清音穩操勝券的表情, 白澤愈加不解, 他果然是對鳳絕塵做了什麼吧?
“到時候也需要我在場哦?”
“需要你這張破嘴煽風點火咯。”
羽清音從桌上的盤子中抓起一把葵花籽磕起來。
白澤從座椅上站起, 雙手抱拳朝羽清音彎腰作揖,行了一禮。
“在下這張碎嘴若能爲您效勞, 那真是小神千年修來的福分。”
雖然羽清音誕生於洪荒年間,但他還是要比白澤誕生之時晚,所以輩分上,羽清音始終在白澤之下。而白澤卻向羽清音鄭重行了一禮,這是故意在諷刺他。
“既然你拜了, 我就受着。”
羽清音挑眉狡猾笑, 他可從不在意長幼尊卑之間的禮儀。若是在乎所謂的倫理綱常, 他就不會去偷窺女媧和伏羲, 也就不會對其他神祗做出那些事情, 更不會做出背叛和勾引鳳絕塵的事情。
“你這個性,還真是世間少有……”
“哈哈哈, 厚顏無恥又喜歡自掘墳墓型?”羽清音打斷他,接道。“你一定也覺得我這個性遲早會走上自取滅亡的道路。”
不只白澤一個人對羽清音有這種看法,很多人都是這麼覺得的。
“不。我認爲,”白澤立刻解釋反駁。“只要有風絕塵在,你就不會走進墳墓。”
“哦?我還以爲你會說親手爲我挖掘墳墓的人就是鳳絕塵。”
白澤撇嘴,面上有些無奈。
爲啥這倆人在將彼此看的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同時,卻好像還將對方當做有着深仇大恨的敵人一般對待?
***
相隔十餘日後,陵光再次不死心地拜訪岐山鳳絕塵處,與白澤同行。他們二人剛到,還沒走進鳳絕塵居住的院子,便遇到了羽清音。
這是陵光神君和羽清音的第一次碰面。
白澤看到故意等候在那裡的羽清音,眉眼帶笑,沒有和他打招呼,只做看客。而陵光則十分疑惑地盯着羽清音,面上滿是疑問,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這位是……”
他找過鳳絕塵這麼多次,卻從來未見過眼前之人,所以對其身份十分茫然。
“一個大男人穿什麼紅裙子。”
羽清音雙手抱臂,上下打量陵光一番後,出言不遜。站在陵光稍後方的白澤捂嘴偷笑,而陵光被這句話噎得夠嗆,一時張嘴無言。
“你有所不知呀,他這身大紅‘喜袍’可是擔任陵光神君之位,身爲朱雀的象徵喲。”
白澤上前一步解釋道,緩解尷尬氣氛。
“哦?”
羽清音還是一副揶揄表情,但陵光卻是十分寬厚,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
“在下陵光,敢問閣下名諱?”
他非但沒有責備羽清音無力之舉,反而禮貌地詢問。
“我是羽清音,鳳絕塵的寶貝徒兒。”
白澤心知羽清音很聰明,這樣自我介紹正對。
“可我從未聽他提起過有這麼一個徒兒啊。”
陵光不會懷疑他的身份,但卻感到奇怪。若是鳳絕塵收了徒兒,那爲何陵光來了這麼多次卻一直沒見到過?
“這個嘛,可能是因爲師父太愛我了,所以藏得特別嚴。”
白澤頓時忍俊不禁。
“原來如此。”陵光了然地點頭,還真是羽清音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不知,這位少年是我鳳族中的哪一類?”
關鍵問題終於被提了出來,羽清音必然不會對陵光說自己是鳳絕塵的雙生。
“我啊,和你一樣。”
白澤挑眉,饒有興趣地看着羽清音。這個謊話只能暫時唬住陵光而已,若是之後羽清音離開了岐山,對其他人就不見得奏效。
“咦,那你的雙親是?”
“呃……”羽清音語塞,白澤看熱鬧。“啊,這可是很不幸的往事呢。”
眼珠一轉,腦子裡又編出了謊話,羽清音瞬間換上悲痛的深情,煞有下一秒救護痛苦出聲的樣子。
“我的雙親早已死於魔族之手,當時還在蛋裡的我被師傅偶然撿到,僥倖保住了性命,所以我也不知雙親姓甚名何呢。”
最後,還不忘假裝抹抹眼淚。
白澤用手中的摺扇掩嘴偷笑。這小野鳥果真不是省油的燈,能騙住鳳絕塵的演技,想騙陵光,實在太容易。
“都怪在下,讓你想起傷心往事,實在是抱歉。”
陵光垂頭禮貌地道歉。
“別在意,沒事。那,你是來找我師父的?”
陵光點頭:“不知鳳神大人此刻身在何處?”
“我帶你們去見他吧。”
羽清音轉身引路,心中滿是計劃得逞的喜悅。帶着陵光去見鳳絕塵,一定會讓他大吃一驚。
鳳絕塵想一直把羽清音藏着掖着不外露,那自己便主動被人發現,並且還是被鳳凰族統領陵光所發現,這就會演變成鳳絕塵無法輕易迴避的問題。
陵光神君是女媧冊封的四方神之一,隸屬於“天”,效命於“天”。鳳絕塵若是想安靜地生活,不想再被“天”打擾,必然會盡量避免與陵光有所往來。但羽清音今日故意將自己暴露給陵光,卻增加了與陵光的另一層牽扯。既然羽清音是一隻“普通”的鳳凰,那他便歸屬於陵光的管轄,而鳳絕塵必然不會允許羽清音離開自己身邊。
羽清音就是想拿這件事逼鳳絕塵對自己的自由放手。
帶着陵光和白澤二人來到書房前,羽清音輕敲兩下,吸引注意。鳳絕塵從書卷中擡頭,羽清音朝他笑笑。鳳絕塵的視線越過他落到身後的二人身上,面色瞬間冷若冰霜。
“鳳翎拜見鳳神大人。”
陵光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鳳絕塵並沒有說話,揮手免去他的禮節,視線和白澤對上,眼神十分不悅。
白澤別過頭,在心中碎碎念:“啊嘞,完嘍。”
每次陵光要來拜訪,都是由白澤向鳳絕塵送拜帖的,這次爲了幫羽清音,白澤可是故意沒通知鳳絕塵。
這下鳳神大人在他頭上狠狠記下了一筆賬。
陵光和鳳絕塵要談的事與往常一樣,羽清音和白澤便在旁邊默默候着。羽清音一直盯着陵光神君,觀察這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判斷他會在何時起身離去。抓好時間,在那之前,在陵光正欲起身之前,羽清音掐好時機過去攔住他,微笑着開口道:
“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神君方便不方便。”
“且說無妨。”
“神君,可以讓我參觀一下府上嗎?深居岐山幾百年,我對天界十分好奇。”
鳳絕塵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白澤暗暗爲羽清音捏了一把汗。
“這當然可以,我也正想提出帶你同其他鳳族接觸接觸。長時間生活在封閉的環境中着實不太好。”
陵光想起了自己和鳳絕塵的初次相遇,對方冷漠的反應,他現在還糾結着。鳳絕塵就是因少於他人接觸才行程這樣的性格的吧,所以陵光十分不贊成羽清音和鳳絕塵兩個人單獨生活在岐山過長,應當和其他鳳凰多交流。
得到肯定回覆,羽清音瞬時喜笑顏開,但其實他的目的並不是要和陵光一起離開岐山。
“太好了。”
“不必了。”鳳絕塵冷着臉打斷,三人同時看向他。“我會親自帶羽清音上門拜訪的。”
前面一句本讓羽清音頗爲忐忑,但聽完後一句,他差點歡呼出聲。
鳳絕塵妥協了。
只要他鬆口,即使開始還需要他陪同才能離開岐山,不過這之後他也必然會允許羽清音一人自由離去。
羽清音的計劃得到了初步成功,他心中也有些沾沾自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本以爲鳳絕塵將他禁錮在岐山是因自己帶給他的不安導致,其實他忽略了鳳絕塵的另一層心思。
除了鳳絕塵,在霊涯的眼中,羽清音也是重要的棋子,所以他怎會對羽清音的一切視而不見。
鳳絕塵最想做的,是將羽清音藏在霊涯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就如同,羽清音最想割裂鳳絕塵和霊涯之間的恩恩怨怨,讓一切就此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