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區,已是下午4點,夏雨猶豫一番,還是放棄了去單位的想法,這些日子太累了,她想早點回家,晚上還要跟卓梅去看音樂劇。
有時候生活就得這樣調劑,對付災難最好的辦法,就是樂觀,樂觀其實比堅強更重要。
剛到樓下,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強中行在樓下等她!
“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們不是……”兩個人上了樓,夏雨急切地問。
“今天上午。”強中行道。他的臉上是慣有的冷色,聲音也是冷冷的,夏雨原本晴朗着的心陡地一暗,生怕強中行再給她帶來壞消息。
“調查……結束了?”她問。
“還沒。”
“那你怎麼回來了?”
“邊工作邊配合調查。”
夏雨哦了一聲,屋子裡就沉寂下去,空氣變得稀薄,夏雨忍了幾忍,沒把憋在嗓子眼的話問出來。強中行也沒急着告訴她,他在陽臺邊一把竹椅上落座,下午的陽光打在他臉上,進門時灰暗的臉慢慢生出一層亮色,夏雨望了一會兒,心裡不那麼撲騰了。
“有件事我想問問你。”強中行說。
“請講。”夏雨感覺自己的心跳又在加速,幾乎抑制不住,但她還是抿了抿頭髮,笑了一下。
“校長是不是在錦色花園還有一套房?”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夏雨猛地擡高聲音,這聲音把屋子裡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怎麼可能呢?”見強中行怪怪地盯着她,她又尷尬地一笑,說道。
“180平米,價值150萬。”強中行又說。
“荒唐!”夏雨說了兩個字,就開始奮力去想,過了一會兒,囁嚅道:“除非……”
“除非什麼?”強中行追問道。
夏雨一咬牙:“除非他外面還有女人!”
強中行繃着的肌肉鬆弛下來:“這倒不會,還沒哪個女人能讓校長犯這樣的錯誤。”
“那……”
“錦色花園是潘進駒的作品,校長跟潘進駒,不會有什麼秘密吧?”強中行自己也很納悶,這件事一直困惑着他,他實在想不出,潘進駒有什麼理由送給校長一套房子。
“潘進駒?他跟慶雲哪有關係,兩人怕是都不認識。要有關係,也是我爸。”
“夏老?”這話忽地點醒了強中行,是啊,怎麼把夏老忘了。“我清楚了。”他喃喃道。
“清楚什麼?”夏雨快要讓強中行折磨死了。
“這一拳打的是夏老,他們也太狠了!”
兩個人正說着,電話響了,是夏聞天打來的,夏雨剛拿起話筒,就聽父親說:“小強是不是在你家?”
夏雨嗯了一聲,父親的高嗓門就響起來:“讓他接電話!”
強中行接過電話,夏聞天說:“我剛從龐書記那兒回來,王八蛋,敢給我夏聞天栽贓!”
“夏老,您別激動……”
“我不激動?小強你聽着,你馬上回學校,給我把字畫的事徹底查清楚!”
“這事……基本清楚了。”
“不是基本,是徹徹底底查清!”
強中行剛要掛電話,夏聞天又說:“還有,你儘快去見黎江北,就說是我夏聞天的意思,要他騰出手,把路平的前前後後都給我搞清楚!”
— 4 —
金江市第一人民醫院,空氣格外的緊張。
病危通知書已下了多次,林墨芝不知流了多少淚,雙眼紅腫,再哭,這雙眼睛恐怕就要瞎了,但她還是控制不住,偷偷摸摸溜出去就落淚。
再堅強的人也有撐不住的時候,短短十幾天,林墨芝像是老了20歲,那雙眼裡再也看不到堅強,看不到希望,除了悲傷,再就是絕望。
沒有人能在死亡面前堅強起來,除非這死亡跟他無關。醫生楚靜又來找她,想徵求她的意見,化療要不要繼續?按楚靜的觀點,病人到了這份兒上,任何形式的搶救都已是徒勞,不如把她接回家,讓她安安靜靜在家中度過最後這段日子。
可家又在哪兒?爲給女兒治病,林墨芝賣了自己的房,女兒倒是還有一個家,但那能叫家嗎?林墨芝已發下誓言,絕不讓女兒再踏進路家一步!她算是對路平死了心,再也不抱指望,“路平”兩個字,已被她嚼碎,吐掉了。
徐大龍走過來,攙起她,道:“楚醫生找你商量事呢,不能這麼幹等下去。”徐大龍是昨天趕回來的,中間江龍有事,急着叫他回去,回去沒幾天,他又待不住,拿着5萬塊錢趕了回來。
“不等能怎麼辦,大龍,你是縣長,你說咋辦?”
徐大龍苦笑一下,這事跟縣長有什麼關係,但他不能說,他知道姨媽心裡難過,他比姨媽心裡更難過。
兩個人來到醫生辦公室,楚靜說:“今天藥量減半,我想把化療也停了,你們有什麼意見?”
兩人還沒說話,門外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不行,我堅決不同意!”
說話的是孟荷,她剛剛趕到醫院,正好聽到楚靜跟病人家屬的談話。楚靜看了一眼孟荷,沒說話,目光轉到林墨芝臉上,等她回答。林墨芝望着徐大龍,讓他拿主意。
“你是醫生,救死扶傷是你的職責,怎麼能如此不負責任地放棄治療?”孟荷逼視住楚靜,目光充滿挑釁。
楚靜依舊在等家屬的意見,對貿然闖進的孟荷視而不見。孟荷討了沒趣,尷尬地立在那兒,徐大龍怕她說出更過激的話,忙道:“孟部長,我們正在積極商量辦法。”
“商量什麼,能治就治,治不了,轉院。”說着,她掏出電話,就要打給院長。徐大龍趕忙阻攔:“孟部長,院長剛剛查過牀,病人的情況他清楚。”
孟荷不滿地剜了一眼徐大龍,想說什麼,一看楚靜冷着臉,沒說。過了一會兒,又耐不住道:“昨天我跟北京協和醫院聯繫過了,那兒的專家說,他們對這種病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