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夏雨生怕父親再發脾氣。
劉名儉衝金子楊使個眼色,兩人沒再在這話題上糾纏,意思表達到就行,說多了,真有拍馬屁之嫌。
夏可可藏在臥室不敢出來,又怕漏掉外面的談話,耳朵緊貼在門縫上,一聽姥爺又要發火,心裡惱道:“死腦筋,動不動就跟別人甩臉子。一個退休老頭,跟誰擺譜啊!”心裡罵得正痛快,就聽姥爺問:“慶雲呢,什麼時候回學校?”
“結論已經作了,龐書記想在下週召開一次擴大會,在會上替他跟周副省長正名,所以暫時還得委屈他們一下。”
“正什麼名,問題查清不就行了?”說到這兒,夏聞天忽然盯着金子楊問:“聽說他要辭職?”
金子楊趕忙欠欠身,不安道:“是我們工作方法不當,查案中傷害了他,他有情緒我們能理解。不過,眼下情緒化解了,今天上午,龐書記派他去春江接周副省長,讓他們兩個人交流交流。”
“化解了?不是說他情緒蠻大的嗎?”
“是龐書記找他談話了。”劉名儉補充道。
“好啊,架子蠻大的嘛,省委書記不找他,他這個校長還不當了?”
夏可可在裡面一陣兒竊笑,老爸這一招,高啊,就該這樣,看他們以後還敢亂冤枉人!這麼想着,眼珠一轉,老爸官復原職,那她的冤案也該平反了。儘管學生會主席有可能當不成,但平反總比揹着黑鍋要強。
這一天的金江市,空氣格外清醒,天氣也是出奇的燦爛。夏可可在網上發出一個帖子:雲散了,天晴了,噩夢終於結束,同志們,向前衝啊!不多一會兒,她就看到了天行健的回覆:曲終了,人散了,我的愛情成一鍋粥了!
別人是輕鬆了,黎江北卻一刻也輕鬆不得。
胡阿德雖是如實供出了閘北新村炒地的陰謀,但由於證據在別人手裡,此案還不能鐵定。他已向劉名儉反映,證據在崔劍手裡,紀委也找了崔劍,但頑固的崔劍卻非要等找到陸小雨後再拿出證據。
“我把證據拿出來,她有了生命危險怎麼辦,你還想讓我背上一條人命啊?”無論他怎麼勸,崔劍就是這句話。
別看崔劍平時有些大大咧咧,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讓黎江北對崔劍有了新的看法,貌似有心無肺的崔劍,內心裡,竟也有一根柔弱的神經,只是,不輕易表露出來。陸小月的死,對他打擊很重,他把這一切埋在心底,埋了二十多年。
要說,這一切,黎江北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也是他不敢硬逼着崔劍把證據拿出來的原因,如果陸小雨再有個三長兩短,他只怕就會永世不得安寧。
往事如煙啊!每每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些煙雨濛濛的往事,黎江北的心就被悔恨和愧疚折磨得汪洋一片。一個年輕的生命走了,雖說他不是直接的兇手,但是,如果他能坦蕩一些,或者勇敢一些,陸小月那顆傷痕累累的心,或許可以溫暖過來……
陸小月考取研究生後,一開始表現得很樂觀,黎江北也看不出她有什麼愁事。儘管崔劍再三叮囑,讓他把她盯緊一些,如果有什麼思想波動,一定要告訴他。那個時候,崔劍告訴他,他跟陸小月斷了,感情上不再有糾葛,兩個人已把所有事都說開了。說開就等於心頭的疙瘩解了,黎江北天真地這麼想。
應該承認,黎江北是一個感情上很不成熟的男人,儘管他已經結婚了,但對“感情”兩個字,理解得卻很片面,甚至稱得上幼稚。“什麼感情,我不信那一套,兩個人看着差不多,結伴過日子,能夠彼此負責,能把日子過好,事業上有進步,這不就是完美的家庭?那些情呀愛呀,聽着肉麻,盡是小說電影裡用來騙人的。”這是他常說的一句話,跟崔劍說,跟妻子說,跟他的研究生說,後來,還跟陸小月說。
黎江北跟妻子的戀愛,談不上戀,也談不上愛。恍惚中他似乎就沒有戀過,也沒有愛過,經人介紹,兩人見了面,交談過幾次,感覺對方還可以,是個持家過日子的人,於是很快結婚,實實在在過起了小日子。他沒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對,他要做學問,要研究課題,要帶學生,要參加各種各樣的學術會議,時間安排得滿當當的,一點瞎想的工夫也騰不出來。
婚後半年,妻子提出讓他陪着看一場電影,他說:“哪有時間啊,一場電影兩個小時,加上路上消磨的時間,足可以看一篇論文。”氣得妻子黑了臉罵他:“黎江北,說你是木頭,你還真木得出名了,你看看人家兩口子,哪像我們?”他呵呵一笑:“不能像,各過各的日子,怎麼能像呢?”然後就抱着雜誌,鑽臥室去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是陸小月改變了他對人生對生活的看法!
一開始,陸小月跟他很有距離,儘管那時候,他已知道陸小月跟崔劍的感情糾葛,陸小月也親口告訴他她愛過崔劍,但一切都過去了。陸小月把他當老師,跟其他同學一樣,保持着尊敬,也保持着距離。慢慢地,這種距離就沒了,上課時黎江北愛提問她,她呢,也喜歡回答黎江北的問題。有課題需要學生參與時,黎江北會想到她,她呢,也喜歡參與到課題中來。再後來,兩人就有了單獨接觸,有時因課題,有時因同學之間的小事。這種親近是自然而然的,但跟愛沒有任何關係,這點黎江北能保證,到現在他也不承認,自己當時對陸小月萌生過愛意,如果真是那樣,事情可能會演變成另一種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