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民發現,吳瀟瀟的髮型變了,跟剛到江北時相比,她的髮型越來越保守,越來越沒個性了。是否這也意味着,兩年多的磨鍊,真把她的心勁兒磨平了?
“吳校長,別灰心嘛,出了問題不可怕,我們盡力解決就是。”
“解決?”吳瀟瀟蒼涼地笑了笑,“那好,問題都擺在這兒,你李廳長解決便是。”說着,吳瀟瀟手一揚,剛剛應聘來的秘書便抱來一大摞材料,都是這些日子教職員工寫來的。有催促落實工資待遇的,有催促落實住房的,有過問職稱評定的,當然,反映最集中的還是下學期到哪兒上課,總不能把學校搬到廣場上吧?
李希民隨便翻了幾頁,這些問題不用翻,全在他腦子裡,訕笑道:“都是老問題了,不好意思,我這個廳長不稱職,沒能把工作做好。”
“別,李廳長,這麼說我擔當不起,是我無能,父親原本指望我能扛下來,誰知才兩年,我就連大本營都丟了。現在好了,我認輸了,我扛不動了,因爲輸或贏結局都是一樣的。”
“什麼意思?”李希民驚愕地問。
“曲終人散。”吳瀟瀟丟下四個字,起身來到書架前,本是想拿一本棋譜,想了想,沒拿,轉身走向內室,半天,從裡面走出來,手裡多了樣東西。
李希民一看,差點驚得失聲叫出來。吳瀟瀟手裡拿的,竟是一件陶器,猛一看,跟他送給盛安仍那件一模一樣。
“怎麼,廳長對陶器也感興趣?”
“不,不,我對它一竅不通。”李希民連忙否認。
“我馬上要回香港了,這是我來時朋友送的,廳長如果不嫌棄,今天我就把它當禮物送給你。”
“太貴重了,不敢收。”李希民有些慌亂,生怕吳瀟瀟真把這陶器送給他。他腦子卻在飛快地轉動,吳瀟瀟拿出這件陶器,到底目的何在?
“貴重?看來李廳長真是對陶器不瞭解,這不值錢,仿的,不過仿得真,拿到市場上,沒準兒就當真貨蒙人了。”
李希民的臉色在急劇變化,一會兒白,一會兒紅,額上已有細密的汗珠滲出。沒人知道,他送給盛安仍的那件陶器,也是別人送他的,當時並不知道它來自哪裡,是真還是假,到底值不值錢。收了便一直放在辦公室,再也沒碰過。盛安仍帶着調研組來到金江,有天夜裡他去拜訪,心想怎麼也得帶件見面禮,原想拿幅字畫的,一想到孔慶雲,忙把這想法壓了回去,後來又挑了幾樣,都覺得不合適,思來想去,忽然就記起盛安仍喜愛陶器,還是半個收藏家,沒再猶豫就帶了它。誰知送出不久,就聽說春江那邊出了陶器案,還牽扯到兩條人命。這兩個月,一想到陶器,或者一聽別人提到陶器,他就緊張,就出汗,生怕那件陶器就來自春江,就來自那個工地,如果真是這樣,他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送他陶器的不是別人,就是馮培明兒子在香港的合夥人,一個叫阿朱的古董商,人稱“四老闆”。
“不說陶器,不說陶器,吳校長,你剛纔說要回香港,不會是真的吧?”李希民忽然有些擔心起來,至於具體擔心什麼,他也說不準,但這種感覺很強烈。
“多謝廳長關心,香港那邊的公司要重組,我不能不去。”吳瀟瀟沒說假話,香港吳氏企業真要重組,她已接到董事局發來的信函,後天就動身。
李希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吳瀟瀟不會一去不復返吧,要不然,她怎麼會對教職員工接二連三的辭職無動於衷呢?
李希民沒敢在吳瀟瀟辦公室多滯留,如果吳瀟瀟真的一去不返,後果將不堪設想。別看吳瀟瀟損失了幾千萬,但她留給省教育廳的將是幾千名學生。這些學生哪裡去,怎麼向社會交代?這可是一所大學啊,不是一家幼兒園,說解散就能解散了。何況,就算吳瀟瀟不再回內地,一樣可以在香港打官司,商學院欠她的錢,還有因違約造成的損失,一分也跑不掉。
高啊,相比兩年來她做的種種努力,這步棋,纔是高!
— 4 —
一場緊急會議在省教育廳召開。
李希民這次誰也沒請示,直接就將相關部門和院校的負責人召來了。關鍵時刻,李希民還是敢採取果斷措施的。要不然,他這個廳長真就白當了。
李希民走進會議廳,商學院院長曾來權按時來了,李漢河來得更早,他可能是第一個到會的吧。江北大學楚玉良居然沒來,只派了一名管後勤的副校長,還有一位**志,大概也是管後勤的。
李希民陰下臉,問負責通知會議的行政處處長:“楚書記通知了嗎?”之前他跟行政處處長再三強調,必須一把手參加,不得有任何藉口。沒想到,楚玉良還是擺了名校的架子,以爲只是廳裡召集的會議,派個人參加便是,這種習慣由來已久。
“通知了,是按會議要求通知他本人的。”行政處處長一看李希民臉色,就知道他今天要發火。李希民輕易不發火,一旦發起火來,也是很嚇人的。
“你們楚書記呢?”李希民忍住不快,衝江大兩位參會者問道。
“楚書記很忙,抽不出身。”那位副校長慢條斯理地說,他並沒感到自己參會有什麼不妥。
“比我還忙?比龐書記還忙?”
李希民儘管問得不是太嚴厲,會場的人聽了,還是震了一震。主席臺上的莊緒東也冷起眉,目光灼灼地盯在江大副校長臉上。那位副校長這才意識到今天省廳領導臉色不正常,起身道:“楚書記去了省計委,彙報二期工程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