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到了這裡,就自然多了,氣氛也變得越發融洽,吳瀟瀟長期築在心上的籬笆,在黎江北的坦誠與關切面前,一點點拆掉了。她終於發現,跟黎江北交談,原來是一件很愉快很鼓舞人的事。
兩人談了整整一個上午。
下午,調研組召開碰頭會議,黎江北如實向會議作了彙報,他說,就目前情況看,吳瀟瀟心裡的疙瘩還沒有徹底解開,對長大未來的發展仍然是懷疑大過信心。搬遷到城市學院,只是暫時緩解了這種矛盾,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就必須建議政府有關部門,儘快將土地糾紛解決,徹底爲長大解決後顧之憂。
會議形成一份紀要,以調研組的名義,很快轉到政府有關部門,同時,盛安仍帶着委員們反映的其他問題,再次找省委書記龐彬來彙報。
調研組的工作,已開始向縱深層次推進。
— 2 —
夏可可是這天中午回來的。
大學生社會實踐團本來還有10天時間的活動,夏可可因爲在江龍賓館意外看見了周正羣,再也沒有心思在實踐團待下去了,第二天就趕回了家,一進門就跑來問母親:“媽,不是說周伯伯的問題還沒作結論嗎,他怎麼會在江龍縣?”
夏雨最怕她問這個,“你一定是看錯了,怎麼可能呢?”夏雨遮掩道。
“不會看錯,我還跟楊秘書打了招呼呢,如果不是周伯伯冷着臉,徐縣長一定會請我吃飯。”可可得意地說。
“請你吃飯?你又不是什麼大領導,徐縣長怎麼會請你吃飯?”
“徐縣長對我很友好,我在江龍住了四天,他天天派人給我送水果。”
“可可,這種思想要不得,你是學生,不能有特權思想。”夏雨故意板起臉批評道。
“媽,你別轉移話題,我問你周伯伯的事呢!”可可不依不饒。
夏雨無話了。
周副省長在江龍檢查工作,這事真有些蹊蹺,如果不是楊黎親口告訴可可,說什麼她也不信。怎麼會呢,不是還沒最後作結論嗎?跟女兒搪塞了幾句,夏雨藉故買魚,匆匆離開家,剛一出門,就打電話給父親。夏聞天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道:“他是副省長,到下面檢查工作有什麼稀奇,犯得着你大驚小怪?”
“不是,爸,我就是想問問,周副省長結論作了沒有?”
“還沒作,不過快了。”父親這次還算客氣,沒跟她打官腔。
跟父親通完電話,夏雨心裡越發不平靜起來,正羣現在已經公開到基層檢查工作了,這真是個好兆頭,說不定,慶雲也可以馬上回來。這麼想着,又將電話打給卓梅,不料卓梅在電話裡神神秘秘地說:“你還問這個呢,我都爲你家慶雲愁死了。”
“怎麼說?”夏雨感覺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卓梅道:“我聽劉名儉說,原本結論都作了,都是路平捏造的,畫也是他放到慶雲辦公室的。本來紀委要作結論,誰知姓路的又突然翻了供,說他從沒見過那幅畫。”
“他胡說!”
“夏雨你先別急,黑的變不成白的,我也是趁劉名儉打電話時偷聽來的,不見得就是這麼回事。夏雨,你一定要有耐心啊!”
夏雨買了魚,回到家,心情卻與出門前大相徑庭。無論可可問什麼,她都一言不發。魚買回來了,她卻一點做飯的心思也沒有。悶坐了好久,纔想起晚上黎江北要來。夏雨起身,想給黎江北打個電話,讓他別來了。提起電話,卻又猶豫了。
早上她給黎江北打電話,是因爲金子楊已代表紀委跟她談過話,金子楊說,孔慶雲一案中的關鍵問題已查清,這是一起典型的誣陷中傷案。金子楊跟她談話的時候,表情很沉重,似乎仍然被慶雲的案子震驚着。夏雨從沒跟金子楊接觸過,金子楊是省委常委、紀委書記,夏雨只是一名普通幹部,對金子楊的瞭解,多是來自父親夏聞天那裡。夏雨知道,金子楊跟父親有矛盾,兩人關係一度鬧得很僵。正是因爲這原因,慶雲被“雙規”,夏雨一直不敢抱樂觀態度,甚至怕金子楊藉機報復。
這次金子楊主動找她談話,夏雨着實吃了一驚,感覺金子楊並不像父親說的那麼嚇人,也不像父親說的那麼專斷。他在談完紀委的意見後,話鋒一轉:“對不起,夏雨,這件事上我有責任,我代表紀委向你作檢討。我們工作過於草率,憑藉兩封檢舉信,就認定慶雲同志有問題,給他本人及家庭帶來了不良影響。還請你能理解,並最後配合我們一次。”
“配合什麼?”夏雨緊忙問。
“慶雲同志思想上有些包袱,一時解不開,他對紀委還有我本人的工作有意見,這可以理解。但他不接受紀委作的結論,這有些不妥。你也知道,紀委工作性質特殊,接到舉報,我們不能不查,事實只有調查以後才能獲得,對涉案人員,也只有查實以後才能還他清白。”金子楊說着,一臉坦誠地望着夏雨。
夏雨一聽慶雲完全是被冤枉的,心裡頓時輕鬆下來,感激道:“金書記,我很感激組織,能還慶雲清白,比什麼都重要,慶雲他應該高興纔是。”
金子楊頓了頓,又說:“慶雲同志如果能像你這麼想,問題就簡單了,只是他最近思想有些波動,我們還希望你能幫組織做做他的工作。”
“慶雲怎麼了?”夏雨從金子楊的話裡聽出另一層意思,剛輕鬆下來的心忽地又緊張起來。
金子楊遲疑了片刻,才說:“他對我意見太深,認爲是我從中作梗。”說着,臉色暗了下去。
夏雨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